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四國聯軍聽聞,天落兒已然離開軒轅國,兵出無名,且軒轅國早有準備,便各自退去,薑兵嶸雖有不甘,卻也無可奈何,騎肥遺迴至虎苑宮羅上殿,婢女端上清茶,薑兵嶸怒氣未消,抬手將茶盞打翻在地,驚嚇的那婢女垂首身顫,不敢多言。


    薑南飛道:“爹爹請息怒,當務之急,應讓兩個弟弟早點入土為安才是。”


    顏越聽聞,想起愛子慘死之狀,失聲哭啼,其音哀嚎淒愴,薑南飛麵色雖憐,心中甚喜,似聽美妙樂曲般動耳。


    哭著哭著,那顏越竟忽地摟住薑南飛脖頸,嗚咽道:“飛兒,二娘之前多有得罪,你不要記恨,從今往後,你與玉荷便是我的親生子女。”


    薑南飛瞧其醜惡嘴臉,厭惡至極,可當著爹爹薑兵嶸的麵,卻不好發作,隻得佯裝道:“二娘見外了,咱們本來就是一家人嘛,今後我與玉荷視您為生身之母,早晚問候,傾盡孝道。”說著,眼角竟擠出幾滴惺惺眼淚,心中卻憎罵道:“你這臭賤人!我若不是內力盡失,早送你去與那二孽子黃泉相會了。”


    那顏越怎知薑南飛心中所想,但見他言語真切,神情悲容,當真以為他不計前嫌,甚喜,吩咐道:“來人,速去打掃上好雅室數間,送與少郡主玉荷居住,另安排幾名精幹婢女伺候,爾等不得敷衍,我要親自查視。”


    幾名下人領命而去。


    薑兵嶸見二人和好,歡喜萬分道:“飛兒,今日便由你負責操辦薑如薑意的葬禮,務必辦得隆重!”


    薑南飛領命,出了殿門,卻並未理會薑如薑意喪葬之事,而是徑直前往竹屋,薑玉荷傷勢已略有好轉,正坐於榻上看書,看到哥哥薑南飛推門而入,歡喜道:“哥哥,快過來坐!”


    薑南飛坐於榻邊,薑玉荷執其手,問道:“哥哥,我聽說薑如、薑意被人殺死了?”薑南飛點了點頭,薑玉荷又問道:“你可知是誰幹的?”薑南飛遲猶片刻,本欲實情相告,又恐她得知後,心神不安,便說道:“聽說是天落兒。”


    薑玉荷聞言,瞪大雙眼,麵露詫惋之色,喃喃自語道:“怎麽會是他呢?怎麽會是他呢?”


    薑南飛道:“此人道貌岸然,麵似謙謙君子,實則暗藏禍心,定是因薑如擂台贏他,那天落兒便懷恨在心,趁二人熟睡之際,潛至房中,將他們殺死。”


    薑玉荷忽問道:“那薑如修煉粗淺,連我都打不贏,又怎能勝得了天落兒?”薑南飛道:“這個……我也不甚清楚,但那日眾人親眼所見,豈能有假!”


    瞧見薑玉荷麵情悲楚,恐她胡思亂想,薑南飛話鋒一轉道:“妹妹,二娘已命人打掃數間上好雅室,與你居住,待會兒會有下人前來搬拿東西,你有甚麽要拿的,略作準備。”


    薑玉荷聞言,不敢置信道:“那顏越恨咱倆不死,又怎會突然這般對我好?”薑南飛忽地詭笑道:“如今那薑如薑意已死,這白虎城城主之位,早晚是我的,她不討好咱倆,今後還能指望誰呢?”說罷,哈哈哈地放聲獰笑。


    仇恨,充斥著薑南飛的腦海心田,已讓其心理扭曲,薑玉荷從未見哥哥如此麵目猙獰,陡然害怕,不知所語,那薑南飛忽覺形儀有失,收住笑容,囑咐幾句好好將息之類的話,便欲出了竹屋,薑玉荷忽道:“哥哥,你與嫂子……”


    薑南飛伸手打斷,他知道薑玉荷要說甚麽,原來自從與梨黛娥完婚,二人便分房而睡,梨黛娥獨居雅室,而薑南飛則睡於馬棚,苦心智,勞筋骨,隻為提醒自己,不沉醉於兒女溫柔之鄉,忘卻殺母大仇。薑玉荷勸說多次,讓他搬迴雅室,薑南飛不聽,他喉間蠕動,欲言又止,徑直離去。


    望著薑南飛遠去背影,薑玉荷眼圈泛紅,她知道哥哥心裏極苦,自己卻幫不上甚麽忙,反而還要照顧自己,心肝感痛,淚水奪出。


    薑南飛出了竹屋,邊走著,心道:“天落兒,你與我無冤無仇,又救下玉荷,我本不該陷害於你,要怪,隻怪天意造化弄人,你出現的太巧了。”


    來至一處棺材鋪,定了兩副上好棺木,將薑如、薑意屍體置於棺內,葬於太華山之南,葬禮極其奢華隆重,薑兵嶸親率眾貴族長者前往祭奠,眾人哭罷一通,尤甚那薑如,身著白虎城少城主之冠冕服飾下葬,那顏越看了,極為滿意。


