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的清晨,安靜的餘宅被一陣叩門聲打破。


    念夏放下手中的雪鏟子,匆匆跑去開門,通過門縫她發現外麵整齊排列著兩排官兵,中間則站著一個手握拂塵麵上無須的男子。


    念夏遲疑片刻,才將門打開一條縫隙,探頭看了看外麵站著的十數人,心中略有忐忑,開口道:“請問大人?叩門所為何事?”


    為首的男子麵色溫和,聲音尖細卻不難聽,上前一步問道:“請問姑娘,林乾安、林大人可在此處?”


    念夏秀眉微蹙,坦言道:“正是,請問大人們是?”


    男子揮了揮拂塵,拱手朝上,聲音略高了幾分,“我是汴京來的傳旨官,奉陛下之命來此宣旨,請姑娘讓林大人準備接旨吧。”


    念夏麵色一變,立刻將門打開行禮道:“請大人移步至正堂稍作等候,我即刻去請我家少爺。”


    “如此,煩請姑娘前頭引路。”


    念夏一路急行至東廂房,輕手輕腳推門入內。屋內的藥味極重,令人忍不住皺眉。一旁的林乾安合眼倚靠在軟榻上,手中握著一個空的白瓷碗。


    這幾日林乾安衣不解帶的照顧著林婉兒和辛三娘,兩人每三個時辰便要將身上滲出膿血的紗布換下,重新敷上藥藥纏繞上幹淨的紗布,還需每日服用藥湯固氣。


    以上諸事林乾安未假手於人,哪怕是念夏也未能插手分毫,一切都由自己親力親為,猶如當年林母那般。


    數日下來林乾安變得憔悴許多,眼下的烏青也愈發明顯,念夏上前輕輕搖晃著,“少爺...少爺醒醒....”


    林乾安立馬驚醒,眼中閃過一絲慌亂,連忙奔至床前查看林婉兒,壓著聲音急切道:“是阿姐怎麽了嗎?”


    念夏連忙製止道:“不是不是!少爺,小姐沒事,是外頭有人尋你,說是宮裏來的。”


    見林婉兒依舊昏睡並無異樣,林乾安鬆了口氣道:“阿姐無事便好。”又轉身將手中的瓷碗放在軟榻的矮桌上,開口道:“誰?你方才說誰找我?”


    “說是汴京的傳旨官。”念夏說著忙上前整理林乾安滿是褶皺的衣服。


    “我方才讓他們在正堂稍候,現下少爺快去吧,小姐處隻管安心交由我來。”


    “好,我這便去,阿姐身上的紗布一會我來換,你去將藥煎上,一會端來。”


    林乾安吩咐完念夏,便快步出去。


    正堂之外,兩排禁軍肅然列陣,他們皆身著鐵甲,長槍在握,昂首擴胸。而正堂處站著一位身著內侍服,手握拂塵的清瘦男子,隻見他麵朝暖閣方向,眉宇間似有哀愁流露。


    “大人恕罪,卑職來遲,乞請海涵。”林乾安拱手道。


    “林大人言重了。”傳旨官連忙雙手相扶,抬起林乾安的手臂。


    “不知大人家中還有何人?還請一同前來,本官也好開始宣旨。”


    “大人明鑒,前些日子卑職家中突遭變故,如今眾人尚纏綿病榻,無法起身前來傾聽聖言,望中貴人見諒。”


    “嗯,那既如此,還是身子要緊。”


    傳旨官心念一動。行走宮中,察言觀色乃他們這些人的保命要訣。單看陛下與三公主對此人態度,便可知此人日後必青雲直上,屆時前途定是不可限量。今日些許細微小事,自己自當不能過於計較,全當是為日後以結善緣。


    說著對林乾安微笑著道:“林大人,那本官便開始宣旨了。”


    林乾安聞言垂首撩開衣擺,拱手單膝下跪。


    “朕膺昊天之眷命。統禦萬邦,恩澤敷施,茲以天恩之浩蕩,為表其忠德,特封為,從四品承直使兼前鋒郎將,統禦騎兵營,望其恪盡職守,忠誠為公,欽此!”


