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長幫眾人換了家客棧,被待為上賓。掌櫃吩咐廚子準備了大魚大肉和好酒好菜,上了滿滿一桌,看著便已秀色可餐,聞著更是讓人垂涎欲滴。


    “少土司,不知我們還需在此處暫住幾日?”墨月在餐桌上隨口問道,向懷光說:“也不知父親將府上之事處理的如何了。今日是我出門第三日,想必父親已作了安排。再過兩日,我們啟程迴府便是。”


    就在向懷光如此思量時,裘千羽帶著雁南飛的畫像突現街頭。他舉著畫像,不僅讓下屬四處找人打探是否有人見過畫像中人,且還揚言凡提供線索之人,朝廷必有重賞。


    一時之間,街頭圍堵了大片看客,但幾乎皆是為看熱鬧而來,卻無一人提供線索。


    裘千羽陰沉著臉,大聲嚷道:“凡提供線索者,朝廷重賞;凡知情不報者,嚴懲不貸。”此言一出,圍觀者立即作鳥獸散去。


    “大人,這刃豆散了,該如何是好?”孫正英問。


    裘千羽摳著臉頰上的刀疤,冷笑道:“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暫且等著吧,很快便會有人登門拜訪。”殊不知,他話音剛落,竟不知從何處驟然射來冷箭,正中胸口。


    突然的變故,令街頭大亂。


    孫正英與侍衛立馬將他護住,而後扶著他迅速逃離開去,急急忙忙地迴到王府。向思安得知裘千羽竟然去街頭懸賞尋找朝廷欽犯,最後不僅人未尋到,反而還在他治下被人暗中射了一箭,自是萬分焦灼。


    裘千羽胸口雖中箭,但幸虧箭頭偏了些許,否則便會當場沒命。


    要是裘千羽死在自己府上,向思安必定難辭其咎。故他親自盯著大夫為裘千羽救治,直到安然無恙之後,方才釋然。


    裘千羽僅躺了兩個時辰,便已精力恢複,起身坐於床頭,問有沒有查到行兇者下落。


    向思安之前已派人前去探查,但無人見過兇手,此時隻得原原本本地迴複道:“本司已派人前去詳查,隻不過……”


    “不過什麽?”


    “無人見過兇手。”


    裘千羽冷笑道:“本官在你治下遇到此等惡事,你一句無人見過兇手便打算蒙混過關嗎?”


    向思安早料到裘千羽絕不會輕易罷休,可他左思右想,卻實在想不明白究竟是何人要刺殺裘千羽。他又思慮片刻,小心翼翼地問道:“不知裘副指揮使此行,是否向他人透露過行蹤,又是否曾與他人結下梁子,故而遭到尋仇?”


    “向土司此言何意,是打算將自己撇得幹幹淨淨嗎?”裘千羽死死地盯著他的眼睛,“此箭定是打算取我性命,除了本官追捕的朝廷欽犯,實在想不出還有何人如此大膽。”


    向思安遲疑道:“大人的意思是,朝廷欽犯果真是在桑植?”


    “即刻派人四處搜捕,本官倒想瞧瞧你是長了翅膀,還是會遁天入地。”裘千羽按著中箭的位置,咬牙切齒。


    向思安明知此次搜捕,就算掘地三丈,也是在做無用功。可為打消裘千羽的疑慮,仍派出了大隊人馬,除將街市攪了個雞犬不寧,並無半點收獲。


    不久前,一名侍衛偷偷溜出容美,騎上一匹快馬,不舍晝夜趕至桑植,此時剛剛向裘千羽稟報了百裏俾刀殺侍衛之事。


    裘千羽聞聽此事,自是大驚失色,怒氣衝衝地拔出劍來,怒目圓瞪,倘若百裏奚此時正站在自己麵前,他恐怕會毫不猶豫的一劍刺過去。


    “百裏父子,你們給本官等著,待本官歸來之日,便是你等死期。”裘千羽做夢都未曾想到百裏奚竟如此大膽,於他而言,死一個侍衛無關緊要,但他的臉麵往後可就無處安放了。


    “大人,你不覺得此事太過蹊蹺?”向思安雙眉緊蹙,像是想起什麽,從中插了一句。


    裘千羽冷冷地盯著他,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向思安歎了口氣,這才猶猶豫豫地說道:“本司派人全城搜捕,也未曾發現欽犯蹤跡。而如今百裏奚不僅殺了您的屬下,您又險遭刺殺……”


    裘千羽揮手製止了他,緊鎖著眉頭,不可思議地說道:“百裏奚殺了內行廠的侍衛,百裏俾那老兒擔心無法與本官交代,故又派人前來桑植,打算刺殺本官……嘿嘿,本官算是明白了。”


