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的神情,劉慧芳與莊念禾都意識到她有難言之隱,隻是兩人都沒再開口詢問,而是默默地等她處理好情緒。


    半晌,秦敏終於開口道:“你們覺得周明偉是個什麽樣的人?”


    聽到這話,莊念禾與劉慧芳先是對視一眼,隨後開口道:“我跟周副連長沒見過幾次,不好評價什麽,不過周副連長向來說話溫和,在咱們家屬院裏口碑一直挺好的。”


    “是啊,周副連長人能幹也正派,大家對他的評價都挺不錯的。”劉慧芳也跟著道。


    “是嗎?”秦敏淡淡一笑,唇角的弧度卻含了絲譏諷。


    “那我如果告訴你們,他是一個會對妻子動輒打罵的人呢?”


    “這不可能吧。”劉慧芳不敢置信道,“秦敏妹子,我知道你想打胎,肯定是跟周副連長鬧了什麽矛盾,不過用上打罵這兩個字,是不是太嚴重了些?”


    “周副連長待人一向溫和,你又是他愛人,要說你們兩個都年輕,平常吵吵架都屬於正常,但再怎麽樣,他應該也不會動手打你啊。”


    聞言,秦敏苦笑了下:“慧芳嫂子,他是我的丈夫,我跟他夫妻一體,榮辱與共,如果不是忍無可忍,我又何必在你們麵前揭他的短?”


    這話一說,劉慧芳頓時沉默了。


    她跟秦敏相處的時間並不算短,也很清楚秦敏是一個多麽好強與要麵子的人,她願意把這些話說出來,想必已經用了極大的勇氣,而且確實沒有撒謊的必要。


    “我相信你。”就在這時,莊念禾忽然道。


    “妹子……”劉桂芳捏了捏莊念禾的手腕,示意她在這種別人的家務事上,不要胡亂發表意見。


    莊念禾則反過來拍了拍她的手,讓她安心。


    而秦敏的雙眸則猛然變亮了許多:“你真的相信我?”


    “嗯。”莊念禾點頭,“你好像不喜歡跟別人有肢體接觸,而且很敏感。”


    她之所以這麽說,就忽然想到上次在孫玉環家為嚴國明慶祝生日,秦敏蹲下去的時候露出了腰側一點皮膚,當時她很迅速地把上衣拉了下來,神情還有些不對勁,也正因為這樣,莊念禾才會把這件事情記得那麽清楚。


    除此之外,她跟周明偉之間的氛圍也很奇怪,可以說是相敬如賓,也可以說是過於客氣。


    隻是莊念禾之前雖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卻也沒有細想過,畢竟誰也不會上來就把這些事情往家暴上麵想。


    但現在秦敏說出來之後,那些不對勁的地方也終於找到了原因。


    “我被周明偉打怕了,所以在別人靠近的時候,總會想著躲開。”秦敏淡淡道。


    劉慧芳跟莊念禾心裏卻猛地一震。


    打怕了,這三個字實在太嚴重。


    “你們是不是覺得我說的太誇張了?”秦敏看到她們臉上的震驚,扯了扯嘴角,下一秒,她便把上衣掀了起來,直到露出內衣邊緣。


    劉慧芳與莊念禾皆倒吸了一口涼氣。


    秦敏的背上,密密麻麻的全是青紫色淤痕,那些痕跡不知道是用什麽東西造成的,呈現出的都是細長條,而更讓人觸目驚心的是,除了那些淤痕之外,還有幾處泛著紅的圓形燙傷痕跡,很明顯是煙頭燙出來的。


    周明偉是抽煙的。


    “這些都是他的傑作。”秦敏的下頜略微抬著,露出一道倔強的弧度,眼角處卻有一抹濕潤。


    “妹子,你怎麽不早說出來?”劉慧芳手不受控製地有些打顫,卻還是趕緊幫她把衣服拉下來,遮蓋住那些淤痕。


    “說出來?”秦敏澀澀笑了下,“我該跟誰說?找婦聯嗎?”


    聽見這話,劉慧芳的手不由頓了頓。


    女人遇到這種事情確實應該去找婦聯,但婦聯主任是孫玉環,孫玉環又是周明偉的舅媽。


    如果她是秦敏,在這種情況下,恐怕也會選擇緘默。


    更何況周明偉在外麵的名聲一直很好,就算她真的說出來了,按照婦聯那邊的處事風格,大多也是口頭教育兩句,最多讓周明偉寫個保證書,接著便會勸秦敏繼續跟他好好過日子。


    “如果家暴是事實,我讚成你打胎。”自從看見了秦敏背上的傷痕後便一直沉默的莊念禾開口道。


    秦敏沒想到莊念禾敢直接表示支持自己,眉宇間不免有些動容。


    “你瘋了?什麽話都敢說?”劉慧芳趕緊扯了她一下。


    “慧芳姐,我說的是真的。”莊念禾抿了抿唇道。


    而且她不光支持秦敏打胎,還希望她離婚,家暴隻有零次跟無數次,秦敏背上的傷新舊交加,意味著周明偉絕對不止打了她一次。


    這樣的人,是不會輕易改掉動手的習慣的。


    他們現在沒孩子,一切都還好說,萬一孩子生下來,以後秦敏別說不跟周明偉離婚了,就算離了婚,一生也都會有所羈絆。


    “真心話也不能隨便說。”劉慧芳很是不讚同道,“這可是一條人命。”


    “你想想你家的大寶小寶,再想想我們家的三個孩子,這孩子生下來以後也會是活蹦亂跳,追在秦敏屁股後麵喊媽媽的。”


    “可是……”莊念禾蹙眉,本想再說些什麽,卻瞥見秦敏眸光裏似乎有一抹水意,心裏頓時明白作為母親,秦敏在這種情況下對這個孩子的去留也是有所糾結的,便沒再吭聲。


    畢竟孩子在她的肚子裏生長著,一唿一吸都與她緊密相連,外人總無法感同身受。


    “弟妹,你可得想清楚,你們是軍婚,除非周副連長願意放你離開,否則你想離婚幾乎是不可能的。”劉慧芳見莊念禾收了聲,便把話頭又轉迴了秦敏身上。


    “你們要是不離婚,這日子就得往下過,兩口子過日子,沒孩子是不成的,所以孩子你早晚都得要。”


    “我想你還是考慮清楚好一些,免得以後後悔。”


    “說不定,說不定有了孩子以後,周副連長會收斂些,以後就不會再對你動手了。”


    劉慧芳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眉頭緊緊蹙著,眼神中還有一抹猶疑,顯然自己都不太相信自己說出來的話。


    但莊念禾知道劉慧芳並沒有什麽壞心,她這麽說,隻是站在一個過來人的角度,在無法更改的條件下,提出了一個最穩妥的解決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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