    待薑南飛忙完喪葬之事,月上中天,辛勞一天,身困體乏,便迴馬棚歇息,剛走至棚邊,借著燈籠之濁光,瞧見一人坐於棚中自己草窩裏,那人背對自己,披散秀發,香肩外露,冰膚玉骨,美不可言。


    聽聞身後有聲,那人緩緩迴首,視之,竟是梨黛娥。


    “黛娥,你怎會在這裏?”薑南飛望著妻子,怔怔愣住。


    梨黛娥緩緩起身,走至薑南飛麵前,俏臉緊貼其胸膛,幽怨道:“我是你的妻子,夫妻本應同榻相眠,可你我自成親以來,隻有夫妻之名,卻無夫妻之實,今夜我便把自己……交給你……”說到最後一句,梨黛娥麵頰暈紅,聲低如蟻,自解帶脫衣。


    薑南飛猛然將其推開,惶恐道:“不!你還是迴去吧。”


    “為甚麽?莫非你嫌我貌醜?”


    “不是,你貌美德賢,溫溫可人,是我配不上。”


    梨黛娥卻不信道:“你撒謊!你若對我無絲毫情愛,為何當初又要去青龍城,向我爹爹提親?”


    薑南飛心中甚苦,當初自己去向梨天勝提親,是受爹爹薑兵嶸之命,以兒女親家,結白虎城與青龍城秦晉之好,那梨天勝亦十分歡喜,自此可穩住白虎城,為自己圖霸天下掃除一障礙,他二人這一樁政治婚姻,可謂是雙方一拍即合,各取所需,唯獨這梨黛娥被蒙在鼓裏,至今尚不知情。


    薑南飛不忍壞她父女親情,說道:“常聽人言,青龍城“梨氏三姐妹”,個個容姿絕世,美若天仙,我心生仰慕,便去提親,本欲與你比翼雙飛,攜手白老,怎奈……”


    梨黛娥問道:“怎奈甚麽?”


    薑南飛忽地閉口不語,杜畫梅之事,他從未與梨黛娥說起,梨黛娥隻知他與顏越不和,卻並不知曉二人之間的深仇大恨,薑南飛自有苦衷,自己已然對她不住,又何必讓她知曉,徒增煩惱。


    梨黛娥盯著薑南飛雙目,道:“你的眼睛告訴我,你有事瞞著我!”


    薑南飛長歎一聲,道:“該說的我都說了,你若不信,盡可迴娘家青龍城,我絕不相攔。”


    “你……”梨黛娥杏眸垂淚,掩麵而去。


    凝望賢妻倩影,漸漸消失於黑暗之中,薑南飛內心痛徹,咬碎鋼牙,暗罵道:“顏越!!他日我必生啖你肉,夜寢你皮,方消我心頭之恨!”躺於幹草窩中,想起娘親杜畫梅,淚水泣出,昏昏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忽聞有人唿喚自己:“飛兒,飛兒……”薑南飛揉揉朦朧睡眼,猛地瞧見娘親杜畫梅,正站在馬棚外邊,衝著自己慈笑。


    “娘!娘!真是你嗎?”


    薑南飛喜極歡泣,爬起身,飛撲過去,卻抱擁不住,那杜畫梅影身飄緲,如魂似魅,不言不語,轉身便走,薑南飛緊隨其後,七拐八繞,來至一處殘屋破院,杜畫梅走到一株梅花樹下,消失不見了。


    薑南飛圍著梅花樹,不見娘親身影,內心焦急,不停喊道:“娘!娘……”


    忽地醒來,環顧四周,自己仍舊躺於馬棚草窩之中,方知是一場夢,薑南飛坐起身,擦去額頭焦汗,迴想夢中場景,彷如真實一般,曆曆在目,娘親為何要帶自己去那個破院?莫非其中另有深意?


    薑南飛打著燈籠,按夢中所引,來至那處屋院,抬頭一瞧,院門匾額上有三字:梅花閣。喃喃自語道:“這不是娘親生前居住的地方麽?”因杜畫梅喜愛作畫,尤好畫梅花,便在院中栽種了許多梅花樹,取名“梅花閣”。


    推門而入,院中破敗不堪,野草雜生,自從杜畫梅死後,這裏便荒廢了,唯獨有一株梅花樹,枝粗花盛,紅豔冠天。


    薑南飛走至樹前,方才瞧清,眼前這株梅花樹,是當年杜畫梅親手所栽,如今都這般高大了,望著樹上朵朵梅花,好似娘親笑臉,不禁迴想起娘親在世時,自己與妹妹圍著她學作畫時的情景,仿如昨日,今物是人非,娘親已去,隻能徒增傷感罷了。


    薑南飛眼角微濕,轉身欲迴,忽地發覺有一段樹幹膨鼓非常,甚是怪異,走近細察,發現膨鼓的那段樹皮上,竟有縫合的痕跡,用手按壓,軟綿微彈,裏麵似有東西一般,薑南飛割斷縫線,拿下樹皮,掉出一塊白色絲帛,展開,帛上密密麻麻寫滿小字,以燈籠照之,但見開頭寫道:《梅花十三功》。


