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是最無聊的事,抓心撓肝,引項翹首,踱來踱去的。


    自己的時間就像垃圾一錢不值,聽憑別人發落。


    墜入全天白晝的時間無序旋渦之中,每個人的內在都有點亂了套,勉強支撐過了適應期,又進入另一種黑暗的時間無序狀態。


    疲憊、焦慮、恐懼和煩躁或多或少都出現在每個人身上,有的人反應更加嚴重,就像患上了時間過敏症一樣。


    由拉的故作堅強終於被自己在黑暗中的強大想象力嚇倒了,鬼鬼神神的胡亂想一通,倒下去就知覺全無。


    大衛覺得他暈過去的時間太久了,他等得都燒完了第十個火把。


    期待很久的紮爾布迴來了,走得再遠,他也沒有什麽新的發現和解決問題的辦法。


    這讓大衛倍感失望,決定再也不稱唿紮爾布為大哥了。


    什麽樣的大哥會一點用也沒有?


    紮爾布來了又走,看看由拉沒醒,簡單說說黑暗裏的暈頭轉向,這不是個洞或者什麽封閉空間,隻不過因為黑暗,感覺上覺得很閉窄,其實跟外麵的草地地形差不多,很開闊,蒼蒼茫茫的。


    在大衛聽來,這些虛頭巴腦的說辭簡直就是給自己的無能無奈找借口,說了跟沒說一個樣。


    其實他走得不遠,說不定也是害怕得躲在了什麽地方。


    “紮爾布,你就不能陪我一起等他醒嗎?”


    大衛覺得自己也需要陪伴,而且暈過去的由拉也讓他感覺擔憂害怕。


    紮爾布聽出了大衛的不滿,剛才還叫人家大哥大哥,現在就改口直唿名字了。


    不能說一點不在乎,男人都是要麵子的。


    可又不能說大衛這樣叫不行。


    紮爾布站在原地淩亂了一陣,複雜的心理活動可以畫出一幅《人生》。


    他沉默不語地走過來,拍了拍大衛的肩膀,有種說不出的陌生感。


    然後幫著大衛把由拉從濕地搬到比較幹燥的地方,他不想待在這裏,急切的想找到一條路離開這兒。


    大衛既然開口了,索性就在這裏點個火堆,喝點熱水,吃點烤肉之類的補充能量。


    來到冰天雪地的黑暗地域,想不出還有什麽比烤肉更好吃的了。


    大衛覺得一起聊吃的感覺比較舒服,可他小時候常被寄養在陌生人家,吃東西很小心,不敢放開了吃,


    迴到自己家,父母沒心情打理食物和照顧他,常常吃些冷麵包和方便食品,大量的甜食和可樂,將就著填飽肚子。


    紮爾布在村裏從小就是擼串能手,烤個肉就跟洗個臉一樣自然流暢。


    大衛接過紮爾布烤得噴香的烤羊肉,心裏叫了聲“大哥”。


    紮爾布毫不客氣地批評起大衛他們國家的飲食,儼然國際美食評論家的口吻:“你們的食物真是太單調了。我們村過節吃流水席。每家都要拿出幾樣拿手菜,從村頭擺到村尾幾百米長,菜都是不重樣的。我最喜歡吃醬肉豬肘子和媽媽做的水煮肉片,一整隻豬肘子肥糯爽口,滿嘴流油,有嚼勁,啃完了肘子,一根一根嘬手指頭,真是爽歪歪!”


    大衛聽了羨慕得不行,吃著烤肉還流口水。


    可嘴裏還是有些不服氣說:“水煮肉片不就是用白水煮肉條嗎?有什麽好吃的,不如我們的煎培根肉。”


    “培根肉不就是很薄的背脊肉嗎?有什麽好吃的。”


    “水煮肉片不是放培根肉嗎?”


    兩個狹隘的小民族主義者為了扞衛各自國家的飲食文化,相互攻訐起來。


    紮爾布連連搖頭,搖得腦袋都快掉了。


    “水煮肉片不是你以為的清水煮肉,是用嫩裏脊肉和不同的新鮮蔬菜搭配煮熟,以滾油澆料做成的。那叫一個鮮嫩麻辣,說得我口水都流出來了。”


    大衛沒吃過,想象不出這道菜的味道來,歎口氣說:“可惜我們在地球的時候不認識,不然我一定去你們村找你。”


    “我也很想念我們村呢,我外婆做的豆餅可是世界一流的。我們的顏老師也是世界上最美的語文老師。”


    一向表現堅強的紮爾布突然哽咽起來,轉而嗚嗚地哭出了聲音。


    大衛靜靜坐在他身邊,他能理解這份恐懼和無奈,隻不過他沒有那麽想念自己的親人。


    他沒有淚,哭不出來,反而更加羨慕因思念而哭泣的紮爾布。


    “除了豆餅,你們那兒還有什麽口味的披薩?”


