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很長的黑暗路程,莉娜的眼睛漸漸適應了昏暗的光線,加上紮爾布癡迷的態度,一路上她都說說笑笑,載歌載舞的。


    紮爾布完全忘記了莉娜發火時的無語,他的眼睛裏隻有莉娜的聲音,耳朵塞滿了莉娜的甜美聲音,再也裝不下其他東西。


    “我們走了那麽久,怎麽沒遇到以前的那些生物?”


    神經大條如莉娜這般也感覺到了不同。


    “不遇到才好呢。”


    紮爾布把任務和生物拋在了腦後,隻想著怎麽製造一次無意間碰觸到莉娜手指的機會,那該有多甜蜜呀。


    “我們來這裏就是要找到那些生命的,不是嗎?”


    莉娜也有點迷糊了,他們來這鬼地方幹嘛來了?


    “別管那麽多,能遇上總會遇上,這得靠緣分。”


    “你現在說話怎麽怪怪的?”


    莉娜抬起雙手撥弄了波浪般的長發,紮爾布的夜視眼看得分明,哇塞,實在是太美了!


    “哪裏怪了?我一直都這麽說話的呀。”


    莉娜看不清紮爾布花癡般的表情,吃吃笑起來。


    哪個女人不喜歡別人喜歡自己的感覺呢,反正這裏也沒有別的人可以消遣。


    大衛實在聽不過去,他們倆似乎也沒有什麽需要指導的,內心巴不得紮爾布趕緊喜歡別的女人,別再和百合子有牽絆,感覺累了,斷開連接去內艙休息去了。


    進入內艙才聽羅斯說百合子不見了,忙找保羅問,保羅已經醉得人事不省,啥也問不出來。


    大衛重新連接腦波定位網絡,沒有半點百合子的訊息。


    百合子和以西根本不在阿土阿巴星球上了,就算她使用隱身技能,還是能留下一點模糊的蛛絲馬跡。


    可是沒有,一點訊息都沒有。


    大衛已經認認真真,仔仔細細地搜尋三遍了,都沒有他們的訊息。


    “隻能等保羅醒過來再問了。”


    羅斯看看略顯疲憊的大衛說:“你去休息吧,保羅一醒過來,我就去叫醒你。”


    “這個世界越來越奇怪了。”大衛嘟囔一句,撐不住,倒頭睡了過去。


    “奇怪的事隻怕會越來越多。”


    羅斯去看醉得滿臉通紅的保羅,他從來沒有注意到保羅的臉部細節,這個老夥計,才是陪伴自己到最後的朋友。


    保羅的衰老速度很慢,不知道是不是跟海龜技能有關,除了龜息之外,他還真沒瞧出來保羅會什麽技能。


    記得他們一起在海上的時候,保羅就是這樣圓墩墩笑眯眯的模樣,地中海的發型,鼻頭發亮。


    羅斯自己卻衰老得很快,現在的他常常感到力不從心,就是有超能力傍身也無法消除這種沮喪的感受。


    保羅就曾對他開玩笑說:“鳥的壽命可沒有海龜的長,就算安第斯神鷹也就是50年,海龜隨隨便便就能活過人類去。”


    但是羅斯還笑哈哈地說:“滿海灘的小海龜都活不過三天去,賊鷗可最喜歡吃海龜了。”


    為什麽突然間會產生這樣畏懼衰老的情緒?


    羅斯說不清,似乎也沒發生什麽觸動心情的事呀。


    大衛說過:“磁場會改變人類的身體內部一些功能,弱的時候對身體健康有利,強的時候就糟糕了。”


    羅斯從內艙走出來,望著茫茫大海,又想飛了。


    不過這次,他猶豫不定,在甲板上徘徊,走來走去,心裏總感覺煩躁不堪,看來還需要幾杯雞尾酒。


    大衛驚醒過來,他見保羅還沒醒,羅斯不知哪裏去了,走出內艙,想繼續連接腦波定位網絡。


    他越來越相信,腦波定位網絡就是為他建造的,他也沉迷於此,如果不連接網絡,總感覺自己像個殘障人士,看不見也聽不清,甚至連去哪兒都不知道了。


    當大衛探尋過所有的區域時,他大致清楚了星球物種的分布情況,大量碳基生命聚集在北緯30度到60度之間。


    有一些奇怪的生命體分布在更熱的地方,還有少量構造簡單、能量弱的物種生活在寒冷的南北兩端。


    沒有發現沃貢、普利普托和夏馬布林的訊息,對於休的蹤跡,那更是一個未知的謎。


    沉迷於對星球和外部世界的探究,讓大衛忽略了自己身體的變化和不適。


    隨著探尋經驗的豐富,他也不需要隨時連接或者懸浮在空中,緊閉雙眼強迫自己進入物我兩忘的境地。


    羅斯飛迴來,正趕上保羅酒醒後,大衛斷開連接。


    三個人坐在甲板上喝著果汁,看著軍艦鳥在頭頂上盤旋。


    這樣愜意的時光恐怕會越來越難得,他們都覺得看似他們在一直努力往前,事實上還是原地不動。


    “我們沒有找到該找到的人,說實話,與其說是尋找,不如說是等待。”


    羅斯說:“星球也變得越來越不適合居住了,而我們不知道星球外發生了什麽可怕的事。”


    大衛喝著橙汁點點頭:“我越來越對星球外麵的事感興趣了。知道嗎?我這一段時間連接腦波定位網絡,突然有一種新的想法。”


    保羅抬起迷離的雙眼問:“什麽新想法?”


