謝淮禮有些日子沒來壽春堂了。


    程嬌娘進府前,他與老太君雖然感情疏離,但對老太君還是有一份敬重在。


    每月總會來那麽幾次,問問安。


    但自程嬌娘進府後,這祖母三番五次不顧他的意誌為難程嬌娘,他心裏也生了嫌隙。


    鍾瑤琴的事情,若不是老太君在背地裏攛掇,她一個寄住的遠房表親,必不敢那般猖狂。


    所以自鍾瑤琴被送走以後,他就再不願來這壽春堂了。


    他進了正廳給老太君請了安,便開門見山道,“祖母找孫兒何事?”


    老太君見他這生硬的態度,心裏也有些不舒服。


    他們祖孫倆有些日子沒見了,他來了都沒多問自己兩句,就想把事情說完了走人。


    老太君心裏歎了口氣,但這又怪誰呢?


    她明知這孫兒看重那程氏,卻非要和程氏過不去,寒了他的心。


    不過好在今日,她可是完全站在程氏這邊的!


    老太君按下了心頭的傷懷,露出了一個笑容道,“今日你可得好好謝謝我,我替你護了你的人!”


    謝淮禮不解,“祖母這是何意?”


    老太君眼珠狡黠一轉,便開始絮絮給謝淮禮講白日裏發生的事。


    說陸家那老婆子上門嚷著要見程嬌娘,她不得已萬般無奈隻好把人叫了迴來。


    結果陸家那老婆子見了程嬌娘便辱罵威脅她,罵她下賤猖狂,揚言要弄死她和她肚子裏的孩子。


    因為要挑撥得謝淮禮對陸家的怒火更甚,她便竭力往誇張了說,陸老夫人對程嬌娘罵過沒罵過的話,她都通通演上了一遍。


    眼看謝淮禮的臉色越來越差,她話鋒一轉,又開始說她如何挺身而出護著程嬌娘,替程嬌娘將陸家那惡毒的老太婆痛罵了一頓。


    還說當時陸老夫人心懷不軌想把程嬌娘單獨叫出去對她不利,她不顧兩人多年交情當即翻臉,直接把人趕走了。


    一席話說完,老太君都被自己的正義英勇和慈愛護犢給感動了。


    謝淮禮剛開始聽到陸老夫人上門欺辱程嬌娘時,臉色立刻就沉了下來。


    但聽到後來,聽老太君說自己如何拚命護著程嬌娘時,便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他心裏清楚,他這祖母也並不喜歡程嬌娘,怎麽會突然轉了性,這般護衛她了?


    待整件事情聽完,謝淮禮心中也有了數。


    事情嘛,大致的確是這麽一件事。


    但老太君對他的講述裏,恐怕有不少添油加醋的私心。


    至於她今日為何這麽護著程嬌娘,估計是和那陸家老夫人有過節。


    但不管是因為什麽原因,老夫人畢竟是護了程嬌娘,謝淮禮心裏還是記她這份情。


    老夫人畢竟是他祖母,縱使兩人的祖孫情分難強求,謝淮禮也不願意跟她鬧齟齬。


    所以隻要她願意接納程嬌娘,不為難程嬌娘,謝淮禮都願意敬著她。


    他便答道,“孫兒知道了,多謝祖母今日護著程氏。”


    老太君見他領情,心中大喜,又反複強調道,“你是不知道,我跟那陸老夫人打在閨中起就是手帕交!”


    “今日我為了護著程氏,連跟她多年的情分都不顧了!也不怕人家罵我護短,我就是護了,讓她罵去!”


    謝淮禮心中暗笑,“難為祖母了。”


    他起身道,“祖母日常要保重身子,有什麽事盡管和孫兒說。孫兒這便迴蒼梧苑去了。”


    “欸!欸!”


    老太君聽到他的話,激動地一迭聲應答,這孫子甚少對她說這樣親近的話!


    果然她隻要對那程氏稍好些,這孫子還是看重她這個祖母的!


    她立刻便道,“行,你快迴去看看程氏吧,隻怕她今日也受驚了。”


    謝淮禮麵色更霽,笑著點了點頭,便告退了。


    老太君高興地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心中欣慰,是呀,其實想想自己前些日子又是何必呢。


    不過一個小妾罷了,既然他喜歡,就由他去,礙得著自己什麽?


    反倒是跟程氏為難惹了他不痛快,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呢!


    謝淮禮迴了蒼梧苑,程嬌娘正在房中習字。


    她被老太君叫迴來之後便沒有再去程府,預備明日再去看英傑。


    她如今已認了百來個字了,寫筆畫也寫得有模有樣了,便開始學著寫完整的字。


    謝淮禮沒讓下人出聲,輕手輕腳走過去,看見她正在寫一個【謝】字。


    她才剛開始習字,這樣筆畫繁複的字對她來說還很難,謝淮禮往旁邊一看,這個【謝】字她已經寫了厚厚一遝。


    他看得心頭一熱,繞到她身後去,從後頭抱住了程嬌娘。


    陶媽媽和青蘿一看他這動作,立刻便悄悄出去帶上了門。


    程嬌娘正寫得投入,沒發現身邊來人,冷不防被人從後頭抱住,嚇了一大跳。


    “是我。”謝淮禮低啞溫柔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程嬌娘隻覺得自己身子都軟了幾分。


    謝淮禮將手放在她肚子上摩挲著,她肚子如今又大了一圈,謝淮禮看著都心疼她辛苦。


    “挺著肚子寫得累不累?”


    程嬌娘搖了搖頭,“累倒是不累,就是我太笨了,想寫侯爺的名字可是總也寫不好。”


    她寫了一下午這個【謝】字,還是寫得歪歪扭扭不成樣子,心中有些沮喪。


    正好侯爺的胳膊搭在她身上,她便舉著筆對謝淮禮道,“侯爺帶著我寫一個吧。”


    謝淮禮心頭一陣酸軟,從她手中取出了筆擱下了,“今天先不寫了,我有話要問你。”


    他說著打橫抱起了程嬌娘,將人抱到了貴妃榻上,擁在了懷裏。


    程嬌娘聽他說要問話,便乖巧地倚在他懷裏,仰著小臉睜著大眼睛看著他。


    謝淮禮看她這副模樣,心中愛憐得緊,先俯身在她唇邊啵唧了一口,才開口道,“你就沒話要對我說?”


    程嬌娘被他親了一下有些羞,隨即又懵了,“不是侯爺要問我話?”


    謝淮禮看她是不打算自己說,氣得點了點她的鼻子,“總是這樣,一點也不聽話。”


    在外頭被人家欺負了,從來不知道第一時間告訴他,就知道悶在心裏。


    英傑出了那麽大的事,她都哭成那樣了,還跟自己說什麽英傑生病,不打算告訴他。


    今天自己都被人欺負上門了,又是不打算跟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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