    薑南飛喜驚,這不正是娘親修煉之功麽,當年杜畫梅在作畫時,突發靈感,自創這套《梅花十三功》,憑此功法,杜畫梅與薑兵嶸夫戰婦隨,征討四方,驚羨多少英雄豪俠。


    杜畫梅被毒死後,那顏越為取悅薑兵嶸,派人四下找尋這套功法,不惜將“梅花閣”拆頂鑿牆,挖地三尺,亦未曾找到,可歎那顏越蠢愚之極,做夢也想不到,杜畫梅竟將這《梅花十三功》藏在了院中梅花樹幹裏,就在她的眼皮底下。


    “哈哈哈哈……”薑南飛想到此處,不由得意大笑,一笑娘親之聰慧,二笑那顏越之愚蠢,忽地跪拜於地,泣道:“多謝娘夢中指引,讓孩兒找到這《梅花十三功》,孩兒必將勤苦修煉,早日除掉顏越,為娘親報仇!”言罷,叩首三通,將功法貼身藏置,遂迴。


    自此,薑南飛於馬棚中,日夜刻苦修煉,他天賦本異稟,悟性又高,加之報仇心切,不偷絲毫懈怠,僅用數天,已然大成。


    一日,薑兵嶸與眾人在羅上殿議事,聞長者道:“城主,我白虎城派何人前去天神大會,當早作定奪。”


    一人道:“軒轅國渭浪,修煉精深,可前去比試。”另一人道:“那渭浪幾招便敗於黃豹之手,不堪大用。”又一人道:“奇肱國申猴陽,第三隻眼射出的紅色霞光,極其厲害,諸位有目共睹,可派他前往。”一人反駁道:“那申猴陽第三隻眼,一旦睜開,必取人性命,派他前去天神大會,豈不招惹是非?”


    至於派誰參會,眾人爭吵不休。


    顏越道:“可惜飛兒內功盡廢,不然可派他前去。”


    薑南飛恰巧打殿外經過,聞之,以為時機已到,推門而入道:“爹爹、二娘,我已恢複內力。”


    那薑兵嶸不以為信,薑南飛內功是自己親手所廢,這些年,又未教授他修煉之法,想恢複內力,談何容易?眾人亦麵帶惑疑。


    薑南飛知明,不露一手,是無人相信的,徑直走至殿中那口大銅鼎前,這口銅鼎厚實沉穩,有數千斤之重,薑南飛暗提功力,單手舉起銅鼎,高過頭頂,要在眾人麵前耍弄一番,隻見將銅鼎高高拋起,左右手隨意互接,如同雜耍一般,看得眾人怔怔愣住。


    “好!好!”有人不禁拍手稱讚。


    聞言,薑南飛愈發賣弄起來,他將內力注入鼎中,銅鼎忽地極速旋轉,帶刮起一股旋風,吹得眾人衣須翩舞,雙目難睜。


    “少城主,請收了神功罷!”


    薑南飛嘴角一揚,右手猛拍鼎底,隻聽得“砰”一巨聲,那大銅鼎立時破為數半,碎片四濺。眾人驚歎道:“好哇!少城主神功蓋世!”


    “梅花旋舞!”


    薑兵嶸霍地起身,脫口道,他認出了薑南飛適才最後那招,正是亡故夫人杜畫梅的“梅花旋舞”,可他怎會這招式呢?遂問道:“飛兒,你是從何處學得這《梅花十三功》?”


    聽聞《梅花十三功》,顏越臉色煞變,眸露兇光,雙手呈鉤爪狀,直盯著薑南飛,薑南飛早然心知,自己使出這“梅花旋舞”,爹爹必會認出,而那顏越亦會起疑心,然而他早已想好了應答之話。


    薑南飛忽地跪拜於地,泣道:“不瞞爹爹,那日我為賢弟薑如、薑意二人舉辦完喪葬之禮,當夜便做一奇夢,夢到薑如賢弟,是他指引我找到了這《梅花十三功》,我想薑如賢弟定是死的慘冤,他想讓我學成梅花功,以便日後為他報仇雪恨!”言罷,伏地痛哭流涕。


    顏越聞言,甚為感動,想起二子淒慘死狀,心中劇痛,收迴鉤爪,飛身跑下寶座,抱著薑南飛痛哭道:“我的如兒,你死得好慘哇!”眾人亦戚戚落淚。


    薑兵嶸道:“飛兒,由你代表白虎城,前去參加天神大會,若遇到天落兒,務必將此惡賊斃於掌下,以報你薑如、薑意二弟之血海深仇!”


    薑南飛應聲領命,眾人遂散訖。後有詩譽讚薑南飛,詩曰——


    堂堂白虎嫡少主,身尊貌俊超凡俗。


    隻因娘親遭人害,從此性情變狠殊。


    沉寡少言多哀怒,嬌羞美妻不戀顧。


    護妹情深無人及,獨睡馬棚心堅苦。


    夜夢娘親指引路,學成神功底氣足。


    他日為娘報血仇,縱是身死亦無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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