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溫知道這是在和她說話,默默跟在身邊聽著。


    “阿溫,邊城恐怕不止這一個奸細,即日起,四處城門加派人巡查,排查可疑人員。”


    “哦對了,順便派幾個功夫好的,在洛府門外盯著,有什麽異常動靜及時向我匯報。”


    “前哨多派幾個察子,發動暗樁,多注意赤勒部的動作。”


    “是,師姐,我馬上去辦。”


    交代完所有事情後,宋知梔便有些心神不寧地騎著馬朝洛府飛奔而去。


    而惹得她心亂的原因正是那個白眼狼。


    事情正在按照原有的軌道發展。


    此時奸細估計正在謀劃如何盜取邊城布防圖,之後偷偷傳遞出去,而後赤勒部會派精銳夜襲邊城。


    按照原劇情的發展,赤勒部出其不意,專攻其弱,打了將士們一個措手不及。


    情報送出去後不出三日,糧草被奸細點燃,邊城被赤勒部士兵圍困,節節敗退。


    宋老頭帶著援軍匆匆趕來,赤勒部不戰而退,隨後原主被支開去各州縣借糧草續命。


    蕭溫也被派去赤勒部刺殺。


    卻落入了早有預謀的赤勒部族長的陷阱,被敵軍剔骨分屍而死,抬著屍體扔在邊城城門淩遲羞辱。


    也就在此時,虞知白趁機恢複身份,他的手下不知從哪搜出了與赤勒部來往的密信。


    有洛青辭作證,一夜之間戎馬半生戰功赫赫的宋老將軍成了通敵叛國的逆賊。


    在軍營主帳前被斬首示眾。


    隨後虞知白便帶著父親首級北上京都。


    從此平步青雲。


    宋知梔現在隻有一個月的時間阻止赤勒部得到布防圖,隻要邊城不被破,父親就不會迴來救她。


    後麵蕭溫被設計慘死,還有父親被陷害斬首的事情也不會發生。


    這一個月裏,與赤勒部勾結的奸細會想方設法偷取布防圖。


    而這奸細除了處心積慮的虞知白,還能有誰,隻有他想著收割宋家。


    如今京都局勢不穩,皇上年事已高,正憂心立儲之事,各皇子之間暗流湧動的爭鬥也隨之開始。


    然而虞知白卻突然來到邊境。


    原主猜不到,但宋知梔按著劇情便明白了一切,宋家隻不過是虞知白的投名狀。


    宋家軍功高蓋主,在邊境鎮守多年,各地百姓都對其讚不絕口,十分擁護。


    馭馬,總要握著韁繩才有安全感。


    而宋家在京都無牽無掛。


    脫韁的野馬,注定要被製服或鏟除。


    這就是虞知白的投名狀。


    女孩在飛馳的駿馬上顛簸著,火紅的裙擺被唿嘯而過的風揚起,劃破長空迎風飄飛。


    “駕!”


    城門處的守衛也比先前多了一層。


    馬蹄聲踏踏,青石板磚道旁是稀疏的各類攤販,叫賣的吆喝聲,來往稀疏的人群遊走在街市上。


    烤饢的香氣和撥浪鼓的響聲激蕩起了這邊塞城池中的獨特味道。


    邊城的秋有些幹燥,空氣中輕撫過的風還帶著些許從遠處飛過的細沙。


    白皙的肌膚飽經邊境的風吹日曬,不禁有些滄桑,唯獨那炯炯有神的眼眸如定山石般堅定,帶著沙場獨有的意氣風發。


    “主人,怎麽突然迴來了。”


    老頭子留下的暗衛長雲影看著她下了馬之後,順勢推開了府邸大門。


    暗衛五十人,隻有雲影能站在她身旁,裝作尋常侍衛的模樣。


    “忘了東西,迴來看看。”


    宋知梔不以為意,把韁繩給了他之後,步伐不停地徑直走了進去。


    她循著記憶走到了自己的臥房。


    打開了床內側褥子底下的暗格,看見裏麵完好無損的卷軸,拿出來反複看了幾遍,確認無誤才鬆了口氣,將它放迴了原位。


    突然間腦海中靈光一閃,將布防圖又拿了出來,走到案幾邊,拿起毛筆蘸了蘸旁邊瓷杯中的茶水。


    隨意勾勒了幾筆。


    邊城北門是從鹽城北上京都的通道,南門是離大漠赤勒部最近的入口,還有東邊城門小道是通往江南的近道,鮮為人知。


    所以原本的布防圖是將南門和北門等我防禦加強,忽略了東門帶來的威脅。


    如今她再次削減東門守衛,不怕赤勒部和虞知白不上鉤,這次他們眼中的視角,大概就是從東門一舉攻破。


    現在做好萬全的準備,就等他們主動鑽入這個圈套。


    又過了三日。


    奸細仿佛銷聲匿跡了般,蕭溫日夜不休地調查著,忙得腳不沾地,卻依舊沒什麽消息。


    宋知梔在府中長長的廊簷下邊走,邊褪去了身上厚重的黑甲。


    “今天累了,幫我打桶溫水吧,雲影。”


    她說著,毫無防備地推開了臥房的門。


    轉過頭定睛一看,眼前步步緊逼的身影嚇得她一個趔趄。


    身子痊愈了大半的虞知白就站在眼前!


