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落兒用過早膳,正在屋裏練功,忽聞敲門聲響,開門視之,是姬雁雲夫婦。姬雁雲笑道:“落兒,昨日事多,忙至深晚,未有時間來看你。”


    天落兒慌忙道:“我正欲前去探望,不想義父義娘親臨,落兒之過也。”說著便欲跪拜行禮,慕念君忙將其扶起,笑道:“我早言過,無外人時,不必行此繁禮。”


    天落兒點應,將二人請進屋內,獻茶,茶畢,慕念君道:“落兒,昨日蟬兒與渭浪婚禮之事……”


    天落兒頓時明白,二人是擔心自己心緒失悲,或尋短見,特來寬慰自己,說道:“義父義娘不必為我擔心,我與蟬妹雖做不成夫妻,卻還是兄妹,且她與渭浪郎才女貌,我自當祝福。”


    慕念君歎道:“終是我們對你不住。”


    姬雁雲眼瞧慕念君又有所感傷,便岔開話題問道:“落兒,那日我等在稷澤水畔尋找半日,不曾找到你,你去了哪裏?”


    天落兒言道,那日林木跟蹤著自己至峚山,逼要《長壽經》,自己力不能敵,被林木踢落山崖,幸得大樹所攔,撿迴一命,卻不慎迷失道路,找尋許久,方得出來。


    因自己昨晚遇刺之事,那黑衣人身份未定,故而隱去了自己縱身跳入稷澤,學得《聖皇訣》一事,心想待自己暗中查明真相,再告訴二人不遲。又告知姬雁雲,林木既是紅狐,紅狐亦是林木。


    姬雁雲聞言,大怒道:“我先前隻當林木是北狄國奸細,不想竟是紅狐這廝!此人藏身於我軒轅國,原來是覬覦《長壽經》。”隨即命人叫來沙駝、囚柯二護法,讓他二人去林木屋內,將那紅狐擒來。


    二人領命而去。


    慕念君道:“幸得落兒冥冥之中自有神明庇佑,方得逃出此劫。”又道:“如今你功乏力若,今後切莫獨自行動,以免有傷。”天落兒應允。


    姬雁雲道:“無事便好。落兒,你體內的寒毒怎樣了,這段時間可有發作?”說著拉過天落兒手腕,便為其把脈。


    天落兒心想:“待義父把完脈,定然看出我體內寒毒已解,屆時便無法自圓其說了。”遂暗中運功控脈,使脈搏跳動減弱,原來自學成《聖皇訣》後,便可隨意控製脈象強弱。


    半晌,姬雁雲把完脈道:“嗯,脈象微弱,看來你體內的寒毒又要發作了。”說完便欲以內功為天落兒療毒。


    天落兒見狀,心中暗暗叫苦,脈象尚可控製,然體內已無寒毒,這是偽裝不出來的,如今自己內力已遠在姬雁雲之上,卻又無法拒絕,隻得默求蒼天庇佑了。


    二人盤膝坐於榻上,慕念君立於一側,姬雁雲丹田催運,將內力輸入到天落兒體內,不想內力卻“去而複返”,剛輸入落兒體內,瞬息便被反送迴來。


    姬雁雲甚驚,隻當是自己內力不夠所致,長吸一口氣,暗自匯聚全身各處內力於雙掌,再次輸送,忽覺天落兒體內有一股雄厚之力,強如洪荒崩裂,勢若萬馬奔騰,正與自己所輸內力相抗,內力絲毫未入,反欲將自己震飛彈開,姬雁雲抵擋不住,“砰”的一聲,整個人飛將出去,摔落地上。


    “雁雲!”


    “義父!”


    二人上前,攙扶起姬雁雲,至榻邊坐下,姬雁雲喃喃自語道:“怎會這般怪異?”


    慕念君亦疑惑望著天落兒,天落兒道:“想必是我體內寒毒尚未發作,義父功力甚強,而我修煉薄弱,身體吃消不住吧。”


    姬雁雲皺著眉頭,不明所以,點點頭道:“或許如此吧。”又道:“改日等你寒毒發作之時,我再以內力為你運療。”


    正說著,沙駝、囚柯二人迴至,卻並未見到紅狐,姬雁雲不解道:“你二人聯手,都非那紅狐敵手?”


