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族”首領的生產疼痛減弱了,產下的蛙卵也是蔚為壯觀,簡直形成了一大片積雨雲。


    她耗盡了氣力和情緒,昏昏沉沉地臥在“智族”首領的懷裏,她從來都隻屬於他獨有,而他就不一定了。


    至少,他還懂得憐惜情緒崩潰、奄奄一息的她。


    雅琪唏噓不已,幾乎落下淚來。


    由拉走上前去輕輕擁抱住雅琪,女人容易觸景傷情。


    “你以為‘智族’首領真的是憐惜這個胖青蛙,我發現他們根本不像人類一樣具備高級複雜的情感。‘烏族’首領有,但她似乎剪切掉了這個功能。”以西冷冷地說。


    “你呢?你的感情是不是也消失了?露西和以太那麽重情重義,合體成了你這麽個沒有心肝的家夥!”雅琪憤憤不平地說。


    “不光是我,百合子和大衛的都在快速消失。保羅的消失得比較緩慢,至於紮爾布等到了陸地,他也會變得和我一樣。隻不過海洋環境沒有提供給他升級的條件和機會。此消彼長,情感確實是個無用的存在。能夠擺脫這種東西的坤然,我感到非常高興。”


    百合子雙臂抱胸,眉頭輕輕皺著說:“我並不高興逐漸喪失掉我的情感部分,我隻是無力去阻止它的發生。雅琪,也許就是因為露西和以太的情感部分過於強大無法去除,隻能通過合體實現他們的升級或者進化,就像蛻皮化蛹一樣。”


    雅琪不由自主地更緊靠近由拉,自言自語地說:“我不要被改造,我不想變成冷血動物,不想忘記爸爸媽媽,也不想忘記菲兒。”


    “你以為你能控製它的發生嗎?我們究竟能自己選擇什麽?”


    百合子哀戚地望了紮爾布一眼,是的,她對他再也沒有那份深情了,她甚至都不記得那些一起度過的甜蜜時光。


    而隻要看著紮爾布熾熱的眼神,就知道,他還沒有忘記,沒有失去感覺,他還深深地愛著她。


    “你別說了,她現在不想聽到這些。”由拉懇求百合子。


    “我說的都是實話。”


    “但是她現在並不想聽實話。”


    由拉能深切地感受到雅琪身體輕微顫抖和心底深處的哀傷與擔憂。


    “好了,我們來幹點正事兒吧。”


    以西說:“‘純族’首領反對接受‘烏族’,但是她現在隻代表一個部落,其他三個部落的首領都願意接納‘烏族’。‘烏族’首領並不想稱王,她想擁有更多的接納機會。”


    “什麽意思?難道除了菌藻蛙人物種,她還想接納其他物種?”


    “長者族”憤憤不平地甩動長須:“她們會把我們這個物種搞到極度混亂的地步,現在已經出現了這種選擇的惡果!‘純族’繁衍的後代沒有順利成形活下來的。”


    “我就是這個意思。”小紅蛙說:“就是因為菌藻蛙人已經到了無法進化繁衍的絕境,所以我們才被改造出來。‘長者族’,你們以為你們就知道了菌藻蛙人的一切發展史了?”


    “什麽意思?”“長者族”首領不明白小紅蛙又想耍什麽花招。


    “你們隻是沃貢製造的第一代菌藻蛙人。”


    小紅蛙的話不啻一顆原子彈爆炸在深海裏。


    這話似乎連小紅蛙自己也被嚇到了,她的眼睛骨碌亂轉,閉緊了嘴巴。


    “什麽?”自救小隊的夥伴們也被小紅蛙的話驚著了。


    他們不是海洋之心隱居的高智慧生物嗎?


    不是世居海底的自然生物嗎?


    怎麽會是被製造出來的?


    “為什麽你們一聽到被製造出來的就這麽吃驚?難道被自然製造出來比其他高次元物種製造出來的更具有優越感嗎?”


    “至少不會被控製啊,大自然公平對待它製造出來的所有生物,所謂萬物芻狗就是絕對公平的意思,隻是各有天賦,發展不同。”由拉笨拙地辯解。


    “哦,公平?哈哈。我不想說什麽了。”小紅蛙說半截話又不說了。


    以西說:“不要理睬那些來龍去脈,你的意思是說‘長者族’是被淘汰的物種嗎?”


    小紅蛙說:“所有的。”


    “什麽所有的?”


    “所有的菌藻蛙人都是失敗的,是沃貢實驗的敗筆。”


    這涼颼颼的話語帶著風聲雨聲掃蕩著菌藻蛙人首領,也吹刮著自救小隊敏感共情的心。


    誰會承認自己的存在是被另一種更高等的生物處心積慮或者隨心所欲製造出來的?


