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世爵與血衣衛的刺客殺得難舍難分,一轉身卻不見了向思安的蹤影,頓時便以為出了事。情急之下,他想要擺脫糾纏,正待跳將出去,卻被橫加攔下。


    血衣衛指揮使看穿了田世爵的心思,冷笑道:“若不想王府繼續血流成河,那便立即收手。隻要你放下兵器,我保你性命無憂,且其他人也皆可活命。”


    田世爵並未搭理,縱身而起,從他頭頂跳躍過去,劍尖擦破指揮使額角,驚得他倒吸一口涼氣,隨即大怒:“既是不想活,那便成全你。”


    向思安在寢宮之內與兩名血衣衛刺客已殺得如火如荼,一劍刺傷其中一人胳膊,卻也反吃了一劍。雖然劍刃僅擦破了皮,可他仍顯得有些吃力,一麵躲避著刺客的攻擊,一麵尋找著反擊的機會。


    秦彩鳳像是盤觀者,冷眼觀戰,此時見向思安體力不濟,即將處於下風,於是幹脆轉身坐下,抓起尚未冷卻的茶水,悠然自得地飲了一口,方才不緊不慢地說:“向土司,你乃桑植王爺。今日之事是容美家事,你何須插上一腳?若是因多管閑事而丟了性命,怕是不值當吧。”


    向思安轉身擺脫糾纏,厲聲罵道:“無恥毒婦,此前本已打算饒你不死。如今你既還敢挑起事端,今夜便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不知所謂。”秦彩鳳冷笑道,“就憑你一把年紀,還敢大言不慚。血衣衛聽令,盡量留下活口。向土司,我倒是想要看看你這把老骨頭還能撐多久,待將你關進大牢,再慢慢折磨你,直到你生不如死。”


    向思安正待再罵她,就在這時,瞥見個破綻,於是決定冒險一試。他故意裝作力不從心,引誘另一名刺客攻擊,然後迅速轉身,一劍刺向了其背後。這一劍刺得又準又狠,那名刺客當場倒下,再也不剩絲毫氣息。


    秦彩鳳見狀,驚得起身離座,惱怒道:“給我殺了他!”


    向思安轉過頭看向另一名刺客,眼中閃過一絲決然,正待繼續出劍時,門口卻又閃身進來幾名刺客,將他團團圍了起來。他雙手握劍,從胸膛發出一聲暴喝,提劍便刺,卻被人從背後又刺了一劍過來。


    一聲慘叫,刺破了黑暗。


    向思安背部中劍,且刺入太深,他顫抖著,卻仍是緊咬著牙關,盡量不再發出聲來。


    秦彩鳳見自己勝券在握,為了防止再有任何變故,故下令挑斷其手筋和腳筋,借此讓他再無還手之力。向思安忍住疼痛,慘笑道:“死而死矣,何須如此麻煩。”他說著,便將劍掄於脖頸之上,打算自刎。


    “向土司,且慢!”一個雄渾的聲音如雷貫耳,從門口方向傳來。向思安迴頭一看,隻見雁南飛提著寒鐵寶刀旋風般飛身而至,話音剛落,人已到了麵前,刀鋒所到之處,瞬間便有幾名血衣衛做了刀下亡魂。


    向思安又驚又喜,未料到命懸一線之時,雁南飛竟迴府了。他並未閑著,反手便是一劍,左右二人還未來得及吭聲便被割破喉嚨,倒地不起。


    秦彩鳳大驚失色,眼看著雁南飛衝自己而來,頓時嚇得花容失色,立即命血衣衛刺客護著自己。


    外麵,歐陽靖正在助力田世爵,二人背靠著背,互為彼此,令眾刺客不敢再輕易近身,隻是不遠不近地圍著。


    “你們怎麽迴來了?丹珠姑娘如何?”田世爵急問,歐陽靖道:“丹珠姑娘已送至苗寨,暫且無事。雁公子擔心明日儀式會有變故,這才連夜趕迴。未料到他們竟提前動手了。”


    “迴來的正好!”田世爵身邊有了歐陽靖,自是信心倍增,“這些人皆是秦彩鳳派來的刺客。你我聯手,一同先殺光他們,再去找秦彩鳳算賬。”


    田世爵與血衣衛的刺客展開了更為激烈的對決。他的武落劍法如同暴雨般傾瀉,劍光爍爍,速度之快讓人幾乎無法睜眼觀看。刺客在他的劍下已毫無還手之力,眼神之中充滿了驚恐和不甘,此前在秦彩鳳麵前的誓言也煙消雲散,眼神惶恐,紛紛後退。


