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西覺得頭疼得受不了,大量的能量湧進身體,讓他感覺身體漸漸發脹,全身熱到不行,像是滾燙的岩漿順著血管充斥每個末梢組織。


    神智漸漸模糊,眼前忽黑忽明,遠遠有細弱的聲音擠進來:以西,醒醒!快醒醒!


    以西勉強張開眼睛,在刺眼的光芒中似乎有一個黑影飄動,很小,似乎是隻黑色的蝴蝶,翩翩飛,來到眼前。


    以西感到眼睛發痛,趕緊閉上:“你是誰?”


    “我是露西!啟動屏蔽,快!”


    “怎麽做?我疼,做不到啊!”


    “看著我!”


    黑蝴蝶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以西努力集中精力盯著黑蝴蝶飛,漸漸適應了閃亮的背景,看清楚了黑蝴蝶的膜翅,是一種黑色藍眼狀後翅鳳蝶。


    它不停地飛啊飛,似乎穿過了火焰,膜翅邊緣無緣無故慢慢燃燒、凝結、殘破……


    “露西!露西!”以西明白露西媽媽在帶著自己的意誌飛出光體的控製,蝴蝶的身體承受著意識流能量的侵蝕。


    “不要分神。”黑蝴蝶越飛越慢,似乎每扇動一次翅膀就用盡了全身氣力。


    以西心痛得不能唿吸,以太爸爸和露西媽媽存在於自己的潛意識裏,隻有在最危險的時候才會出現,而現在露西媽媽正在拚盡所有能量幫助他。


    黑蝴蝶的翅膀越來越破,形體變得淡薄,顏色也沒有剛出現時那麽亮眼豔麗。


    到後來,背景的光暗下來,以西能夠完全睜開雙眼,但還不敢分神四顧,而黑蝴蝶卻如同像素遊戲裏受到重創的遊戲角色閃爍不定。


    “媽媽!”以西含著淚大聲叫出來,他從來沒這麽叫過誰。


    黑蝴蝶沒有應聲,它不斷閃爍,已經無法發出聲音,必須留著最後一絲能量擺脫麵前的困境。


    “打開屏蔽!”黑蝴蝶發出短促尖細的聲音,終於消失在以西眼前。


    以西條件反射般啟動腦波屏蔽,四周熟悉而安靜,他迴到了自己創建的空間。


    雖然這裏早已狼藉一片,沒有了露西姑娘,這裏依然是他休整身心、進退有度的空間。


    輕噓一口氣,以西緊繃的神經鬆弛下來,想到永遠消失的露西媽媽,以西止不住大聲痛苦地嘶叫起來。


    “別難過,孩子。”以太淡薄的身體若隱若現。


    “我該怎麽辦?我們根本沒辦法抵抗他們。”


    “等待。當我們想不出辦法的時候,就會選擇等待。”


    以太說:“時間會解決一切問題,或者解除人類的煩惱。”


    “這是妥協。”


    “不,時間是很奇妙又討厭的東西,但是時空是一種運動狀態,最高維度的能量也逃不出,時空如影隨形。”


    “別離開我,以太。”


    “就算在宇宙邊緣,熱力學第二定律依然有效。”


    以太幹巴巴地說:“我應該好好學習物理學,而不是沉迷文學。”


    “爸爸。”以西動情地喊。


    以太似乎被這聲稱唿怔住了,他說:“奇怪,你應該越理性越強,而不是越強越感性。”


    “我很珍惜我僅有的一點感性。”以西的眼眶熱辣辣的,似乎有種液體要湧出來。


    “哈哈,你真的變強了。”以太的聲音有點猶豫:“我的時間到了,以西,再見!”


    “再見,爸爸!”


    以西知道自己的內心深處從此陷入黑暗冰冷,他沒去過地球,在這顆行星上誕生,現在,母星也即將毀滅。


    忘記來時路並不是罪過,無鄉之人也許會更加勇敢。


    等以西調整好自己的情況躍出隱蔽空間時,光體和風體都已經消失了。


    他已經不在那個彩虹般的奇異空間裏,而是漂浮在海麵上。


    大衛正衝他大喊大叫:“以西,以西,醒醒!”


    以西明白自己擺脫了控製,對大衛說:“我沒事。”


    “你沒事就好,百合子昏迷了。該死,我從來沒有見她昏迷這麽長時間!”大衛說:“你照顧好自己,我得去幫百合子。”


    大衛向半浮半沉的百合子遊去,莉娜隻好拽著以西,讓以西無法遊動。


    以西無奈地對莉娜說:“你不要拽著我,我不會遊泳。”


    “那我拽著誰,我也不會遊泳。”


    “保羅呢?”


    保羅慢悠悠地從不遠的地方探出頭來說:“我在呢,別擔心我。”


    “不是,你能不能過來幫一下莉娜?”


    “我就是來幫莉娜的呀。”


    “太好了。”以西把莉娜從自己身上移交給保羅。


    莉娜忽然問保羅:“你不是去救紮爾布了嗎?怎麽一個人出現在這裏?”


    “紮爾布?!”保羅慢吞吞地說:“我的天哪,我把那小子忘了。”


    “這都多長時間了,肯定沒救了。”莉娜說。


    保羅頓時心煩意亂起來,他對莉娜說:“要不然你在這裏等著,我下潛去找找看。”


    “不是。我不會遊泳,你們誰都不管我啊。”


    “那紮爾布怎麽辦?”