    沙駝道:“非也,待我二人前去時,那紅狐早已人去屋空,桌上隻留有一張人皮麵具,以及一封書簡。”說著雙手畢恭遞上。


    姬雁雲接過人皮麵具,正是那林木之容,聞之,一股淡淡鬆香氣味,又打開書簡,其上寫道:隻身入鼠國,暗藏十年多,竊取消息報,無人識得破。枉為一國主,腦笨如蠢豬,雖有天罡拳,不如作屠夫。恐爾愚鈍魯,至今尚蒙鼓,小爺今已去,留書告知汝,林木即紅狐,紅狐亦林木。


    姬雁雲看罷,氣得臉青鼻歪,渾身骨骼格格作響,抬手將書簡摔個粉碎。


    原來昨夜,紅狐確要取天落兒性命,待其提鋼刀潛至院中,不想竟有人捷足先登,那紅狐便躲至樹上偷瞧,見那黑衣人劍法功力不弱,隻十幾迴合,便已敗於天落兒手下,心中大驚,又竊竊自喜,慶幸自己來遲些。


    那天落兒不知學得甚麽神功,厲害之極,自己已非其對手,趁其未發現,悄悄退迴屋內,如今身份既已暴露,便留下竹簡一封,以羞辱姬雁雲,隨後趁夜色逃迴北狄國。


    沙駝、囚柯見國主被辱,當下道:“我二人即刻前往北狄國,將那紅狐擒來,交由國主發落!”說完轉身欲走。


    姬雁雲攔住道:“罷了,是我識人不辨,他既已全身而退,此仇改日再報,現有一大事當早作決斷。”


    慕念君問道:“何等大事?”


    姬雁雲道:“三日後,便是白虎城比武選秀之日,轄下諸國高手盡皆前往,我軒轅國所定之人為林木,如今那林木已無可能,當另換他人。”


    囚柯道:“遵照擂台比武規則,當由秋風代替林木前往。”


    沙駝道:“秋風那日身中摧心掌,傷勢至今未曾痊愈,怎能應對強敵?不如讓渭浪前去,他是河神之子,又有數百年修行,可當此任。”


    囚柯不屑道:“渭浪那日被秋風一掌打至吐血,此事盡人皆知。”


    沙駝又要反駁,慕念君卻道:“我觀那渭浪,是故意輸給秋風的,他的內功修為當不在秋風之下。”


    俗話說“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歡”,雖然慕念君起初對渭浪頗有微詞,他的出現,間接拆散了天落兒與姬月蟬娃娃親一事,然如今二人既已成親,便是一家人,且那渭浪豐貌濤雅,頗會來事,與姬月蟬倒也般配,倘若他能贏得此次天神大會,其母女臉上亦增光不少。


    慕念君既為渭浪說情,沙駝便不再多言,姬雁雲卻沉吟未語,看向天落兒,天落兒知其意,開口道:“義父義娘,所謂舉賢不避親,渭浪修煉精深,遠超秋風,亦在那紅狐之上,由他代替林木,眾望所歸!至於秋風,我去跟他解釋。”


    姬雁雲道:“既如此,三日後,便由渭浪代表我軒轅國去應選。”


    慕念君點頭應允,看向天落兒道:“落兒,三日後的白虎城擂台選秀,你雖不能上台應選,去瞧瞧增長見識,亦非壞事。”


    天落兒本欲推辭,然見到慕念君眸暖情真,不忍,便應和。諸事既已了結,眾人遂離屋而迴,天落兒後將此事告知秋風,秋風聞言,拂然一笑,說道無妨無妨,倒是那姬月蟬聞聽後,喜狂之極。


    北狄國都城,鷹石宮,坐落於三危山之巔,其宮形如一隻展翅振飛的雄鷹,立於巔崖之上,傲視天下,視世間萬物生靈盡為其爪下獵物,亦彰顯著淳於醜一統天下之野心。


    霸者王殿,乃鷹石宮正殿,亦是淳於醜取名,預示著行王霸之事,做帝王之心。


    話說那紅狐倉惶逃迴北狄國,恐眾人得知自己是狼狽而迴,勢必冷嘲熱諷,屆時,自己在北狄國亦難以立足,又不能言起天落兒未死一事。


    思量再三,胡編了一套假《長壽經》,獻給淳於醜,隻道這便是軒轅國鎮國之寶《長壽經》,是自己從姬雁雲秘室偷來的,如今《長壽經》已然得手,軒轅國亦無情報可探,因而便迴。


