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南飛與向懷光和歐陽靖趕迴去時,還未走近,百草穀方向便已傳來刀劍聲與廝殺聲。三人快馬加鞭趕至過去,齊齊縱身躍起,同時並肩殺入敵陣。


    寧靜的清晨山穀,在打鬥聲中徹底的喚醒,尚在沉睡中的蟲草鳥獸,也均被驚醒,刹那間,便已是熱鬧極了。


    剛來的這些刺客也全都蒙麵,看不清麵目,也辨認不出身份。


    三人正被困住廝殺,仍坐於馬上之人忽叫囂道:“給我殺進去,一個不留。”


    有幾名刺客於是試圖衝進屋去,隨即蜂擁而上,將守在門口的蒙麵黑衣人悉數斬殺。雁南飛見狀,擺脫糾纏,飛身而起,揮刀劈死其中一人,另外數名刺客又紛紛向他圍來。他雖是刀法淩厲,卻也漸漸退卻。


    歐陽靖雙劍合璧,劍下又多了幾名亡魂,可一不小心也吃了一劍,右腿被刺破,不過幸不嚴重。她與墨白背靠背,被一夥刺客團團圍住,幾乎同時出劍,瞬間撕開一道口子,跳將出去,與雁南飛會合,而後死守住門口。


    那些刺客已見識厲害,吃了大虧,猶豫著不敢再上前去,那個聲音又傳了過來:“膽敢退後者,定斬不饒。”於是乎,眾刺客又衝殺在了一起,陣陣喊殺之聲如雷霆洶湧。


    墨白迴到百草穀時,地上已躺下數具屍體,見刺客快要衝破大門,正打算從背後襲擊,殊不知被馬上之人飛身擋住去路,不得不轉身與之對決。


    為首之人也蒙了麵,功夫自然要比他人強了不少。墨白在與他交手時,對手攻勢步步緊逼,招招欲置他於死地。


    墨白穩住陣腳,被迫使出一招武落劍法,瞬間便將對手逼得幾乎退無可退,使出渾身解數,才總算避開一劍。殊不知,第二劍很快又至眼前,且更快更淩厲。


    墨白在快要刺向他喉嚨時突然收劍,而後大叫一聲:“住手!”所有人見為首之人被擒,當即便也不敢再出劍。


    雁南飛與向懷光、歐陽靖依然緊握刀劍守住門口,絲毫不退。


    這時,薛文貴從門後現身,看著重又返迴的幾人,歎道:“讓你們走,為何又要迴來?”


    “我們若不及時迴來,百草穀恐怕已被踏平。薛神醫,您打發我們離去,是為護我們周全,還是您打算尋死不成?”雁南飛此言有些像是玩笑話,卻又半真半假。薛文貴卻歎道:“如此一來,你們便給向土司惹下了天大的麻煩。”


    眾人皆不知此言何意,被墨白掌控之人緩緩摘下麵罩,當那張麵孔畢露無疑時,便紛紛呆住了。


    原來,此人正是曾與他們交手過的覃文勝。覃文勝早已認出他們,不禁冷笑道:“陰魂不散,竟然在此仍能遇上。久別重逢,看來諸位愛管閑事的習性還是未改。”


    雁南飛一見是當初差點弄死自己的人,便忍不住譏諷道:“愛管閑事,總比某些人徹頭徹尾壞事幹盡要好。說說吧,你今日來如此多人來百草穀送死,究竟所為何事?”


    “你……”覃文勝聞聽此言,幾乎沒破口大罵,卻又忍住了,不再搭理他,轉而問向懷光為何會在此。


    “你又為何在此?”向懷光反過來質問他,“此是百草穀,與你茅崗相去甚遠。你的手未免也伸得太長了吧。”


    “他們是為屋內之人而來。”薛文貴走了出來,“你們不是一直想知道屋內何人嗎?老夫這便告知你們。”


    原來,薛文貴正全力救治之人,是彭氏土司王爺彭翼南。半月前,彭氏土司與茅崗土司在邊界發生衝突,戰鬥一觸即發。土司王爺彭翼南有統領西南土司之野心,想著初戰便要告捷,故親自率兵出戰。殊不知,在茅崗的一次夜襲中,彭翼南受傷嚴重,險些喪命,如今已隻剩下半條命,於是這才出現在百草穀。