    以西擺脫莉娜的身體負重,在海水裏適應了一陣,感覺還不錯。


    大衛帶著昏迷的百合子已經遊出去很遠了,看來他們能遊到海邊。


    保羅衝以西大叫起來:“紮爾布不見了!”


    以西自信滿滿地說:“我去看看。”


    以西用腦波連接尋找紮爾布,很快找到了失去意識僅靠水蛛吐泡技能存續一口悠悠氣的紮爾布。


    以西的水母運動方式速度不比海龜快,眼看紮爾布依存的小水泡正在不斷縮小,來到他身邊,再把這家夥弄到海麵上去,還得費好半天工夫。


    以西隻好再次給大衛發送腦波信息,知道大衛已經把百合子放到了沙灘上,隻是她一直沒醒,連忙讓大衛過來幫把手。


    海豚的速度是水母不敢想象的,以西還沒有遊到紮爾布身邊,遠在海灘趕過來的大衛就到了,抄起軟綿綿的紮爾布筆直上遊出了海麵。


    以西一張一合就像陸地上的兔子跳,“吭哧吭哧”遊到海麵上,差不多要累斷氣了。


    大衛見以西氣力將盡,又遊了迴來,扶著他往海邊遊去。


    以西仰麵躺在沙灘上大口喘氣,保羅看到他這麽狼狽的樣子,哈哈大笑起來。


    以西自己都感覺好笑,海洋裏這麽多動物,為什麽選擇如此笨拙的水母?


    “你那個技能隻是在海洋裏保命的,沒有其他功效。”


    大衛催促說:“過來看看百合子,她從來沒有這麽深切的昏迷過。”


    以西掙紮幾下,實在是沒有力氣了,連個小沙坑都爬不出去。


    保羅又哈哈大笑起來,肚皮都笑到抽筋。


    以西連滾帶爬地到了百合子身邊,開始還一臉輕鬆的他瞬間臉色凝重起來。


    大衛感覺情況不妙,緊張地問:“怎麽了?”


    “我,我不知道,她拒絕連接我的腦波,如果她沉在潛意識裏太久,就會造成大腦損傷。可是她不連接我的腦波,我沒辦法把她喚醒。”


    “那要怎麽辦?”


    “除了到她的大腦潛意識裏喚醒她,毫無辦法。”


    “啊?!我去不了啊。”大衛露出乞求的目光,淚花也在眼圈裏打轉。


    “我繼續連接她,但是這個成功取決於運氣,我隻能盡力而為。還有一個辦法,就是找到沃貢,它們是寄生大腦的厲害角色,可以喚醒百合子。”


    莉娜問:“那要是沃貢喚醒百合子,永遠寄生在百合子大腦裏怎麽辦?”


    以西說:“百合子的大腦可不是沃貢能寄生得穩的,我對她的腦波技能有信心。經過這一劫,說不定她的腦波技能又會精進很多。”


    保羅問:“我們找了這麽久,都不見沃貢蹤跡,短時間內怎麽能找到?”


    以西望了一眼大衛說:“找沃貢的事交給你,你們的腦波定位網絡正好可以派上用場。”


    大衛點點頭,開始自由連接腦波網絡。


    以前隻是粗略地找尋生命能量強的生物,現在為了心愛的女人,必須全力以赴地梳理所有大大小小具有腦波信息的生命體。


    以西繼續連接百合子,每次腦波信息都被百合子的潛意識屏蔽掉。


    要進入百合子的潛意識層需要穿過層層屏障,她對自己的守護如此嚴密,令以西都無能為力。


    普通人類的潛意識可能隻有七層保護,受過心理意誌力專門訓練的特工、間諜或者諮詢師會更深一兩層,但是十層以上的防護抵抗是很少見的。


    以西的腦波信息穿過一層又一層的防護,信息力量越來越微弱,一次次被擋在百合子的第十二層防護門前,無法抵達潛意識去喚醒這個可愛的隊員。


    以西忙活一陣,大汗淋漓,氣喘籲籲,但是毫無成效。


    他搖搖頭,累得倒在沙灘上一動不動。


    保羅和莉娜及時地給百合子換了一個相對陰涼幹燥的礁石位置,不斷通過聲音、觸碰、撫摸、擦拭、按摩等物理刺激喚醒百合子,看上去也是毫無作用。


    保羅抹了抹腦門上的汗水,沉重地歎了口氣。


    莉娜口無遮攔地說:“我看這迴百合子要醒過來很懸,以前在電視上看的都會醒,但是現實生活中大多數親屬都選擇了拔掉氧氣管。”


    “我覺得延長不能自理的生理機能是毫無意義的,聽說東方人不這麽看,他們用在離世前八個月的過度醫療費用遠遠超過大半生的積蓄。你呢,保羅,你怎麽看待生死?”


    保羅討厭這個話題,他把臉轉向茫茫大海,沒有迴答。


    “好吧,我來唱首歌。”莉娜覺得歌聲可以治愈傷痛,也能緩解尷尬。


    大衛這邊沒有激動人心的消息傳來,那些狡猾的沃貢離開了海洋之心,摧毀了菌藻蛙人的世界。


    也許沃貢轉移了菌藻蛙人,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高維時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雲上二叔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雲上二叔並收藏高維時空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