    “你在我房間做什麽?”


    天邊的光線順著敞開的門灑落在地麵,她站在光中,纖長的身姿在地麵形成斑駁的光影。


    肆意清脆的聲音倏地沉了下來。


    坐在桌前的少年穿著金線織邊的白袍,洗去了那纖塵,露出那張無辜又驚豔的俊臉,長身端坐,指尖捏著茶杯,絲毫沒有半分怯意。


    那份從容自若的神態由內而外。


    這是連裝都懶得裝了嗎?


    宋知梔心想。


    話音落下片刻,少年轉過頭,那湖藍色的眸子中盡是驚喜,像是見到朝思暮想的心上人似的,要多深情有多深情。


    是她想岔了。


    這白眼狼目的還沒達到,怎麽可能不好好演。


    既然他想演,那便好好配合他。。


    敵人在明,而她在暗,靜觀其變就能攻其不備。


    “將軍,我是來道謝的。”


    虞知白冷白的臉上勾起一抹清淡的淺笑,眉宇間流轉著晦暗的情愫,眼中含著愉悅,瞧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聞言,她關上門走到他對麵坐了下來。


    狐疑的視線掃過他桌子上的食盒,不禁有些愕然。


    “謝我做什麽。”


    看了幾眼她就移開了視線。


    那垂涎好奇的模樣似乎被男人盡收眼底,隻見他唇角的弧度悄無聲息地擴大了些許。


    “陸白多謝將軍的照顧,這是我親手做的核桃酥和杏仁糕,將軍不妨嚐一嚐,若是喜歡,我再做給將軍吃。”


    宋知梔輕抿了抿紅唇,狀似無意地挑了挑眉,揣在胸前的胳膊忍不住動了動,清脆張揚的嗓音帶著假模假樣的傲氣。


    “謝我做什麽,是洛青辭照顧的你,又不是我。”


    虞知白見她視線餘光時不時地略過那食盒,揣著藏在胳膊下的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沒忍住輕笑出聲。


    這女人還真是口是心非。


    那眉宇間不自覺露出幾分由內而外的笑意。


    “你笑甚?”


    女孩不滿的目光落在他的笑靨上,咬著清沉的嗓音質問。


    “是將軍拜托洛大人照顧陸白,我理應感激將軍。”


    “就當陸白懇請將軍賞臉嚐嚐,如何?”


    見這男人台階都給到了眼前,她再不下倒是顯得不識趣了。


    女孩抬著下顎,癟了癟嘴,故作無奈地歎了口氣。


    “唉,真拿你們這些矯情的城裏人沒辦法,我若是不吃,恐怕你又要囉裏八嗦說上許多廢話。”


    早就迫不及待的宋知梔落下胳膊,掀開紅木食盒的蓋子,隔板上的油紙裏擺放著精致的糕點。


    她隨手捏起一塊杏仁糕,大口吞入腹中,清甜的味道在唇齒間融化,柔而不膩。


    宋知梔意外地抬眼看向他,微不可察地抖了抖眉毛,語氣中隱隱壓著讚賞,緩緩開口。


    “沒想到你這個大男人,竟然會做這些吃食。”


    聽到女孩那明顯驚喜的聲音,初見時的惡意已消散了大半,虞知白才發自內心地笑了笑。


    “將軍身為女子都能上陣殺敵,何等英姿,陸白自然也願意為將軍做些吃食。”


    還真是句句討好。


    世人的目光總是刻薄,女子就該在閨閣之中洗手做羹湯。


    而她是將門虎女,有老爹的袒護,有戰功的堆砌,遭受過將士們的挑釁和白眼,才逐步憑借實力成了這大平盛世中的例外。


    女孩低垂視線看著那油紙上的糕點,突然沒了食欲。


    “話說的好聽,若不是為了做自己的主,誰會如此累死累活。”


    她忍不住埋著頭啃了幾口,囫圇地感慨了幾句。


    突然間抬起頭蹙著眉望向少年,無意間卻看見他眉眼間演洋溢著的心疼和憐惜。


    哼,假模假樣。


    宋知梔故作不耐地移開了眼,清脆的聲音中含著幾分嗔怪。


    “你這人花言巧語,存心討我歡心是不是?”


