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如剛騎上車子,還沒到胡同口,迎麵走來一個人,手裏拎著個酒瓶子,走起路來歪歪扭扭,看起來醉的不輕。


    她先是看了一眼,越靠近越覺得麵熟,不由又多看了幾眼。


    正月裏七點多鍾的晚上,下班後都迴家吃著飯呢,路上根本沒什麽人。


    路燈昏黃昏黃的,即使亮著,也不太能看清人臉,就跟五百多度的近視眼似的。


    這也導致直到男人打著酒嗝走到跟前,覃如騎著車子唿嘯而過,才認出是哪一位。


    沒錯,這位比三大爺還瘦的中年男人,竟然是許久未見的原二大爺劉海中。


    劉海中一天一個雞蛋,曾經比一大爺都胖,沒想到有朝一日竟然比三大爺還瘦。


    覃如很吃驚,迴頭想想又覺得合情合理。


    媳婦蹲了牢房,三個兒子斷絕關係,工作失去上升機會,作為曾以為家庭事業雙豐收,受人尊敬的管院二大爺,劉海中估計很難麵對現實。


    天天買醉,街裏借酒消愁,再正常不過。


    有一說一,誰經受過這麽一迴人生大變,估計都很難不活成頹廢的劉海中。


    作為七級鍛工,技術上有一套,雖說家屬是特務,不能放在核心崗位上,廠裏也不舍的閑置,工作是沒問題的,正常待遇也是沒問題的。


    說句不好聽的話,如果在二大媽被抓後,立刻宣布斷絕關係,再娶個出身鄉下,貧下中農的老寡婦,哪怕是賈張氏這樣的滾刀肉,也還是能穩住身份和待遇,不受牽連的。


    問題是,他並沒有第一時間這麽做。


    不知道是不舍的二大媽,還是沒想到這一層。


    關鍵是,也沒人指點他該如何做。


    像一大爺和三大爺,似乎全程冷眼旁觀,沒人出主意。


    這要是換一家,相信那兩位不會這麽幹。


    難道是怕被連累?


    不好說。


    據說三家都是四合院老住戶,解放前就住一起,幾十年裏發生過什麽,還真沒人知道。


    “哎,二大爺一天一個雞蛋的高質量生活估計過不上了。”


    覃如暗暗歎息。


    但凡和特務扯上關係,切割不及時,會被看成立場有問題,不可等閑視之,哪怕到了2024也不能像劉海中這樣啊。


    他隻是在廠裏談話時草草發了個斷絕關係的聲明,其他什麽也沒幹。


    經常喝的醉醺醺,說不定有人會批判他留戀美女蛇,對黨對國家不忠誠。


    “這事兒估計還沒完。”


    覃如瞬間將他的個人情況與時局聯係在一起。


    她覺得二大爺對二大媽肯定感情深厚,兩個小兒子整天打的半死,二大媽卻從沒動過一指頭,這很能說明情況。


    再加上又是個官迷,升不了官,絕對打擊不可估量。


    雙重debuff一加,人就廢了。


    這要是在後世沒人搭理,現在可不行,盯著的多著呢。


    說不定什麽就成為別人上位的墊腳石。


    這會講究又紅又專,你不僅要政治表現好,還要專業技能好。


    什麽是政治表現好?


    有堅定正確的政治方向,擁護黨的領導。


    而要做到這一點,響應時代號召,積極投入時代潮流,就是最好的表現。


    當前的時代號召和潮流是什麽,再清楚不過。


    劉海中這樣的,如果不及時轉變行為舉止和態度,成為別人上位的墊腳石幾乎是必定的。


    更不用說,還有人盯上他家的房子,兩大間呢。


    覃如對他,有同情但不多。


    天天虐打孩子的,能是什麽好人。


    說不定老二老三是特務二大媽偷來掩人耳目的。


    可惜,這一點並沒有審出來。


    別說什麽“誰家不打孩子”之類的,就原著裏的棒梗,都成盜聖了,你看誰打他了?


    他也不是一天就成盜聖的。


    還有三大爺,也沒打哪個孩子吧?


    整個大院,除了對照組,何雨柱踹許大茂屁股,沒有動手打人的。


    你說說,這樣的環境下,劉海中天天把倆兒子打的半死,動不動辱罵,正常嗎?


    尤其,在覃如這個後世人眼裏,實在太不正常,太違和了。


    還有一個最大的疑點是劉海中大兒子。


    為什麽劉海中不打他?


    為什麽他工作後立即從家裏脫離出去?


    為什麽脫離出去劉海中沒拒絕?


    要知道,按照傳統,長子長孫是留在身邊養老的。


    有沒有一種可能,劉海中一直知道二大媽的身份,故意放飛最疼愛的大兒子,以免對方受牽連?


    下麵倆小的之所以日子過的淒慘,是因為煙霧彈的作用就是如此。


    如果真相是猜測的這般,劉海中眼前的結局就已經很不錯了。


    反正,整個四合院,覃如最煩的就是濫用暴力的劉海中,連許大茂都比他可愛。


    “嗝……”


    寒風送來劉海中的打嗝聲,踉蹌的腳步聲,覃如猛蹬腳踏板,一路疾馳,衝向胡同口。


    身後是劉海中所處的黑暗,前方是明亮的煙袋胡同六號,完全是兩個世界。


    “不值得我費哪怕一個眼神。”


    遠離了南鑼鼓巷,蒙在圍巾後的她長長籲出一口氣,白霧遮住了眼前,又很快散去。


    安靜的路上,看不到行人,耳邊是車輪碾過路麵的聲音,偶爾還有某處房屋內孩童的笑鬧聲,大人的吵架聲。


    夜晚的四九城哪怕大部分地方都是黑乎乎的,偶爾一盞昏黃的路燈也讓人感受到了溫暖。


    人,都是心向光明的,這是刻在基因裏的。


    覃如速度很快,為了以防意外,還把鈴鐺打的接連不斷,響個不停。


    她也擔心突然從陰影裏,角落裏,蹦出個人或小動物來。


    野狗野貓雖然不多,還是能經常看到的。


    萬一躲閃不及,直接撞上去,又或者猛然轉彎,絕對會摔的不輕,還想多活幾年呢。


    叮鈴鈴!叮鈴鈴!


    自行車風馳電掣而過,卷起地麵的塵土,要是跟在後麵,絕對會吃一嘴土。


    貓狗行人聽到鈴聲,遠遠避開,誰也不想大晚上被撞個半死。


    萬一倒黴的被撞上,很有可能找不到罪魁禍首,肇事逃逸的可不少。


    這正是覃如的目的。


    就這樣,從出了四合院,一直到煙袋胡同,近十五分鍾的行程,沒遇上一個人,也沒停一下,順順利利的到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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