    歐陽靖的雙劍在夜色中舞動,宛如兩條靈活的蛟龍,快速而致命。她的眼神冷酷,劍法迅猛,身形也極快,尤其是在如此漆黑的夜裏,隻能在絕望中看她如幽靈般來去自如,全然讓人無法捕捉到半分蹤跡。


    向思安和雁南飛聯手,已將秦彩鳳身邊的血衣衛刺客斬殺殆盡,秦彩鳳眼見唾手可得的王位即將灰飛煙滅,絕望之心漸漸浮現眼中。


    天邊泛出一絲魚肚白,夜色慢慢褪去。片刻之後,田世爵與歐陽靖也總算是擺脫糾纏殺了過來。頓時,寢宮內更加擁擠,刀劍無眼,亂成了一鍋粥。


    秦彩鳳更是驚恐萬狀,見已無力迴天,趁著無人注意到她,轉身便鑽進那扇隱蔽的小門。可是,她未料到自己剛打算逃走,卻被取了弓箭而來的墨月一眼撞見。她來不及多想,立即追了過去。


    一片風聲鶴唳,令秦彩鳳慌不擇路,跌跌撞撞,幾次都險些摔倒。墨月緊跟而來,遠遠地看見那個身影,不由得越發加快了腳步。


    秦彩鳳對此處甚是熟悉,很快便到了出口。出口之外,是茂密叢林,且位置偏僻,幾乎從無人至。她出了洞口,還未跑遠,一支利箭從耳邊唿嘯而過,正好紮進近前樹幹。她被迫收迴腳步,轉身麵對墨月,無力歎道:“沒想到今日追我者竟然是你。”


    墨月彎弓搭箭,直直地瞄著秦彩鳳,痛惜道:“你害死了多少無辜之人,今日必須血債血償。”


    “我都是被逼的,被你們所有人逼迫的。”秦彩鳳冷笑道,又重重地歎了口氣,“月兒姑娘,你想想從前我是如何待你的,若非發生後來之事,興許你如今已是土司王府的娘娘。”


    墨月一聽此言,更是怒火中燒,恨不能一箭射去,可她暫時將怒火壓了迴去,咬牙切齒道:“你明知百裏奚是我阿哥,竟還打算讓他娶我為妻。毒婦,你究竟安的是何居心?”


    秦彩鳳扯著嗓子幹笑道:“那又如何,普天之下,親兄妹婚娶者還少嗎?若是你做了土司娘娘,豈不是從一介土民飛上枝頭變了鳳凰?唉,隻可惜了一段好姻緣。月兒姑娘,看在以往的情分上,你放過我,來日必當重謝。”


    “休想!”墨月晃了晃箭頭,示意她隨自己迴去。秦彩鳳見跑不了,隻好乖乖就範,隨後沿著來路返迴。墨月緊跟於她身後,每走一步皆是十分小心翼翼。


    秦彩鳳走著走著,腳步漸漸慢了下來。墨月見她如此,怒喝道:“最好莫耍花樣,為何不走了?”秦彩鳳歎道:“就算隨你迴去,也是死路,你不如幹脆殺了我罷了。死於你之手,我認了。”


    墨月剛一遲疑,誰知秦彩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她還全然未來得及反應,便被秦彩鳳手中尖刀架在了脖子上。秦彩鳳怒喝道:“如今輪到你莫耍花樣了。放下!”她隻好乖乖將弓箭丟棄一邊,隨後被秦彩鳳挾持著朝洞口方向慢慢移步。


    “你走不了。”墨月道,秦彩鳳滿臉不屑:“我走不了,那便拉你陪葬。”墨月接著說:“放開我,興許你尚有活命機會。”秦彩鳳手上一緊,沉聲罵道:“閉嘴。有你陪葬,那便值了!”


    二人剛出得洞口時,背後便傳來一陣腳步聲,很快就見田世爵與眾人追了過來。秦彩鳳大驚,慌忙轉身,高聲嗬斥道:“誰敢過來,我便殺了她。”


    雁南飛提刀指著秦彩鳳:“你敢傷她,我會讓你生不如死。”秦彩鳳卻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衝眾人怒吼道:“都給我退下,全都退下,否則我便殺了她。”


    墨月已感受到了刀刃的冰冷和刺痛,咧開嘴,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


    田世爵見刀刃已刺入墨月脖子,擔心繼續下去,會逼得秦彩鳳狗急跳牆,於是出麵說道:“若是你不傷害她,我可放你生路。”秦彩鳳張狂大笑道:“你真以為自己做了王爺,便可一言九鼎嗎?我就算放過她,也定然活不了。”