    眾人紛紛錯愕,萬萬沒料到彭翼南竟會在百草穀。


    薛文貴此時陷入兩難境地,本是彭氏土司與茅崗土司之間的爭鬥,如今向懷光竟然摻和進來,也許會將桑植土司也牽扯其中。


    “向懷光,此事與你們無關,我勸你最好不要多管閑事,識相的話便趕緊走,我可當作何事都未發生。否則,你定會後悔今日不該出現在此。”覃文勝被墨白拿劍指著咽喉,仍是如此飛揚跋扈。


    “你打算如何處置彭土司?”向懷光問,他不屑地說:“彭氏土司與我茅崗如今已勢同水火,抓了他,自然是帶迴去交予王爺處置。”


    “可你若是在百草穀抓了彭翼南,便是要將薛神醫陷於不義。”雁南飛又出麵說道,“若是在別處,我們可不管不顧。如今既是在百草穀碰上,你今日休想將人帶走。”


    覃文勝大笑道:“手下敗將,還敢大放厥詞。當日若不是王爺執意要放你一條生路,你能有今日嗎?”


    “那是因為覃土司顧全大局。”雁南飛道,“你今日能否活著迴去,也便是要看你的造化了。”


    “你們若是敢殺我,茅崗與桑植將會不共戴天。”覃文勝似乎猜到他們不敢拿自己怎樣,“今日若是因為你們而讓彭翼南放虎歸山,茅崗與桑植此後定當結下血海深仇。”


    “既然必定要開戰,那不如今日便殺了你,以免留下禍患無窮。”向懷光走過去,換下墨白,將劍架在覃文勝脖子上,“今日我若殺了你,桑植與茅崗確實會結下仇恨。可若我不殺你,你反過來又要帶走彭土司。如此一來,我便又得罪了彭氏……你幫我抉擇,我該如何去做方能兩全?”


    覃文勝咧嘴笑道:“你最好殺了我,否則這筆賬今日我便與你記上了。”


    “看來你已幫我做了抉擇。”向懷光忽然舉劍,作勢要取他性命,他剛閉上眼睛等死,薛文貴急忙阻止:“還請少土司劍下留人。使不得,使不得。這人暫且殺不得、殺不得呀。”


    向懷光收劍時,覃文勝也睜開了眼睛,見自己還未死,似乎鬆了口氣。


    “此人殺不得。”薛文貴道,“他若死,桑植與茅崗便真結下了禍根,屆時戰亂又起,受苦的可是土民啊。”


    向懷光想了想,道:“看在薛神醫的份上,我今日可留你性命。但若你敢再對彭土司心懷不軌,我饒不了你。”


    覃文勝狂笑道:“你以為放過彭翼南,他便會對你桑植手下留情?有朝一日,等他取下茅崗,下一個便是你桑植,屆時你這個少土司便會後悔今日決定。”


    向懷光想起當日覃良順放過雁南飛,也是為了有朝一日可與桑植結盟,聯手對付彭氏土司……他頓時又有些猶豫了。


    “你若真想殺了彭土司,便去戰場上決一高低。而今彭土司帶傷,你竟打算趁機下手。如此小人伎倆,豈能讓你得逞。”墨白此言,讓猶豫中的向懷光打定主意,隨即從覃文勝身上收迴劍,說道:“趕緊帶著你的人走吧,別逼我改變主意。”


    覃文勝望著滿地的屍首,又惦記著屋裏的彭翼南,心中實在不甘就此離去,可就憑他這幾人,是萬萬鬥不過向懷光的。他臨走前,注視著這一眾人,冷冷地說:“這次算你們贏,下次可就沒如此走運了。”


    “今日能活著迴去,走運的人便該是你。”雁南飛譏諷道,覃文勝卻又不管彭翼南是否能聽見,上馬之後,又轉身衝屋裏喊道:“彭翼南,你的命暫且給我留著,有朝一日,我定會親手取來。”


    眾人眼見覃文勝帶著殘兵離去之後,方才鬆了口氣。薛文貴此時才抱拳道:“少土司,以及諸位,今日之事,多謝了。”


    “薛神醫客氣。”向懷光迴禮,“不過也幸好途中遇見覃文勝帶了大批人馬偷偷朝著百草穀方向而來,我們擔心百草穀有事,這才折了迴來。”


    “之前勸阻各位迴去,也是迫不得已。”薛文貴歎道,“老夫也是擔心惹上禍事,連累到向土司。”


    向懷光自是明白薛文貴一番苦心,當即爽朗大笑道:“此番趕走覃文勝,且留他性命,覃土司若是通情達理,理應明白我等才是。”


    雁南飛不失時機地問道:“如今麻煩已了。薛神醫,不知我等可否留下?”


