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陸文才平日裏誰都不放在眼裏,得罪人的事可多了去了。


    但他也是知道分寸的,他即便找人下手,也都會事先探聽清楚人家的背景,他也不想惹麻煩。


    他仔細迴想著近日被他欺辱過的一幹人等,是誰???


    什麽人竟然能直接讓他爹下獄?!


    甚至都不是在朝中寫本彈劾,竟然是直接把人抓走送進了大牢?!


    陸老夫人把陸文才家法教訓了一頓,心中的火氣稍散了一些。


    她冷聲道,“這事我已經派人進宮去知會你姑母,但我聽那都禦史的話頭,這事隻怕找你姑母作用也不大。”


    “你趕緊說你到底是得罪了什麽人,我們立刻上門去給人家賠禮,磕頭也好賠錢財也好,求人家放你老子一馬。”


    她之所以把陸文才狠狠教訓了這一頓,一方麵是自己心中有氣,另一方麵也是要做給那家人看。


    那家人被一個孩子得罪,要算賬,不上他們家來找文才,直接就是對陸家最要害的地方下手,出手就要毀了他們家!


    這般狠絕,絕不是什麽好相與的人家!


    她隻能先把陸文才打掉半條命,抬過去給人家看了消消氣,然後才能跟人家談求情的事。


    但她等了半晌陸文才就是不說話,陸老夫人才消散的火氣又湧了出來,“你還要強?!鞭子還沒挨夠是嗎?!”


    陸母聽了這話大驚,一把攔在了陸文才身前,“母親!真的不能再打了!再打滿哥兒的命都要沒了!”


    陸文才這迴真的不是強,他是真的不知道是什麽人!


    他欺淩的人太多,哪一個都不像有這樣的本事,祖母一直在上頭催逼他,他心裏一發急,更覺得身上火燒火燎地痛。


    花廳中氣氛正膠著,突然門外一陣焦急的喊聲傳來,“老大!出事了!”


    陸文才猛地一迴頭,動作撕扯到身上的傷口,痛得他差點從椅子上翻下來。


    “老大,我父親······”齊雲鬆一進門,看見花廳中的情形,剩餘的話堵在嘴邊,臉色慘白跌坐在了地上。


    剛才他父親被都察院的人帶走,鄰裏之間一通氣,他們幾個一同上國子監的玩伴,家中的父親都被都察院的人帶走了!


    幾人驚慌中一合計,準是因為白日裏那件事情,當時他看到祭酒送那小子迴去就不安極了!


    他也挨了家裏的棍子,是他說要出來找人幫忙,才跑出來的。


    他本來是想找陸文才救救他父親,但此刻,看著條凳上被打得皮開肉綻血肉模糊的人,連陸文才家裏都出事了!


    那誰還能保他們?!


    齊雲鬆滿臉驚惶,“老···老大,那小子到底是什麽人,怎麽連你家也······”


    陸文才立刻轉頭看向他,“你知道是誰?!”


    齊雲鬆見他竟然還連是誰都不知道,急道,“程英傑啊!住靖安坊那小子!”


    “什麽?!”陸文才眼睛瞬間瞪大,“程英傑?!”


    上頭的陸老夫人總算聽見了個人名,疾步走下來道,“程英傑?他是什麽人?”


    陸文才卻搖頭道,“不可能!那小子背後不過一個秦家,怎麽可能會是他?”


    “哎呀老大!”齊雲鬆頭一次發現他這老大竟然這麽笨,“我們幾個白日裏對程英傑動手的人,家裏的父親全都下獄了!”


    “不是程英傑是誰?!”


    陸文才對齊雲鬆口中說的話感到不可思議,是程英傑?!


    怎麽可能呢?!


    那秦家不過有些銀子,就算銀子能買得動祭酒,怎麽可能買得動還在他父親上麵的人?!


    他猶自在口中喃喃自語“不可能不可能”,陸老夫人看這孫子不醒事,幹脆直接拉過了齊雲鬆問他。


    “那孩子是什麽人?把你們白日裏和他發生的事情一點不落地告訴我。”


    齊雲鬆把白日裏的事情原原本本對陸老夫人講了。


    陸老夫人聽完了整件事情,也覺得應該就是這個姓程的孩子。


    若他真的隻是個農夫的兒子,怎麽可能進得了國子監?


    他背後的人,能輕而易舉動朝中這麽多高官,那祭酒必是心中有數,才會對那孩子那麽殷勤。


    她想了想對齊雲鬆道,“孩子,你迴去叫上你們幾家的大人,還有你們幾個小子,都跟我一同到程府去。”


    齊雲鬆立刻點了點頭,連陸文才的爹都出事了,現在也隻有他們去給程英傑賠禮道歉才行了。


    而後她又對管事吩咐,“把家裏最好的硯台全都拿上,再讓人抬上這個逆子,跟我走。”


    陸文才見祖母竟然真的要去程府,急叫道,“祖母!你別聽齊雲鬆那蠢貨亂說,不可能是程英傑的!”


    根本就不可能是程英傑,現在他被打成這樣,跑去讓人家看笑話,還讓他給一個農夫的兒子道歉,他還不如死了算了!


    陸老夫人真恨不得再抽他幾鞭子,看他那奄奄一息的模樣,強忍住了。


    一路到了程府,另外幾家的官眷也跟在後頭到了,主子下人幾十來號人,烏泱泱堆在了程府大門前。


    那門房一看這架勢,隻當府裏有麻煩了,連忙跑進去稟告管事陳平。


    此刻在程英傑房中,還是一堆人擠在他屋中。


    程嬌娘說了幾次讓謝淮禮先迴侯府,謝淮禮也不答話,就杵在那裏。


    他不走,程老爹和方氏隻能在那裏陪著,管事陳平也候在裏頭。


    程英傑喝了藥已經有些昏昏欲睡了,但屋中這麽多人,他也隻能強撐著保持清醒。


    小廝來報說府門前來了不少衣著華麗的婦人,像是官家太太時,程家幾人一時都有些緊張。


    白日裏英傑出了這麽大的事,他們都有些害怕了,隻怕又有人要來找麻煩。


    程嬌娘有些緊張看向了謝淮禮,謝淮禮心中卻清楚是怎麽迴事。


    他握著程嬌娘的手,安撫地摸了摸她的背,柔聲道,“別擔心。”


    隨後眼底浮起一抹寒意,對陳平道,“讓她們進來。”


    陳平本也有些緊張,見謝侯爺發話,心中便有了底,去門口迎人。


    他一路趕到了府門口,打量了一圈來人,確實是一群婦人,但中間還站著幾個小子。


    他再往後頭一看,最後頭兩個小廝抬著一個步輿,那步輿上竟然趴著一個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孩子。


    陳平驚了,這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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