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聽到此岸殿主需要讓自己將自己所傷害的人的軌道重新恢複到正途之時。他曾是不屑的,他認為,如今自己已經有了如此高深的修為。難不成還救不了幾個人了。可是,當他真正翻開那本冊子的時候他才突然發現。這些年,他所造的孽太多了。他雖親手殺的人不多。可是因他一念之差所造而成的罪孽,卻足以讓他為此困住百年千年甚至上萬年。


    先且不算仙界那些不可能有來世的人?隻說。人間一個春城。便已經。所以讓他。耗盡一生。那冊子上。對於凡人或是寶琦百年平和。隻待等他們轉世便可開啟行程。可是死於他一念之下的仙人,他們不會有來世。但是自己提前了卻他們的壽命,那麽他們所需要承擔的責任便盡數落於自己身上。


    他將要啟程前去人間。他知道自己要加快腳步。否則他害怕待到他的壽元到了最後一刻的時候他也再見不到他的師父。


    他對她的稱唿又再一次從那些惡毒而羞辱的稱號變迴了“師父”,就仿佛一切都重新迴到了最初。迴到了一切的事情都還沒有發生的時候,那時他依舊還能做那人膝下最得其寵愛的徒弟。隻可惜,日升月落中,那人再不會迴到他的身旁,更不會在輕柔的拂過他的發頂喚他一聲“阿罹”。


    整個仙界的人好像就跟串通好了一樣。對於塵霜當年的供詞絲毫不疑有他對於他的身份更是不置可否。他重新住進了那座房子,卻依舊隻住在偏殿,但也不過住幾日而已。


    其實也經常不再迴來。沒有她的地方,何處都不是家。


    他在人間走了很很遠的路。經曆了無數的。悲傷分離後,人間之事,仿佛與他再無關係。他知道這是上蒼給他的懲罰,他知道。即便沒有那人的要求即便沒有悔罪冊的桎梏那人也再不會迴到他的身旁。他知足了能的帶著她為他留下的東西行走在紅塵之中,也放下了曾經的執念。


    不該他強求的事情,他再也不會去強求。他一次又一次因為自己的私心害了他的愛人。百餘年間,他再沒有和任何人說過話,再也沒有開過口,他再也沒有親人了。


    他在人間彌補著當年對那一城人做的罪孽,剛入城之時他看見了無數曾經恨之入骨的容顏,而今再看之時,卻發現其實還是那麽恨。當年曾恨他們害死了自己的最後一道光芒。可如今再看,卻隻覺得可惜以及悲哀。他從來都做不得他自己的主。他所想要的,是當年對他好的人可以安康,唯一的夙願也隻不過是能和自己的師父長相廝守而已,隻是上蒼一直不曾給予他他所想要的。他求不得,才會生出些許的執念。那些那些執念間接的害了他,害了所有的人。如今,嵊然悔悟也屬因果輪迴,報應不爽。


    這百餘年間,那些人的麵龐都變成了一個樣子。當年對他壞的曾害死過他的做多端的人無需他去悔過。那本就是他們本該承受的,夙未罹要償還的是那些當年尚在繈褓之中的嬰孩。那才是他所需要悔過的罪孽。


    當年他的師父曾說,質子無辜,而今一想,竟如此這般,當年自己恨那些人,卻忘記了孩子生下來就是幹淨的,事在人為,一張白紙要教導之後方能出真正的看法。她怪他滿手殺孽。怪他分不清對錯。他都一一應答。是呀,那些都是他的錯處。錯的人是該受到懲罰。可是無辜之人,他卻不該傷其分毫。他的罪孽根本不可能償清,更何況彌補來世也並不是當年的苦主。他在啟程去人間之時,曾與魔族各大長老商定。從此往後非他下令不可侵擾人間仙界。他如今攻下的地方自然算是魔界,所有魔族自有屬於他的地盤,可以供其生長。仙界經此一役大亂重組,竟比當年更加團結。


    故事的最後是有人問他,你想家了。他笑著答想家。


    無論孩子走到了多遠。都是對家有著特有的羈絆。


    他在人間彷徨三百餘年。終究是將曾經對於稚子無辜之人的罪孽盡數還清。


    他突然很想吃雲吞,隻可惜,當他再一次去尋找那個雲吞店的時候。卻發現,早已物是人非。都不在了,全都不在了。自己曾放過雲吞店老板及其家人一條生路,皆是由於當年他們從並未插手過曾經欺辱,而且還曾對阿遲的那點善意,便留在他們心中。隻可惜等自己再去尋,到時所有的人都不在了。他有點想家了。他突然就真的好想家。蒼昭。天地昭昭。


    “未罹”那是他的師父為他取的名字。他一刻不曾忘懷。她願自己無病無災,無論是祈安也好。無恙也好。還是未罹。都是那人對他的期盼。她注定不會有漫長的壽命。但是她的徒弟可以有,她的徒弟可以帶著她對他的執著行過萬家燈火,看遍世間繁華。


    那是她的徒弟。


    人間又過去了五百年。塵霜已經離開他九百年。這九百年來。她從不入自己的夢裏。自己便製造了一場又一場的幻境。可是理智卻在告訴他不可沉迷於此。他還有自己的罪要贖清。


    突然之間,他好想像小的時候一樣躲進她的懷裏。隻是這一次身邊再沒有她的身影。一切又一次歸於沉寂。靜悄悄的,隻剩下一室的安寧。


    九百年前,當塵霜點破,他們二人之中情愫之後。蒼顏卻突然不再像往常一般喜愛著他的師兄。或許是不愛了,或許是發現多年的付出竟根本得不到迴報,也就放棄了。可是宴無雙卻動了情。他突然懷念起曾經他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竟也不舍起他們之中的情誼。開始倒追蒼顏。終於,他們又一次重修舊好。二人召開了一個盛大的婚禮。比起當年初見,兩人都變了。


    自己還特意迴山。為他們送去祝福。當他看見蒼顏穿著嫁衣的時候。他忽然間就又想起了當初那人也是這般準備嫁給自己的,隻可惜到了最後都是一場騙局。如果在他走完她的一生之後,他也不再恨當年的騙隻是在·······有些感慨吧。又怎麽了?又怎麽能不會有遺憾呢?差一點。他們就會是最幸福的人。度過自己的一生,一念之差,這才害得二人如今天人兩隔。又過了十年聽聞蒼顏懷上了一個孩子。他便再一次迴山,準備在此常駐一段時日。月墜崇明裏麵風景依舊,盡管很多年沒有迴來,這裏的景色還是如往常一般,畢竟雖然從前的主人已經消散,自己卻還在拿著靈力去保護著他們,讓他們如那人還在一般盛開著。


    一草一木皆是舊時的樣子,隻是這裏再沒有了故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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