    “如今麻煩暫時已了,諸位自然可留下,快些裏麵請。”薛文貴說完這話,突然看了一眼所有人,疑惑地問,“還有兩位姑娘何在?”


    “不好,竟把此事給忘了,我去去便迴。”墨白轉身上馬,飛奔而去,迴到與墨月和姝兒分別的地方,大聲叫喚了兩聲,墨月這才慢慢現身。


    薛文貴盡快查看了姝兒的雙腿,臉色時而凝重,時而又變得輕鬆,眉頭時而緊鎖,又時而舒展開來。


    向懷光與墨白在一邊候著,心情也隨著薛文貴的表情變化而起伏。許久之後,薛文貴方才起身,捋著花白胡須,若有所思地問:“姝兒姑娘,平日裏是否會有痛感?”


    “會的,尤其是變天時,此處便痛得厲害。”姝兒按著腰部,“腿部會麻,但並不痛。”


    薛文貴按壓她腰部位置,仔細查看了一番,說:“若是早日求治,也不至於經脈萎縮……不過,若是對症下藥,仍有幾成恢複可能。”


    “姝兒,你聽見了嗎?你的腿有望治好了。”墨白驚喜不已,從未像如今這樣激動過,“等治好了你的腿,你便不用整日呆在屋裏,我們又能跟從前那樣,想去何處便去何處了。”


    姝兒眼裏噙著淚光,臉上卻布滿笑容。


    “阿妹的腿若真能治好,那可就謝天謝地啦。”向懷光雙手合十,眼裏閃著淚光,“若是阿爸與二叔得知此消息,不知該多開心。薛神醫,拜托您了。”


    薛文貴說:“姝兒姑娘當年從高坎跌落摔傷,之後便不可再移步。可老夫剛剛替她查看後,發現她腰腹以下並未有傷過……”


    墨白與向懷光不解其意。


    “故老夫認為姝兒姑娘如今無法移步,症結並非在腿,而是腰腹。”薛文貴此言當真是驚嚇了向懷光,自打姝兒出事後,請來的大夫均認為她雙腿已傷殘,無法治愈。如今薛文貴竟推翻了之前的結果,此說法不由得令人大跌眼鏡。


    向懷光與墨白雖是不解,卻並非疑心,問他何解。薛文貴捋著胡須,滿眼深沉地說:“姝兒姑娘當初墜落高坎,應是傷了腰腹,故而導致無法移步。姝兒姑娘,你是否常有腰腹疼痛,伴隨下肢發麻等症狀?”


    姝兒連連點頭,還說:“當日受傷之後,一開始還能慢行兩步,越往後便越是無法動了。”


    “對極!”薛神醫道,“姝兒姑娘剛剛所言,便是腰腹傷過後,引起雙腿麻木的症狀。”


    “那該如何診治?”向懷光急切地問,薛神醫道:“老夫倒是曾治過類似之症,不過是所需時日不短。”


    “這個無礙,姝兒有的是時日。眾人等這一日已經太久,不管需要多少時日,隻要有一絲希望治好她的腿,我們便會一直等下去。”向懷光想起姝兒因無法移步而每日以淚洗麵時的情景,心裏還在隱隱作痛。


    墨白不知該如何感激,隻能深深一拜。


    “你們的心意老夫何嚐不知。就算老夫與向土司不是舊識,老夫也定會竭盡全力為姝兒姑娘診治的。”薛文貴起身,“你們先帶姝兒姑娘去外麵候著吧,老夫要調製藥膏,有何事老夫再叫你們。”


    雁南飛正等得心焦,總算是見他們出來,立即湊上去追問結果,得知還有一絲希望治好姝兒的腿,當即便樂得像個孩子,與眾人齊齊歡唿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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