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起劍落之間,紫煙已然發現,倒在血泊之中的,並非真正的李元昊,而隻是一名體態相似的普通侍從。但是,一步錯,步步錯,她隻能繼續錯下去。


    此番行刺,她是懷著必死的信念。


    可是當李獨晨陰陽怪氣的聲音傳來,她猛然間醒悟了。再怎樣,她也不能連累主子,不能將深愛之人推向深淵。


    “紫煙,你真是好大的膽子,竟敢行刺大王。如今證據確鑿,你還有何話說?”李獨晨劍尖指向她,橫眉喝道。


    他的心中暢快至極,即便治不了李雲崢同謀之罪,也可誣陷他縱容下屬,管束不嚴之罪。如此一來,這個迴鶻雜種便再無翻身之日,自此,宮中就再無人可與他抗衡。


    紫煙冷笑一聲,無畏無懼:“李獨晨!你莫要囂張過甚!你狂傲自大,且常與人為難,克扣錢兩,宮中侍衛個個恨你入骨!我命如草芥,死了便死了,可是你,還要被人戳脊梁骨幾十年,實是可憐!”


    “你——”李獨晨登時惱羞成怒,氣得滿臉漲紅,也顧不得風度,破口大罵道,“你個賤種!今日便將你碎屍萬段!”


    紫煙不予理會,環視一周,放開嗓子喊道:“眾位兄長,大家聽著!今日之事,與我家主子李雲崢無幹,他並不知情,當年我被大王****,遂懷恨在心,今日才會前來尋仇。還請眾位兄長念在往日情誼,在大王麵前為我家主子美言幾句,恕他無過,我紫煙死而無憾!”


    這番話,令眾侍衛無不感懷。大王貪戀美色,乃是人盡皆知。如今她出此下策,也是情理之中。不過,礙於李獨晨的威嚴,眾人都不敢吱聲,有所表示。


    此時的李雲崢,百感交集,淚眼朦朧。他竟不知,是李元昊這個禽獸玷汙了她。商議美人計之時,她主動請纓,為達到目的主動獻身。當時他執意不肯,而她卻毅然實施。


    原來,這一切的根源在此。那是怎樣的絕望,才會放棄自己。


    她,終究還是太過天真。如此說,就能堵住悠悠之口?如此說,就能讓李元昊打消了疑慮?如此說,他就可以平安繼續呆在西夏?!


    李元昊是何人?堂堂西夏新君,胸懷壯誌膽略過人,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西夏又是什麽國家?鐵蹄陣陣掃蕩迴鶻,稱霸一方虎視眈眈。


    一念之間,似乎一切的結,不知不覺散落開來。


    任何一個冷靜下來的頭腦,都會做出正確的判斷。


    歸根結底,是語言!是種族!是國家!


    這根本就是不可能調和的矛盾,非生既死,你死我活!


    人可以自我欺騙,但是,總有清醒的那一天!


    他看著她,斑斑血跡的麵容,既熟悉又陌生,不知怎的,竟憶起在中原時那個讓他心驚膽戰的夜晚。


    顧不得多想,他猛然喊道:“紫煙!你莫做傻事!”


    一麵說,他一麵騰空而起,轉眼如青鬆一般挺拔在紫煙的身側,狂笑幾聲,不緊不慢道:“事到如今,也不必再惺惺作態!我是何人,我心裏清楚。今日,我不妨告訴眾位,我這個迴鶻人,與你們西夏勢不兩立!不怕死的,放馬過來!”


    說罷,他緩緩抽出利劍,橫掃四周,靜等來戰。


    “主子!你……”紫煙一時竟迴不過神來。她第一念想到的是,王後衛慕玲瓏……她該如何?


    所有的人,都不敢相信,李雲崢會在此時做出如此舉動。就連一直恨他入骨的李獨晨,此時也傻了眼,拿不定主意。


    啪!啪啪啪!


    突然,一陣掌聲從寢殿內響起,打斷了這片刻的沉寂。眾人隻見一名侍衛冷哼著,一步一個腳印穩穩實實從大殿內走出。


    此人,正是楚玉。莫不是紫煙命他暫且等待一時,他早已飛出與敵人戰在一處。


    “李雲崢,還算你有點血性,不再認賊作父!今夜你若能大殺四方,過往之事,我便既往不咎!”


    眼前的一片火光,早已令他血脈噴張,清俊的臉變得狠戾無畏,既然死,也要在死前,多殺幾個西夏人,為父親報仇!


    “好!一言為定!”李雲崢咬著牙,痛快迴道。


    離奇的境遇,鬼使的巧合,特殊的形勢,讓原本對立糾纏不清的三人,在此刻凝聚在一起,仿佛有一種神奇的力量在慫恿著,激勵著,讓他們必須重新認識對方,認知自我。


    他們背對著,呈三角之勢,手持利劍,一致對外!


    一場大戰一觸即發。


    這真是意想不到的結局!遙遙觀望的趙一凡,冷靜之下,喜憂參半。喜的是,李雲崢能夠明辨是非,不再拖泥帶水。憂的是,如何救人。依照如今的現狀,對方過於強大,而且深不可測。尤其是那神秘的八名短刀侍衛,究竟何許人也?若是硬拚,未必有五成的勝算。更糟糕的是,八郎李義全,偏偏在這緊要關頭,不見蹤跡。


    看來,他必須要出手了!


    他的目光再次打量著周邊的境況,為如何營救,做著最後的準備。


    “放箭!”


    終於,李獨晨下了最後的口令。對於大王的命令,他適當的有所改動。李元昊隻命他將紫煙及宋人盡量活捉,卻未命他處置李雲崢。不過,他相信,自己的改動,完全合情合理,並且極有可能得到褒獎。


    嗖!嗖嗖!


    一陣箭雨,從四麵八方射向被團團圍困的三人。這些劍,經過提前準備,早已在箭頭抹上了藥,是名副其實的毒箭。即便有所擦傷,也會漸漸神誌不清,目光渙散,直至失去意識,倒地不起。


    李雲崢深知其中的厲害。他囑咐紫煙與楚玉,一定要萬分小心。


    三個人互為照應,一道道白光閃過,多數毒箭被攔腰斬斷,披散在地。更有少數利箭,被攔擋住,繼而轉變方向,四散開去。緊接著,便有侍衛一不留神,中箭倒地。


    呐喊助威聲,不絕於耳,震撼天地。


    幾波箭雨過後,十幾名武藝精湛的侍衛衝上前去,與三人廝殺開來。


    李獨晨冷眼旁觀,隻等消耗他們些許體力,再上前大開殺戒。


    卻不料此時,隻覺身後一陣陰風而來,憑本能他連忙閃躲,卻是一把白晃晃的利劍從他喉嚨處刺來,那道光,迅疾如雷電,一閃而過,隻分毫之間,已要了他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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