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滿絨毛的尖銳步足離董鳶的喉嚨隻差半寸。


    這一刻,就像有一隻無形的手按下了暫停鍵,董鳶眼前的畫麵忽然停滯,又像是一麵摔在地上的鏡子,瞬間分裂成無數碎片。


    現實世界的碎片仿佛萬花筒一般扭曲旋轉著,董鳶看到了在背後驅動世界運轉的形而上的齒輪,瑰麗的色彩漸漸褪去,萬事萬物都逐漸消亡。


    不論是劇毒蜘蛛還是秋漓,甚至是她身處的整個世界,一切都像是一場浮誇的夢,隨風而逝,不複存在。


    而現在,夢醒了。


    隨著周圍的景象完全消逝,董鳶發現自己漂浮在一片空蕩蕩的空間中。


    她低頭看去,卻看不見自己的身體。


    此時,她宛如一台第三人稱的攝像頭,無情地觀測著這個神秘的地方。


    我是死了嗎?


    死後,原來是這種感覺嗎?


    她不禁這樣想著。


    卻有一道溫柔的聲音在她心底響起。


    “不,你沒有死。”


    “你還有一次做出選擇的機會。”


    你是誰?


    董鳶感受不到自己的嘴巴,說不出話來,隻能這樣想著。


    “我是一道來自其他位麵的意誌。”


    “在昨天,也就是你們的位麵剛剛和蟲災位麵建立連接的時候,我也穿過了變得薄弱的虛空屏障,附著在你的靈魂上。”


    “現在,我們正在脫離於現實世界的靈魂空間中對話。”


    “這裏沒有時空,沒有因果,沒有起始與結束,唯有存在本身。”


    所以說,你也是某種傳承嗎?


    既然你在我的身上,為什麽我沒有獲得那些特殊的能力呢?


    董鳶感到奇怪。


    如果她也是一位傳承者,想必其他幾人也不會被逼到這種地步吧。


    可她隻是普通人,是末世裏的累贅。


    想到這裏,她就有些難過。


    “我並不是簡單的傳承,而是一道包含意誌的傳承。”


    “這段時間以來,我一直在觀察你,想要尋找一個恰當的時機讓你做出決定。”


    “因為繼承了我的力量,也代表著同時繼承了我的意誌。”


    “背負他人的意誌而活,對你而言是一種詛咒。”


    “小姑娘,你怕嗎?”


    那聲音平和地發問。


    我不怕。


    董鳶在心中搖著頭。


    她對所謂的詛咒沒有半點畏懼,隻怕自己深深喜歡的妹妹出了什麽閃失。


    如果繼承那道聲音的意誌,就能夠獲得力量的話,她沒有任何理由拒絕。


    哪怕是靈魂要下地獄,董鳶也在所不惜。


    那聲音微不可查地歎氣。


    “我的意誌是‘守護’,你需要有發自內心想去守護的目標,才能貫徹我的意誌。”


    “正是因為觀察到你有拚命想要守護的人,我才會現身,給你這次選擇的機會。”


    “你可以選擇繼承我的力量,代價是在守護的枷鎖下度過一生。”


    “你的守護之心若有一絲動搖,就將萬劫不複。”


    “你的靈魂將接受來自世界法則的煎熬,永世不得超生。即使在死後,這個位麵也不會停止對你的折磨。”


    “你也可以選擇放棄,至少能毫無負擔地死去。”


    這還用選嗎?


    隻要有守護秋漓的機會,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董鳶都毫不後悔。


    人生的前二十年,她看慣了家族裏的虛情假意、爾虞我詐,厭惡那些對她阿諛奉承的家夥,討厭對她冷眼相待的父親。


    就在這時,舉手投足都顯得無比真實的秋漓走進了她的生活。


    董鳶又想起那位羞澀地朝著自己打招唿的小女孩,她隻是站在那裏,就給自己黑白的生活帶來了絢爛的色彩。


    秋漓會耐心傾聽董鳶的每一句話,哪怕是再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聽得無比認真。


    秋漓會時刻安慰心情低落的董鳶,用充滿誠意的話語鼓勵她重新振作起來。


    秋漓會聽董鳶的話,乖乖地去上學,就算沒有基礎也學得刻苦認真,成績飛速進步,考得好還會開心地向她報喜。


    秋漓總是不顧董鳶的勸阻,自發地打掃房間,有時趁她不在家,還偷偷為她做上一整桌美味的菜肴,擦著額頭上的汗水,卻從不喊累。


    秋漓遭受過家族裏其他人的欺負和冷眼,甚至不會抹眼淚,也從來沒有告訴過董鳶,隻是默默忍受著。直到秋漓離開,董家分崩離析之後,她才偶然得知這些事。


    董鳶和秋漓這短短半年的相處,竟然比她自出生以來的二十多年都要鮮活的多。


    秋漓並不是她的親妹妹,卻比親妹妹還要親。


    作為姐姐,她愈發意識到,守護秋漓就是她畢生的夙願。


    她永遠都不會改變想法!


    “小姑娘,你想得太簡單了。”


    那聲音變得有些滄桑。


    “如果她在你麵前表現出的一切,都是虛假的呢?”


    “如果她逼迫著你做不喜歡的事,你會情願去做嗎?”