    更絕望的是,製造者居然否認了自己的生命,承認這個不屈不撓生活了幾萬年的生命竟然是從頭徹尾的敗筆!


    “長者族”憤怒地高舉瘦弱長須,感應器的光亮斷斷續續,崩潰就在一瞬間,“長者族”首領突然爆裂開來,成為四散在海水裏的大大小小的碎片。


    “死了?”百合子問,尖銳的聲音像那些殘肢碎片一樣飄蕩在水裏,沒有人迴應。


    也許是場麵太過超出所有人的想象,全都愣在原地,任那些組織、液體從空中覆蓋在自己身上。


    然後呢?


    小紅蛙沒想到真相如此具有殺傷力,足以讓一位智慧首領放棄生命,選擇自爆,這是有多麽絕望才能做到,突然想退出了。


    以西攔住了她:“你想丟下一個爛攤子就走?”


    “沒有菌藻蛙人,我也可以生存進化。愚蠢的生物!”小紅蛙恨恨地說。


    “純族”首領剛恢複一點體力,就被“長者族”自爆駭人的場景嚇了一大跳,再次昏厥過去。


    這一次,“智族”首領顧不上去照顧她了,她像孤獨的枯葉沉浸在已經變得渾濁的海水裏。


    “讓開!”小紅蛙冷冰冰地命令以西:“不要以為你的腦力強大,我就會怕你,在海洋裏你們人類並不占優勢。”


    “是嗎?”


    小紅蛙感受到以西的挑釁,再次向一邊躲了躲。


    她必須竭力讓自己停止思考,完全依靠本能反應去抗擊以西,隻要她一動念頭,以西就會知道她的心思,那樣她必輸無疑。


    小紅蛙舒展四肢,像一朵紅玫瑰在水中徐徐開放,露出誘人的姿態。


    以西搞不懂她想做什麽,依然一副冰冷的麵孔去看她表演。


    突然,小紅蛙釋放出毒液,毒液滾滾如地下噴湧出來的岩漿。


    “小心!”百合子箭一般衝到以西麵前護住他迅速離開彌散開來的毒液團。


    紮爾布連忙保護保羅、由拉和雅琪遠離毒霧。


    小紅蛙飛身向相反的位置遊去,一把拽起無人理睬的昏死過去的“純族”首領,在毒液的掩護下,消失無蹤。


    大衛大叫:“她跑了!”


    “不用去追。”以西說:“她說得對,在海洋裏,我們的確不占優勢,就算再次抓到她,依然沒辦法控製住她,反而會再次受到傷害。”


    隻剩下“智族”首領和“兇族”首領了,他們似乎仍然沒有從“長者族”自爆的震驚中迴過神來,表情木訥地站在原地,像兩截雕刻怪異的彩色木雕一樣。


    “現在該怎麽辦?”


    紮爾布迷茫了,打又打不過,和又沒法和好,拖下去也不是辦法。


    “她不會傷害你們的。”


    “兇族”首領舉起長須,一閃一閃亮晶晶:“現在‘長者族’部落的菌藻蛙人會陸續趕到這裏,產生新的‘長者族’首領。如果新首領決定收迴蛙衣,你們會非常危險。”


    以西說:“我們必須去找‘烏族’首領,弄清楚一切,找到沃貢,了解真相,找出辦法。”


    保羅悲觀地問:“如果真相不是我們想要的呢?”


    沒有人能迴答這個問題。


    由拉說:“我們隻能繼續幹,保羅,沒有別的選擇。就算我們在地球上,遇到這種情況也必須幹下去,這就是人類的宿命。我們的一生就是不斷尋找一個已經知道的真相,但是還得繼續找下去,不停地驗證它,不斷重複,周而複始。”


    “現在就去嗎?”雅琪弱弱地問。


    “智族”首領看了看“兇族”首領,舉起長須搭在對方肩頭,感應器沒有閃爍,他們之間也沒有交流。


    “兇族”首領垂頭喪氣,他比“智族”首領和“烏族”走得近。


    一直以來,他們都爭鬥不過“智族”,他以為是因為“智族”有“長者族”支持。


    現在,沒有了“長者族”首領,“烏族”首領抓走了“純族”首領,情形對“兇族”似乎更有利。


    可“兇族”首領反而打不起精神來對付“智族”首領了。


    沒有了“長者族”,就是沒有了經驗支持;


    而沒有了“純族”,就失去了爭鬥和進化的動力。


    “兇族”首領沒有看“智族”首領,眼前的慘劇正好證明了“智族”首領確實比他更有能力帶領部落走向繁榮,可他寧願自己懵懂著,還像個頑皮的孩子。


    “走啦!”


    “去哪兒?!”


    “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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