    “大人,此事事關重大,您打算如何處置……定要調查清楚,不可草草行事啊。”向思安話未說完,裘千羽已拂袖離去,怒吼道:“備馬,即刻啟程去容美。”


    “預祝大人一帆風順!”向思安臉上的笑容漸漸隱去,眼裏的光好似一把鋒利無比的尖刀,直直地刺向裘千羽背後。此時,他的內心是愉悅的,就好比送走瘟神般愜意。


    當夜戍時,向懷光正要入寢,旗長突然登門拜訪,聲稱有事請少土司做主。


    “旗長深夜造訪,想必是有非常重要之事。”向懷光請他落座細細說來。


    旗長在道出此事之前,神色凝重,似仍在猶豫。向懷光看出端倪,道:“有何事你盡管說來聽聽,不必吞吞吐吐的。”


    旗長這才鼓起勇氣,一股腦兒地道出了事情原委。原來,在這街上有戶姓馬的人家,大哥馬冰是桑植土司衙署一名千夫長,二弟馬天寶從小便嬌慣,如今仗著大哥權勢,整日裏為非作歹,如過街老鼠,人人厭惡。


    “大致一個月前,馬天寶飲醉之後,將陳家閨女給糟蹋了。閨女她阿爹前去討說法時,反被馬天寶打傷,迴去沒幾日便一命嗚唿了。”旗長在說起此事時,仍是氣憤填膺,“陳家閨女也是數次尋死,僥幸被救了迴來,如今也變得瘋瘋癲癲,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向懷光勃然大怒,倘若那馬天寶此時正在麵前,他恐會忍不住將其就地正法。


    “少土司,小人本想替陳家做主,可無奈陳家在衙署有人,小人也是有心無力啊。”旗長已年過半百,聲音顫抖,“那日小人去找過馬天寶,他卻讓小人不要多管閑事,否則小命不保。如今鬥膽麵見少土司,還請您替陳家做主,懲治兇手。”


    向懷光望著窗外夜色,心裏憋了一口氣,許久之後才說:“父親治下,光天化日竟有此等惡事,實屬可惡。你且放心,待明日,我便親自替陳家討迴公道。”


    夜色迷離,向懷光卻無法合眼,想起馬天寶仗勢欺人,土民因此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他便恨不得立即提劍出門將其斬殺。


    第二日,向懷光表情嚴肅,向眾人留下話來,稱有事需出門一趟,讓大家等他迴來。雁南飛一眼便看出了不對勁,問他發生了何事。他卻隻輕描淡寫地說小事一樁,不用勞駕諸位,自會去處理。


    雁南飛卻不讚同他獨自前往,並主動要陪他同去,但被拒絕。


    “此地來往人員複雜,要是你有個三長兩短,我等也定然無法與王爺交代。”雁南飛此言也得到了墨白的讚同,墨白附和道:“少土司,雁兄此言極是,我也覺得還是讓人陪你同去為好。”


    向懷光歎道:“你們倆,若當真是為我好,那便留下來好好照顧兩位姑娘才是。”


    “會傷人嗎?”雁南飛忽問,向懷光愣了一下,沉沉地說:“應該會,也有可能會死人。”


    “那便並非小事了。”雁南飛說,“墨兄,不如你留下來照顧二位姑娘,我陪少土司走一趟……”


    “我不需有人照顧。”歐陽靖打斷了雁南飛,誰知雁南飛說:“歐陽姑娘,要不你與少土司走一趟吧。”


    幾乎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露出驚詫的表情,尤其是向懷光,正眼望著歐陽靖,本以為她會拒絕,她卻徑直說道:“去便去。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本姑娘也從未怕過。”


    向懷光聽歐陽靖如此說道,更是又驚又喜,但墨月很快便又說道:“歐陽姑娘願陪少土司前往,那便是再好不過了。即便發生何事,有歐陽姑娘在,也能應付自如。如此我們也便安心了。”


    “歐陽姑娘,那便有勞你陪同少土司跑一趟了。少土司,快去快迴。”雁南飛與眾人將向懷光和歐陽靖送出門時,旗長早就等候在外,隨即將二人引去了馬家方向。


    雁南飛望著二人走遠的背影,嘖嘖地說:“你們看,少土司與歐陽姑娘看上去是否郎才女貌?簡直就是天生一對。”


    “可歐陽姑娘如此高冷,我擔心少土司他……”墨月說,雁南飛卻笑道:“你以為少土司隻會衝鋒陷陣,馳騁沙場嗎?放心吧,少土司是熱血男兒,歐陽姑娘再高冷的心,也有被融化的時候。”