    “王爺說話自然一言九鼎,放了月兒姑娘,讓你活命。”向思安滿麵威嚴,“這可是你最後的機會,否則就算你死了,也會將你屍首懸於城門之上,且會將你惡行公之於眾,供說書先生口誅筆伐,讓你惡名傳至千秋萬代,遺臭萬年。”


    “別說了,別說了,別再說了好嗎?”秦彩鳳突然便哭了,流下了痛苦的淚水,隨後又果真放開墨月,雙膝一軟跪倒在地,捂著嘴繼續失聲痛哭,“我錯了,不該犯下諸多惡事。”


    雁南飛一把將墨月拉了過來,緊緊地護於自己身後,眾人皆才鬆了口氣。


    田世爵與向思安對視了一眼,而後問道:“你對丹珠姑娘用了蠱毒,將解藥交出來吧。”秦彩鳳似是愣了一下,隨即道:“並無解藥。此蠱乃我用七七四十九種毒蟲研磨而成,百裏奚死於此蠱,丹珠也將會死於此蠱。”


    “你這毒婦,好生惡毒。”雁南飛怒罵,若非方才已答應饒她性命,恐怕此刻早已按捺不住,將寒鐵寶刀劈了下去。


    “既已答應放你生路,你可以走了。”向思安道。秦彩鳳臉上掛著慘烈的笑容,抬頭望著蒼天大樹,喃喃自語道:“我如今已是孤家寡人,什麽都沒有了,就算苟且偷生,又還能去向何處?”


    “天大地大,望你此去,再勿作惡。”向思安又道,隨後領著眾人打算離去。田世爵補了一言:“容美往後已容不得你,你盡快離去吧。若敢在容美現身,定斬不饒。”


    眾人轉身,緩緩離去。


    秦彩鳳慢慢站了起來,亦朝著相反方向走了,可她的背影搖搖晃晃,似是隨時都可能摔倒。


    “我還能去向何處,還能去向何處呀!”她悲傷歎息,“王爺,您為何丟下我獨自離去,要讓我一人承受這世間苦難啊。”


    眾人皆聽見了這一聲悲歎,心中也不免壓抑傷感。可就在此時,背後突然又傳來一聲慘叫:“王爺,您等等我,我這便前來見您。”


    尖刀插進胸口,殷紅的血緩緩滴落。


    秦彩鳳平躺於地上,仰望著昏暗的天空,隨著最後一絲光亮隱去,終於也沉沉地閉上了眼睛。


    墨月對眼前這個女人的感情五味俱全,如今望著那張已扭曲的臉,心裏也是悲傷四起,迴首往昔,想起過去種種,又忍不住歎道:“本已放你生路,為何又自尋死路!”


    眾人聽來,也是唏噓不已。


    經過昨夜一場大戰,王府之內遍地屍骸,到處鮮血淋漓。事後大略統計,血衣衛刺客死亡四十餘眾,王府侍衛死傷十餘人。


    “血衣衛!”雁南飛聽見這個名字時,不禁訕訕一笑,“朝廷養錦衣衛拱衛皇權,秦彩鳳養血衣衛爭奪王位,二者竟如此相似。”


    田世爵聞言,也不免歎道:“從未料到秦彩鳳一介女流,竟有如此野心。若非百裏俾早已身亡,久而久之,秦彩鳳會否將血衣衛拿來對付他,以伺王位?”


    “很難說啊,一旦對權勢動了心思,那便是九頭牛也拉不迴來。”雁南飛想起唐朝武後,“秦彩鳳或許是讀了史書,打算效法武朝天後吧。”


    田世爵迴想起秦彩鳳臨死前所言,又擔心起丹珠來,不免臉色凝重:“丹珠姑娘親手殺了百裏俾,雖是替族人報仇,卻也是助了我們一臂之力。如今遭秦彩鳳下蠱,若真是無藥可救……”


    “我們將她交予了滕家寨頭人,頭人去山中采了藥草,已在替她救治。”雁南飛此言,不知是在寬慰田世爵,還是在寬慰自己,可說著說著已是無力,且語速也漸漸慢了許多。


    田世爵看了他一眼,立即催促他們先趕去滕家寨,待自己完成繼位儀式之後,便過去與他們會合。


    “既已迴府,那便待你一同過去吧。”雁南飛沉吟道,“但願丹珠姑娘福大命大,會平安無事。好了,吉時快到,趕緊去準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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