    “它們建造了這個星球,隻是作為一個大型試驗場,可是他們並不居住在這個星球上。就像我們的房間和實驗室是分開的。星球有許多通道,電子通道、光波隧道或者蟲洞傳送通道……鬼知道都有些什麽,這顆行星對於他們來說就像個小徑分叉的大花園,他們可以從任意門進入,也可以隨時離開。”


    “小徑在哪裏?”


    “那是專屬於它們的小徑。對於它們來說,也許到處都是小徑,可我們就是看不到,而且也使用不了它們的小徑,除非它們操控這些通道,把我們作為試驗品進行傳送。”


    “對呀,我們就是要找到他們,然後讓他們用專屬通道把我們運送迴地球。”


    是的,這一直是自救小隊的目標和任務。


    說了大半天,還在嘮叨這個每個人都知道的事有什麽意義?


    三個人都沉默了,半晌大衛遲疑地問:“經過了這麽久,你們還想迴地球去嗎?也許,我們有自己的意圖,隻是還不太清楚而已。”


    “什麽意思?”


    羅斯從來沒有想過,作為水手,到達某地的目的是不可改變的,除非他們的船隻存在沉沒、到達或者任務取消:“任務取消了?”


    “不,我隻是突然不那麽想迴地球了。”大衛慎重地表達自己的內心想法。


    “啊?!”


    大衛望向兩位老同伴:“你們真的想嗎?”


    羅斯閃躲著大衛的目光:“我,我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剛開始的時候,我就想離開這個鬼地方,現在隻是覺得迴地球越來越像一個夢了。”


    “保羅,你呢?”


    保羅的頭耷拉在手臂上,像是心不在焉的樣子。


    大衛以為他沒聽見自己的問話,又提高聲音叫了一聲:“保羅,你還想迴地球嗎?”


    保羅重重地歎了一口氣,說:“地球上已經沒有我牽掛的人了,說實話,以我現在的年紀,在哪裏活著都一樣。”


    “賽蓮娜沒消失以前,我想迴地球,賽蓮娜喜歡地球生活。她喜歡做各種美食,喜歡和人打交道,害怕孤單,我那時還有點放不下以前的生活,去世的妻子和兒子,那些影子還在我的心裏沒有消失。現在,我沒有什麽特別想的事。”


    保羅看了一眼羅斯,說:“羅斯在哪兒,我就想在哪兒,和海龜們待在大海裏也挺好。”


    羅斯伸出手去拍了拍保羅的手,報以真誠的微笑,點了點頭。


    “百合子找到了嗎?”


    大衛說:“百合子進入了它們的通道。有些通道會顯現,雖然我還不清楚它為什麽會突然出現。超人類可以通過它們的通道,離開這個行星。我想它們正在緊張地進行這個嚐試。”


    “這說明這個星係真的沒救了?”


    “可能是恆星設計上出現了問題,就跟人類一樣,有的孩子會在胚胎時期被淘汰,有的則在少年時期出現問題而夭折。當然,也可能不是設計上出現問題,而是這顆恆星的壽命沒有我們想象的長。”


    “於是它們開始保存試驗成果,進行幹預和轉移?”


    “我們連它們的毛都沒見過,怎麽可能知道它們是怎麽想的?”


    “我們要利用這些通道,這些四處分岔的小徑。”


    “看不見又摸不著,可是無處不在的小徑。”


    “為這些神秘莫測的小徑幹杯!”羅斯舉起果汁,大口喝下,忽然陷入情緒低潮。


    大衛抿了一小口,雙手把玩著杯子裏的飲料,若有所思。


    保羅望著羅斯,無奈而憐憫地望著,時不時抬起酒杯喝一口杯子裏的果汁。


    “我們隻能向前,不管是什麽結果,沒有後路。”


    保羅說:“我們不必像個地球人那樣承受生活的壓力和對未來的規劃,我們沒有過去也不需要展望未來,我們在認知外的世界裏,一切價值觀念都尚未成型,真是太魔幻了。”


    羅斯抬起頭,罵了句髒話,說:“這不正是我少年時期追求的狀態嗎?我實現了,現在的我難道不是真實的我嗎?我太懷疑了,我父親說讓我做真實的自己,現在我也不知道真實的自己是什麽樣的。其實,我可以是水手,也可以是強盜,現在卻成了意料之外的星際流浪者。”


    “為流浪者幹一杯!”


    大衛說:“真實的我們說不定就是流浪者,是火星人的後裔,是魚類的變種,是太陽的產物。落在了地球上,就誤以為自己是地球的主宰者和管理者,必須要度過有目標、有規劃、有意義的一生。”


    羅斯望著胡言亂語的大衛,嘎嘎嘎地笑起來:“這是什麽混蛋邏輯?”


    三個男人又相對笑起來。


    他們都注意到自己的情緒不夠穩定,一會兒樂觀平淡,一會兒悲觀失望,一會兒充滿感性,一會兒又冷眼理性。


    他們的大腦和身體都受到了某種不可知的神秘物質影響,這種感覺就像牽線木偶。


    “我們現在能做點什麽?”


    “等待和承受。”


    “不知是誰說過,人生來就是為了受苦。”


    “夏洛蒂說的。”


    “夏洛蒂是誰?”


    “一個女作家。”


    “到處都是女人的嘮叨,太可怕了。到了阿土阿巴星球還是不得清靜。”羅斯說。


    “我喜歡女人,我喜歡聽女人說話,羅斯。”保羅反駁說。


    “好吧,女人是人類的母親。為偉大的母親幹一杯!”


    “你沒有果汁了。”


    “誰在乎,我隻想和你們,最好的夥伴碰個杯。”


    廢話可以說很久,一直說下去,這些廢話讓他們都感到快樂和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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