    旗長給二人指明馬家方位後,本打算繼續陪同前去,可向懷光擔心他日後會有麻煩,便打發他先行離去。如此一來,路上隻便剩下他與歐陽靖並肩同行了。


    向懷光不知該與她說些什麽,一路上沉默了許久,這才好不容易想了一句:“歐陽姑娘,我們今日要去見的這個人,可能會很難纏。待會兒倘若動了刀劍,你且一邊看著便是。”


    歐陽靖也一直好奇他今日出門的目的,於是問他要見的是何人。


    “一個惡人。”


    “比幽冥三怪更要可惡?”


    “這個……你去了便會知曉,總之都是無惡不作之人,是該死之人。”向懷光昨夜已起誓,今日去見馬天寶,定要此人血債血償。


    二人移步到了馬家門前,向懷光扯著嗓子連問了三遍:“馬天寶在嗎?”片刻之後,院子裏方才傳來一聲怒吼:“誰他娘的活膩了,膽敢直唿老子大名……”


    緊接著,門開。


    馬天寶果然不是善類,不僅自己一臉兇相,且還養了三個兇神惡煞的打手。他雖見向懷光來者不善,卻似是毫不懼怕,以一種藐視一切的表情,挑著眉頭問道:“來者何人,找馬爺何事呀?”


    向懷光正要開口,他的目光很快便落到歐陽靖臉上,眼前一亮,笑嘻嘻地說:“你這小妮子,還挺好看的。”


    歐陽靖受到輕薄,正要動怒,卻被向懷光攔住,冷冷一笑,問他:“你便是馬天寶?”


    “你還敢直唿馬爺大名……”馬天寶的一名手下提著刀,像是要衝過來。向懷光將劍一橫,便嚇得他立馬縮了迴去。


    向懷光掃視著麵前四人,再次問道:“你便是馬天寶?”


    “你是何人?我馬天寶的大名也是你敢隨意叫的?”馬天寶此言算是間接承認了自己身份,向懷光於是開門見山地問道:“陳家閨女的事,與你有關吧?”


    馬天寶聞言,隨即臉色大變,目露兇光,厲聲質問他們究竟是何人,為何要多管閑事?


    “馬天寶,你欺男霸女,逼得陳家家破人亡,簡直是禽獸不如,此其罪一。其罪二,剛才你口出狂言,輕薄歐陽姑娘,簡直該死。沒想我桑植治下竟還有你等畜牲,今日我便要替天行道,取你性命。”向懷光大怒拔劍,馬天寶明白二人是因此事而來尋自己,也是做賊心虛,當即便將馬冰搬了出來,還說馬冰不僅是他大哥,還是千夫長。


    向懷光正色道:“區區一個千夫長,也敢縱容他人為非作歹。放心吧,我會去尋他的。”


    馬天寶聽他口氣,越來越覺得此人不好招惹,但嘴上仍舊硬氣,叫囂道:“你敢惹我,我哥他不會放過你。別怪我未提醒你,惹了我,就等於惹了我哥。惹了我哥,便等於惹了王爺。識相的話趕緊滾蛋。”


    “沒想到千夫長的靠山竟是王爺。少土司,要不要我幫你……”歐陽靖說出向懷光的身份後,馬天寶與那幾個手下立馬傻了眼,當即跪下求饒。


    向懷光冷眼盯著四人,問道:“鄭家姑娘當初是否有求過你,你可有放過她?”


    馬天寶一聽此言,當即便傻了。那日,他在糟蹋鄭家姑娘時,姑娘流淚苦苦哀求,他威脅人家若是不從,便要她性命,若是敢報官,便要她全家性命。


    “你若是自己動手,也省得髒了我的手。”向懷光屬實不願殺人,尤其是眼前這種讓他生恨,卻又令他無比厭惡之徒。


    馬天寶見自己今日死期將至,唯有轉身便逃,卻被歐陽靖飛身攔住去路。


    “給我殺、殺了她。”馬天寶滿臉猙獰,可話音剛落,便被歐陽靖一掌推了迴去,隨後又被向懷光一劍刺穿胸膛,頓時一口氣沒接上來,便撲地上斷了氣。


    另外三人見狀早已附身跪地,哀求饒命,口口聲聲稱所有壞事都是馬天寶指使他們所為。


    “鄭家閨女的事與你們有無關係?”向懷光將劍架在三人脖頸之上,三人異口同聲否認過後,他方才收迴劍,喝令他們往後若還敢作惡,定不饒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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