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輕拭去額頭的幾滴冷汗,迴道。


    “臣此次奉命出使,青湖、江風兩地所有大家氏族,幾乎家家高掛白色奠旗,那場雪夜之戰已過一年,直至今日還不時能聽到婦人,孩童的哀怨之泣。此等怨念,不給一個合理的交待,怕是難以化解。”


    喃帝眉梢一擰,“鄧老的意思是,老五必須得叫迴來交給他們處置?”


    鄧特使很困難地起身,行禮道:“此乃陛下家事,臣不敢多言。”


    喃帝沉默了片刻,目光一閃,冷冷道“行了,知道你的顧慮,此次出行舟車勞頓,早些迴去歇息吧。”


    鄧特使戰栗地點點頭,蒼白的臉色終於有了些血色。


    聽到喃帝的這句話,心裏懸著的一塊石頭終於落了地。行完君臣之禮後,跟逃難似地邁著大步慌忙離開了。


    “不管真相如何,終究是我司南有愧於青湖、江風二部,這次叫他迴來之後,倘若他再惹了事,犯了眾怒,就依他們的辦吧。”喃帝歎了口氣,朝身後說道。


    “是,父皇”


    ……


    過了子夜,太平宮裏的宴會也到了尾聲,今年的春宴進行得相當順利,至少從表麵上看是這樣的。


    司南從一個小國,短短三十多年的時間一躍成為中原異荒五洲之一,這等功績的確值得大書特書一番。


    在司南奎平了幽州的餘亂後,喃帝挑了個好日子,特意辦了這場聲勢浩大的宴會。連東邊的鄘洲帝都特意派了良歧族的人前來道賀。


    喃帝這場興師動眾的宴席散場,女婢們在席間絡繹不絕地穿梭著,送走一波又一波的達官顯貴。


    人頭攢動的盡頭,兩名侍衛正艱難地逆著人流往宴會廳裏邁著步子。二人貼著牆角,好不容易躥了進來,一路小跑到了高台底下,畢恭畢敬地作了個揖。


    這兩名侍衛穿著打扮迥異,一個著黑甲,手持刀刃,一個著淺色便衣,朝桌上兩名男子分別耳語了幾句,隨後退了下去。


    毗鄰同坐的二人,更靠近高台的是司南洲的四殿下——司南雲恆,司南國近些年崛起的重要人物。另一位,便是良歧族老宗主的嫡孫——良歧戊。


    二人相視一笑,顯然並不在意,隻覺得這事給這場“平凡”的宴會帶來了些許樂趣。


    “你這位弟弟膽子真是不小,雲恆兄可知那姑娘是誰?”率先開口的是良歧戊,言語間的神態一改先前的隨性,儼然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


    一旁的司南雲恆並未急於迴答,慢慢地抿了一口酒,“你說他們二人打起來,誰贏誰輸?”司南雲恆不按常理,反問良歧戊。


    “嗬,雲恆兄這避重就輕的功夫屬實不錯,我良歧家的修行自成一派,照異荒修為的靈、階、羽,遺四大境界來看,我那族兄怎麽說也有個靈境六七段的實力。倘若你沒誆騙我,那位白衣少將軍真的靈力全失,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又能厲害到哪去?真全力打起來,恐怕你五弟,不是對手。”


    司南雲恆眉眼一挑:“賭一把?我五弟那性子,向來吃軟不吃硬。”


    良歧戊愣了愣神,隨後伸出手笑道:“跟你賭,賭注是什麽?”


    來白鶴城之前,良歧戊本以為那位一改中原異荒格局的司南雲恆,應當是殺伐果斷無比威嚴之人,否則如何在十幾年裏,治內亂平外患,造就司南洲如今的偉業?


    再看看眼前這位好酒喜樂,隨口便將打、賭二字掛在嘴邊的男人,實在難以想象他就是那位被世人稱頌的司南四殿下。


    司南雲恆嘴角微翹,開口道:“良歧族的鍛造技藝天下聞名,你要是輸了,留幾柄珍品利刃在太平宮如何?我若輸了,我便給你幾塊南淵的聖晶石,那可是煉鑄兵刃不可多得的好東西。”


    良歧戊內心譏諷地笑了一瞬,暗罵道,“老狐狸的尾巴還是藏不住了,誰不知道南淵雖在司南洲境內,但裏麵的一晶一石,一草一藥哪輪得到他司南雲恆來做主?”


    想歸想,良歧戊並未表露出絲毫不悅,輕聲應道,“好,順便告訴雲恆兄,那姑娘…...是我族兄未過門的小妾,如此一遭,他可不會手下留情,你這位弟弟,看來慘了。”


    另一頭,鬆了綁的良歧茂咬牙切齒地揮出全力一擊,這時候的良歧茂已經顧不上站在他對麵的是誰!


    他隻知道,他活了三十年,第一次受到這種屈辱,第一次被人踩在腳下無情譏笑!這口氣他無論如何也咽不下!


    司南溪聽見空氣中傳來絲絲裂響,再望向良歧茂時,已經來不及做出反擊,隻得彎腰一扭,朝相反的方向踉蹌退出幾步。


    他這一拳速度奇快,破風而出,甚至連零落的雪花都被打斷了片刻,化作一道白霧,飄散在周圍。


    “良歧茂!”


    司南溪瞪大雙眼,凝視著良歧茂,他怎麽也想不到,良歧茂敢在太平宮裏動殺心,他剛剛那一拳,如果打中自己,怕不是真要在床上躺個十天半個月。


    司南溪緩了口氣鎮定下來,看著眼前滿身怒氣,快步朝自己襲來的良歧茂,惘然念道:“瘋了……真是瘋了!”


    司南溪知道自己能迴司南洲,大概率是有人得了喃帝的默許後將自己帶了迴來。隻是那個隱藏在暗處的人出現的時機未免也太巧合了。


    自己前腳剛被人被人拋下懸崖命懸一線,他後腳就出現神不知鬼不覺地在所有人眼皮底下把自己救走。看來自己在臨安城的一舉一動,都在被人監視著。


    容不得司南溪分心,此時的良歧茂正滿臉殺氣,弓著身子,一拳又一拳朝司南溪揮了過來,司南溪知道對麵這人已經癲狂了,再打下去,事情鬧大,自己恐怕也逃不了喃帝的重罰。


    麵對來勢洶洶的良歧茂,司南溪隻是一味地閃轉騰挪避其鋒芒,不敢動手迴擊。


    二人你追我趕,圍著良歧族下榻的茱萸樓繞了兩圈,見良歧茂追不上自己,司南溪跳上一側的屋脊,朝良歧茂大聲喊道。


    “停停停!你看你追也追不上我,真拚了命來打一場,咱們也是半斤八兩,一時之間難分勝負。你說我縱情聲色也罷,廢物無能也好,我都認了!停手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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