    林乾安眉頭一緊,不明白陛下為何又將自己提拔至此,這可是從四品將軍之職,一時竟忘了起身。


    見下跪之人還未謝恩,內侍官小聲提醒道:“林大人,可以接旨謝恩了。”


    “末將領旨謝恩,日後定當盡心竭力,不負皇恩。”說罷起身雙手接過聖旨。


    “林大人,陛下還有口諭帶給你,陛下說讓你上巳節迴汴京麵聖。”


    “上巳節?大人,這上巳節可有什麽說頭,陛下為何讓我那日入京?”


    “林大人,陛下聖意非我等可以揣摩,屆時待林大人麵聖,一切都自見分曉了。”


    說著接著拱手開口“大人既已接旨,那本官還有別去要去,先行告辭了。”


    “是,大人慢走。”


    林乾安看著兩行禁軍整齊排列,跟在內侍官身後齊步離去,他們手中握著的長槍皆泛著寒光,與軍中那粗製濫造的樸刀簡直是雲泥之別。


    待眾人離去,迴過神的林乾安握著手中的聖旨,緩步向左側耳房走去。


    將聖旨擺在供桌中間,隨後盤腿隨意的坐在地上,垂首呢喃道:“阿娘,阿姐托師父的福已經尋迴,隻不過現在還不能給你上香,待阿姐身子好了我再帶她來給你瞧瞧。”


    “我今日收到了封聖旨,是陛下親自下詔封官的,我也不知是福是禍,隻覺自己深陷漩渦,惶恐不安,哎...其實我自始至終不過是個想過小日子的人,怎麽就……”林乾安攤開雙手置於眼前,她靜靜的看著掌心正中一的塊傷疤,命運的齒輪好像將她扯進一個無底深淵,她卻怎麽也掙脫不了。


    供桌上擺著三座牌位纖塵不染,兩旁的蠟燭燃燒了一夜,突然發出一聲“劈啪!”的爆芯聲,瞬間將林乾安的神思拉迴。


    她甩了甩手輕歎一聲起身,目光深邃地掃過那三座牌位。隨後,拿起供桌一側的銅勺,將蠟燭一一熄滅。


    聽到推門聲念夏扭頭看去,見林乾安麵色不佳朝前走來,忙擰了把熱麵巾遞給她道:“少爺,這是怎麽了?”


    “沒什麽,隻不過陛下讓我上巳節迴京,我心中隱隱有些不安罷了。”林乾安接過麵巾,胡亂在臉上抹了一把,隨後撩起衣擺坐在床沿。


    她小心的掀開被子,查看辛三娘大腿處的傷。點點黃紅色液體又滲透了紗布,她皺著眉頭小心的揭開粘在傷口處上的紗布。


    此前感染的死肉已被她盡數被剜去,又敷了白降丹、生肌膏和化肉膏數種藥材膏藥輪番使用,今日已有微微見效。


    雖然傷口看似爛肉一片,但是仔細瞧著腐肉周圍有點點粉肉冒出,林乾安小心的抬起她的腿換上幹淨紗布。


    三娘的傷皆是皮外傷,修養些時日便也好了,還有一些小塊的淤青也不打緊,日子久了自會消散。


    隻是.....林乾安扭頭看著雙眼緊閉,氣息依舊微弱的的林婉兒,神色黯淡道:“先去把阿姐的藥端過來吧。”


    “是。”念夏輕拍了下林乾安的肩膀,端著麵盆走出屋外。


    林乾安從懷裏掏出一張帕子,裏麵裹著斷成兩節的硨磲白玉簪,自顧自道:“阿姐,你最喜歡的簪子不小心被我摔斷了,若是從前你肯定追著我打,可我跑的比你快,你從未追上過我。”


    說罷林乾安將手中斷成兩節的簪子懸在林婉兒眼前前晃悠。“你瞧,真是斷兩節了。不然這樣,若是你今日醒來,我定不跑,由得你打罵,如何?”


    林婉兒唿吸依舊微弱,林乾安懸晃著簪子的手也漸漸停歇下來,重新攤開帕子正欲將斷簪包起,卻聽一聲虛弱的聲音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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