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拉克斯征討夤夜之魔神後凱旋的那天,歸離集下起了雨。


    強大無比的岩神在子民們崇敬的目光中踽踽獨行,雨水從他麵上那一副象征著殺伐的不動玄岩之相上滑落,看起來像淚水一樣。


    戰死的千岩軍沉睡在棺木之中返迴故鄉,現場所有的人都默契地一言不發,摩拉克斯也一路沉默前行。


    直到他看到了站在一旁,麵帶驚惶的魚暴之魔神,摩拉克斯才腳步稍停,開口道:“羅布爾,你要磨礪自己,在這個時代裏,你太弱了。”他說完就走了,再也沒有迴頭。


    歸離集的子民望著神明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見,隨後才散去繼續做各自的事。


    隻有羅布爾呆立在原地,仰頭看著陰鬱的天空,雨水漸漸將他整個淋濕,他隱約聽到了人類的交談。


    “聽說被惡神擄走的千岩軍,全部犧牲了。”


    “不過,惡神的子民得到解脫了,他們不久也會來歸離集定居吧。”


    “那……千岩軍的犧牲也算是有價值了吧。”


    這個時代……羅布爾悲哀地想起,他身為魔神同樣有庇佑人類的職責,但被同伴們小心保護的他,實在是太懶了,懶到從來沒想過去提升自己的力量。


    最後馬科修斯把羅布爾帶了迴去,讓他在爐火旁慢慢烘幹自己。


    “會不會有烤魚的味道?”羅布爾終於開口。


    馬科修斯煞有介事地聞了聞,認真道:“沒有魚的味道,你離開海水已經很久了。”


    孕育魚暴之魔神的雲來海,朝夕漲落的海潮將他輕柔包裹,魚群會馴順地跟隨著他的腳步遊動,權能弱小的他,從不會被海洋之中的魔神視為敵人。


    那時的他孑然一身,沒有同伴,沒有子民,習慣了得過且過的生活。


    “我想迴雲來海了。”羅布爾平靜地說。


    “為什麽?”馬科修斯緊張地皺起了眉。


    羅布爾抬起頭看著他:“我太弱小了,或許迴到海裏才能增長我的權能。”


    馬科修斯沉默了很久,“可是你已經屬於歸離集了。這裏有你的朋友,你在這裏很開心。”他想了想又釋然道:“你可以去雲來海,但要記得迴來,歸離集永遠是你的家。”


    “我的……家嗎?”羅布爾淺淺一笑。


    雲來海距離歸離集並不遙遠,即便是以人類的腳程,每日往返都不算困難。


    “你要早點迴來,馬上就是你的生日了,我會給你準備很多好吃的。”臨走時馬科修斯喋喋不休地說著,他最後又委屈地說道:“歸終要我照顧你,如果她迴來後發現你已經走了,肯定要生我的氣的。”


    “你放心,等我變厲害了馬上就迴來。”羅布爾向朋友保證。


    重新迴到雲來海的海邊時,夕陽染紅了整片海域,海水的氣息終於迴到了羅布爾的身上,他看到海麵上卷湧著一個溫和的漩渦。


    當他走近時,漩渦卻緩緩地消失了,這時一個年輕男子從海水中走來。


    男子的麵容俊朗,頭發是海洋一樣的藍色,海水順著他的發絲流過健碩的身軀,隻是男子的肩膀上有一道深刻的疤痕,醜陋地凹陷出一塊。


    “我以為你被哪個魔神給吞掉了呢。”男子說道,他的眼睛閃耀著和頭發一樣的藍光。


    羅布爾不由的後退了幾步,警惕道:“我見過你,但是不認識你。”


    男子注意到他的畏縮,咧嘴笑道:“本大王是漩渦之魔神,奧賽爾。你不要怕,欺負弱者可不是我的作風。”


    “本……我是魚暴之魔神,羅布爾。”


    “那麽我們就算是認識了,海裏有誰敢欺負你,就報上我的大名。”奧賽爾友好地伸出一隻手。


    羅布爾順從地握了握,目光總是不由自主地看向對方肩頭的傷疤。


    奧賽爾毫不避諱,輕撫了一下傷疤,傲然道:“你看吧,這些傷,都是強者的勳章。”


    那還是很久遠前的事,漩渦之魔神在海中與蛇神大戰。


    雲來海像發生了海嘯一般震蕩著,據說連海之魔神都避讓開那片戰場,強大猙獰的白磷大蛇撲向了奧賽爾,死死咬住了他的身軀。


    “幸虧老子的本體不止一個頭,要不然就懸了。”他感慨著,又笑道:“可那又怎麽樣,現在我還住在這片海域,倒是不知道那條大蛇跑去了哪兒。”


    奧賽爾對那場死戰輕描淡寫,羅布爾卻對戰鬥的遺留——那道傷疤感到觸目驚心。


    過不多時,深海的某處傳出了一種奇怪的聲音,像是士兵吹起的號角,又像是深海中不知名巨獸的低鳴。


    奧賽爾仔細聽了聽道:“是我的妻子在叫我迴去了。那我們再見吧!”


    “妻子是什麽?”羅布爾疑惑地追問道。


    奧賽爾的臉卻紅了,“妻子……”他支支吾吾,“總之就是一個很親近的人了,你以後長大了就會知道的。”


    羅布爾仍是不解:“我隻在歸離集有幾個朋友,現在又多了你這個朋友。我們大概還算親近吧。”


    “不是這種的朋友,迴頭我再講給你。”奧賽爾擺了擺手,在臉上的殘紅未褪時就進入了雲來海中,他妻子的聲音已經微不可聞。


    此時的天空是黑盡之前的暗紫色,羅布爾也踏足在海水裏,熟悉的魚群爭先向他遊了過來。


    “這就是我的權能。”


    海洋的力量似乎也在緩緩遊向他,羅布爾虛踏在海麵之上,在魚群眾星拱月般的簇擁中緩緩走向海心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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