    “如果她某一天反過來刺穿你的胸膛,你會無怨無悔嗎?”


    “守護逼迫著一個人為另一個人投入全部的身心,卻無法保證另一個人能好好對待這個人。”


    “付出守護的人,就算做了再多違心的事,也不能產生任何動搖。”


    “守護本身,就是一種詛咒啊。”


    董鳶才不信這個聲音的鬼話。


    那個嬌弱又怕生的小姑娘,還能是演出來的不成?


    秋漓隻會悶在她懷裏哭鼻子,怎麽可能反過來朝她捅刀子。


    趕快把力量給我,我要去救人了!


    見董鳶已經作出決定,那聲音也不再說話,隻是默默地把自己的力量傳遞給她。


    刹那間,她的腦海裏就多出無數信息。


    董鳶頓時明白,自己獲得的傳承是a階的“貫虹劍修”,能操控磅礴的木係真元力作戰,具備強大的群攻能力。


    這份傳承甚至還處於被封印的狀態。


    如果未來有機會獲得蘊含仙力的靈果,董鳶就能打破傳承封印,將a階傳承進階為s階傳承“貫虹劍仙”。


    晉升之後,董鳶一身真元能盡數轉換為五行仙元力,移山倒海隻在一念之間。


    這份力量的原主人,也就是那個聲音,在他自己的世界中甚至達到了九級的半神境界,卻因為被懷中守護之人背叛,飲恨而亡。


    但原主人的守護意誌依舊熾烈,他想要找到一位同樣貫徹著守護意誌的繼承者。


    命運讓他遇到了董鳶。


    隨著那份傳承完全地鐫刻在董鳶的大腦中,原主人的靈魂帶著笑容,緩緩從世界上消逝。


    強大的真元力在董鳶體內爆發,一股熱流按照玄奧的軌跡在她的四肢百骸遊走,疏通加固了她脆弱的經脈,打通了許多堵塞的穴位,讓她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暢快。


    與原主人靈魂綁定的武器也出現在她的手上。


    那是一柄看上去無比脆弱的青色細劍,卻在董鳶手中舞出了無堅不摧的氣勢。


    看向來襲的蜘蛛步足,董鳶自信一笑。


    以她現在一級後期的實力看來,劇毒蜘蛛,玩具罷了!


    感受到丹田內真元湧動,她屏息凝神,揮劍上挑!


    青綠色的木係真元力沿著劍尖揮舞的方向飛出,董鳶這一劍竟甩出一道垂直的劍氣!


    這場變故來得實在太快。


    劇毒蜘蛛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眼前原本毫無反抗之力的人類手上突然出現一把劍,還朝它揮出一道鋒銳的劍氣!


    這是什麽情況?!


    此時它已無力收招,隻能眼睜睜看著那道青色劍氣毫無阻礙地切斷了自己的步足,帶著不可阻擋的鋒芒,直直地衝向自己的腦袋!


    隻聽見唰啦一聲,劇毒蜘蛛還處於向前撲來的姿勢,卻被這道劍氣齊刷刷砍成左右兩半!


    兩邊的殘軀還借著慣性在半空中向前飛了一小段距離,噗地一聲摔在地上。


    噴濺出的蟲血濺了董鳶一臉,但她狀若不覺,迴過頭來,溫柔地問秋漓:“小漓,沒嚇到你吧?”


    看著滿臉都是綠色血跡的董鳶朝自己發問,秋漓張了張嘴,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該擺出什麽表情。


    我能說被你嚇到了嗎?


    殺手練就的大心髒在這種玄幻場景麵前根本沒有用啊!


    她看見劇毒蜘蛛被董鳶一劍砍成兩半,早就就悄悄把甲蟲之匕藏迴了挎包。


    此時此刻,她無助地瑟縮在牆角,滿臉複雜,開始懷疑人生。


    我是誰?我在哪?


    董鳶怎麽突然變得這麽猛?不會被人奪舍了吧?


    雖然不用扣無害度了,但秋漓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她完全無法理解董鳶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為什麽身上會突然冒綠光?為什麽手上會突然多出一把劍?為什麽能揮出劍氣,把劇毒蜘蛛一劍秒殺?


    玄幻,太玄幻了。


    在董鳶眼裏,秋漓像是嚇傻了一般,麵色僵硬,毫無反應。


    董鳶笑著摸摸她的腦袋,湊到她耳邊低聲說:“小漓,我們安全了哦。”


    “姐姐獲得了超級厲害的傳承,小漓再也不會受欺負了!”


    隨即,董鳶一把就將秋漓抱了起來,單手摟在懷中,朝著其餘幾位隊友的方向趕去。


    木係真元力最能溫養肉身,現在的董鳶感覺自己甚至能徒手掀翻銀甲巨蟲,抱著瘦小的秋漓更是不在話下。


    董鳶先是找到了被劇毒蜘蛛追得上躥下跳的王凱文。


    王凱文呆若木雞地看著董鳶一手抱著秋漓,另一隻手隨意揮出一道劍氣,就將一級中期的劇毒蜘蛛瞬間秒殺。


    整個過程就突出一個輕鬆寫意。


    不是,原本最弱的董鳶怎麽突然變得這麽猛了?


    打通任督二脈了這是?!


    王凱文也開始懷疑人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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