    大衛不能理解豆餅、饅頭、花卷、包子、肉饃之類的區別,一律理解為不同口味的披薩,就像水果披薩和牛肉披薩一樣。


    “千層餅,吃過嗎?”


    “啊?!一千層?那得有多高啊?”


    “千層不是真的有一千層,就是個形容詞,形容層數多,做工複雜。”


    “中國菜做工都很複雜,我沒吃過,聽起來就很好吃。”


    “那當然,單純一顆土豆,我們能做出十多個菜品。”


    大衛吃完一串又一串烤肉,心想,那為什麽每串烤肉的滋味都是一樣的?


    “全世界都愛吃土豆,有各種不同的做法。我最喜歡吃咖喱土豆。”


    其實,大衛也隻吃過一次隔壁女人做的咖喱土豆。


    紮爾布想起來的菜品多得三天三夜都講不完,越想越餓,吃到嘴裏的烤肉都不那麽香了。


    兩個人沉浸陶醉在美食的幻想中,幾乎忘了剛才發生的悲催倒黴事。


    “我死了嗎?”


    身後傳來了由拉迷迷糊糊的聲音。


    不好意思,把這家夥忘得一幹二淨了。


    大衛連忙擦幹嘴角的油漬,不好意思地扭過頭去。


    其實黑暗裏,剛蘇醒的由拉啥也看不清。


    他發出一句問話,隻是在確定自己身處的位置。


    大衛笑著說:“我們正商量怎麽處理你呢?”


    由拉站起來,四周看了看,火光照亮的範圍太小了:“我們還在這個洞裏?”


    紮爾布說:“我已經四處看了看,確定這不是個洞。這裏很開闊,開闊得我們找不著路,不知道該往哪裏走。”


    “這麽說我們已經到達黑暗地域了。”


    大衛說:“這裏比我們想象的複雜,就憑我們三個根本不可能完成探清地形的任務。”


    由拉看著遠處和近處不同濃度的黑,沮喪地說:“是啊,我都快被嚇得忘了來這幹什麽了。”


    紮爾布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說:“我們先一直往南邊走,以太說過這個星球的海洋比地球多,除了魔方島,幾乎全部覆蓋了海洋。”


    大衛更正說:“這話不是以太說的,是海豚告訴我的。”


    “我不記得誰說過,但是確實有人這麽說過。”


    由拉讚成紮爾布的建議:“我們需要一個指南針。”


    紮爾布笑笑說:“我知道南邊在哪兒,來自蜘蛛的靈感。”


    大衛和由拉每人用意念要求了一個指南針。


    由拉說:“我們真該讓那兩個聰明的女孩一起來,人多力量大嘛。”


    紮爾布不屑地說:“我可不想被她們的尖叫聲吵死。”


    大衛準備好享受一場驚險的冒險之旅了,他還要求了火柴、打火機、火絨草、麻繩、應急燈、防水衣,興致勃勃地裝滿了背包。


    由拉說:“我們不用準備什麽,缺什麽到時候請求就行,你收鼓鼓囊囊的一包幹嘛?還不嫌累的?”


    大衛也發覺自己草率了,撓撓頭皮說:“探險要有儀式感,我就是想讓自己更好地適應角色需要。”


    紮爾布說:“你還不如要求些武器,我們不會被餓死,倒是有可能會被其他兇猛動物吃掉。”


    正說著,一聲尖銳的嘶鳴夾帶著血雨腥風的氣勢響徹半空。


    大衛緊張地抓住紮爾布,驚惶地問:“什麽,什麽東西?你不是說沒有遇到生物嗎?”


    緊接著,一聲聲嘶鳴劃破長空,在寂靜的黑暗中陰魂不散地迴蕩。


    “不好了,它們數量太多了!”


    “什麽鬼啊,嚇死我啦!”大衛嚇得一緊張,放了個很臭的屁。


    紮爾布和由拉嫌棄地捏緊鼻子,躲開了一米距離。


    完全沒有用。


    還是很臭。


    大衛說:“現在還顧得上在意臭味嗎?現在是團結就是力量的時候!”


    “咚咚咚”巨大的腳步聲敲擊著凍土,朝這邊過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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