    淳於醜不識真假,信以為真,大喜道:“得此《長壽經》,我一統盤古大陸之事,便指日可待。”即刻派人去請壽麻國國主鍾離江,巫鹹國國主巫鹹,說有要事相商。


    不多時,兩位國主俱至霸者王殿,行禮,禮畢,分賓主而坐,侍女獻茶,茶畢,淳於醜開門見山道:“今請二位來此,是共商三日後的白虎城比武之事,不知二位國主意下如何?”


    二人對視一眼,已明其意,同聲道:“我等皆唯淳於兄馬首是瞻。”


    聞言,淳於醜心中竊喜,卻佯裝客氣道:“非我北狄國要強行出頭,白虎城諸國中,尤以我北狄國與軒轅國實力最為強盛,如女子國、丈夫國等小國,即使獲得天神大會資格,對於提高其國力,成效甚微。”二人點頭附和。


    淳於醜又道:“此番擂台比武,倘若二位能相助我北狄國勝出,淳於某自當重謝。”


    鍾離江道:“我壽麻國國弱人少,此番比武,本就無覬覦之心,隻是那軒轅國,國力雄厚,人才輩出,恐怕……”


    淳於醜道:“軒轅國虛實,我已探明,二位隻需按我計劃照來,大事可成!”


    巫鹹道:“淳於國主既然成竹在胸,我二人照做就是。”


    淳於醜明白,求人辦事,光動嘴皮子無甚鳥用,當能打動人心方可事行,朝身旁站立者黃豹使個眼色,黃豹會意,拿出一份禮單,送至二人手中,禮單寫道:各贈黃金萬兩,布絹百匹,粟米千石,小次山精銅數萬斤。


    前幾種並不稀奇,唯獨這小次山之精銅,可謂是銅中極品,可遇不可求,此銅質純無雜質,不需提煉便可煉製刀劍利鏃等兵器,鋒刃無比,是北狄國重要的財政來源,黑鴉的柳葉飛鏢,便是用此銅鍛造。


    二人收下禮單,歡喜答謝。


    淳於醜見時機成熟,直接道:“三日後的擂台比武,白虎城諸國盡會派人參加,不管是奇肱國、女子國、丈夫國,還是白民國、肅慎國、西周國,你們兩國務必要將其他諸國敗於台下,必要時,可狠下殺手,留下軒轅國,由我北狄國對付。”


    兩位國主應諾,領所贈之物而迴。


    待二人離去,淳於醜便與五義子商議,派誰去虎苑宮應選,他掃視一圈,五義子中,除了老二紅狐麵無表情,其餘四義子,老大黃豹,老三赤狼,老四青狸,老五藍蛛,盡皆明歡暗喜,蠢蠢欲動。


    紅狐因除掉了天落兒,又盜迴軒轅國《長壽經》,淳於醜對其大加讚賞,說道:“狐兒,三日後由你代表我北狄國前去。”


    狐者,奸猾也。那紅狐自思道:“如今天落兒未死,內功又遠在我之上,倘若與其在擂台上相遇,他勢必會取我性命,為圖一虛名而枉死,當真不值得,莫不如讓給黃豹,讓他出頭,我坐收漁翁之利。”


    拿定主意,遂推辭道:“義父,所謂長幼尊卑之序不可亂,今大哥既在,我怎敢僭越,我情願將此次機會讓與大哥。”


    那黃豹不知紅狐心中所想,聞言,竊竊自喜,淳於醜怔愣,未料到紅狐竟會這般慷慨,又見黃豹麵帶喜色,歎氣道:“也罷,你既如此謙讓,便由豹兒代去。”


    眾人遂散訖。正是——


    自古人心隔肚皮,故作慷慨掩心機。


    可憐黃豹未明以,不日擂台命歸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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