    “句句肺腑之言,宋將軍若是喜歡,我天天做給你吃。”


    少年坐得端莊,那不急不緩的性子似乎刻在了骨子裏似的。


    他的話透著真誠,隱隱含著某種情愫似的。


    給宋知梔一種男女倒換的感覺,常人認知裏幾乎都是男主外,女主內,怎麽如今她有種娶了個男人的責任感?


    心中忍不住默默吐槽,這虞知白好歹也是個威風凜凜的皇子,自尊心應該是更加強盛,如今怎麽......


    看來他還真是為了想要搞垮宋家,開始不擇手段了。


    低頭都低得如此順暢。


    女孩鵝蛋小臉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高束的烏發也隨著她咀嚼抬眸的動作不停地晃蕩著,像秋天河邊飄舞的蘆葦蕩般,帶著些許柔和孤寂的氣息攪動著空氣。


    “陸白公子,家裏人不會擔心你嗎?”


    在那沒心沒肺的笑靨,不似初次救下他時的天真。


    虞知白心中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那瀟灑張揚的笑容下,總感覺藏著別的東西。


    具體是什麽,他不得而知。


    總覺得她不該是這樣的,可心中又覺得這樣的她似乎更有趣。


    “將軍,我上次說過了,我沒有家人了。”


    “那你來自何處,這些都不記得了?”


    聞言女孩自顧自地放下糕點,喉嚨間有些幹澀,嗓音也跟著有些幹幹的。


    正要拿起杯子斟茶,卻被他察覺,長臂一伸,先拿起茶壺給她倒了滿杯,嫋嫋的茶香溢出,還有些許茶沫漂浮在水麵上。


    “將軍說笑了,陸白來自江南,家中滿門皆被設計屠殺,如今隻剩下陸白苟活,獨自往北一路逃亡,幸得將軍相救,不然恐怕陸白已經曝屍荒野了。”


    宋知梔顧不得品鑒,握著茶杯仰頭一飲而盡。


    話落片刻,她又忙著喝了滿杯茶水,如同久旱遇甘霖般,喉嚨間的幹澀感消失,才放下杯子,琥珀色瞳孔抬了抬,撞入他那眼底那一汪水潤的幽藍湖泊之中。


    有些同情地歎息出聲。


    “陸白公子還真是命途多舛,過去的事情就別想了,人活著就有希望。”


    “你且安心在我府中住下,不過我府中清貧,若是有什麽需要的找洛青辭,他有錢。”


    說完她拍了拍手上的糕點殘渣。


    此時的虞知白卻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站起身往前朝她的方向俯身彎腰,那張俊臉朝她的臉湊過來,眼眸中倒映著她愣怔驚訝的小臉。


    他這是直進主題,開始使出美男計了?


    “陸白,你......”


    她望著那張近在咫尺的俊臉,挺翹的鼻翼快要碰到她的側臉,深邃妖冶的眉眼似勾起的桃花,眼尾耷拉著,湖藍色的眸子晶瑩剔透,薄唇不染而朱。


    像個勾人心魄的狐狸精似的。


    驚訝的話語在舌尖繞了好幾圈,像是被他的美色壓製在喉間,如鯁在喉,欲言又止。


    “將軍,這兒,沾到了。”


    在她準備迎接這美男計時,骨節分明的指尖劃過她的朱唇,抹去了唇角處的細小殘渣。


    宋知梔也猛地迴過神,倏地往後退了幾步。


    她剛剛被這白眼狼迷惑了。


    竟然還想著他會親自己!


    女孩虛握著拳抵在唇邊,輕咳幾聲掩飾著尷尬,打破了方才曖昧流轉的氛圍。


    “那個,你安心住下,我還有事,先走了。”


    向來雷厲風行的將軍,如今像個羞赧的小姑娘似的,逃也似地飛奔離開。


    絲毫沒注意這是她的屋子。


    虞知白有些好笑地望著她逃走的身影,眼眸中溢出星星點點的笑意,眉眼微彎,薄唇輕勾起。


    走到前院的宋知梔狠狠地耍了幾下她的銀槍。


    虞知白這廝,長得是真妖孽。


    心也是真的黑。


    原劇情中,不出半月,原主就被這廝攻破心牆,從傲嬌到少女懷春再到死心塌地,簡直是被他算計拿捏得死死的。


    這不,不到兩日,虞知白又帶著他絕色的容顏,和調情的手段如期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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