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氏一時氣結,她也沒想到一向低眉順眼的陸美玉竟然變得伶牙俐齒起來。


    再一看陸樂成拎著兩塊肉迴來,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你們竟然還買肉吃!一買就是兩塊!好啊,老二家的,你們就是這樣對待爹娘的!”


    “伯母,你誤會了。這是長姐讓我去買的兩塊肉,要分一塊送給阿爺的。”陸樂成連忙解釋。


    他不解釋還好,一解釋甘氏更是來勁:“別裝模作樣了!這是被我正巧撞見了,你便說要分一塊給你阿爺。若是我沒撞見呢?還不是都要落到你們二房的肚子裏。”


    陸樂成和何氏急了,急著想辯白清楚。


    哪知陸美玉高聲道:“沒錯,恭喜你,答對了。這兩塊肉我就是打算買了自己吃的,有什麽不對嗎?”


    甘氏睜大了眼,指著陸美玉,一時說不出話來。


    “我也可以買了孝敬阿爺阿奶,至於伯母,你將這麽大一頂不孝的帽子扣在我們頭上,這肉,你肯定是不稀罕吃的了。再說,我也不指望你們買肉給阿爺吃來表達孝心,你不從阿爺阿奶嘴裏搶肉吃,就算你的孝心了。”


    陸美玉正說著,陸大河進了屋。


    他聽了一耳朵,隻聽到長女在懟嫂子,覺得吃驚極了。


    再一看到如今穿著櫻花色薄棉襖的陸美玉,臉色紅潤,十分好看,他又驚了一下。


    以前怯懦的長女,怎麽大變樣了?


    “他二叔,你來得正好。方才你閨女說的這些話,你可是聽清楚了吧?一個出嫁女,竟然這樣對待她娘家的伯母……”


    甘氏氣急敗壞。


    陸美玉卻不理會她,直接對陸樂成道:“弟弟,你去把肉送給阿爺阿奶,要告知他們,這是我陸美玉孝敬他們二老的。其他人別來沾邊。你就說我說的,其他人不從他們二老嘴裏搶肉吃,就是對他們的孝心了。”


    陸樂成心裏也有一絲慌張,但看著長姐篤定的模樣,他也知道萬萬不可拆她的台。


    嘴裏應著,他手裏拎著一塊肉就往外走去。


    甘氏怎麽都沒想到,這姐弟倆眼裏竟然完全沒有她,敢這樣對她!


    她惡狠狠地看向陸大河夫婦,讓兩夫婦都有點瑟縮。


    陸文靜嗆聲:“伯母,你想著要賣掉我,或是把我嫁給屠夫,以此來孝敬阿爺!倒真是會做人!”


    “難道不應該?你身為陸家的孫女,怎麽忍心瞧著你阿爺躺在床上,受病痛折磨,還吃不起藥?”


    陸美玉嗤笑:“我們二房出一份醫藥費,希望大房也出同樣多的,而不是將手伸那麽長,想著要賣別人家的閨女。你若是敢打我妹妹的主意,那兩個堂妹必定要受磋磨好幾倍。”


    甘氏不可置信地又伸出手指著陸美玉:“我……我要讓你伯父打死你這個不長眼的。”


    陸美玉卻對著手足無措的爹娘道:“咱們做飯吃吧,吃完了去請大夫,去看阿爺。”


    陸大河夫婦長期以來都在甘氏的威壓之下,方才長女的一番狂懟,倒讓他們覺得心裏舒服。


    因此,兩人與不再說什麽,果然動手做起飯來。


    陸美玉向陸文靜示意了一下,陸文靜懂了,將背簍拿了過來:“娘,吃白米飯。這米是長姐拿來的。”


    幾人同時望過去,見那白米有個十斤左右。


    在這個時候,還能吃得起白米,那是富戶才有生活的!


    甘氏又嘟囔著“孝順”那一套,卻沒人理。


    陸樂成很快迴來了:“長姐,我把你的話原樣轉述了,阿奶說熬肉粥給阿爺吃點,補一補。”


    甘氏見二房沒有要留下她用飯的意思,便急忙轉身離去了。


    “家裏是分家了吧?”


    陸美玉不明就裏地問著。


    “分了,阿爺阿奶是跟著大伯和伯母過的。當時說,他們跟著老大養老,分給咱們家,連三成家產都沒有。這屋子,還是自己蓋的呢。”


    何氏一邊絮叨著,一邊炒菜。


    忽然她反應了過來:“美玉啊,你都不記得了?”


    陸美玉隻得又說了一遍:“我掉下水塘了,暈死了過去,好不容易才醒來,好多事兒都不記得了。話說迴來,日子再難,我帶著兩個丫頭,想來也是不想尋死的。說不定是有人推了我,隻是我不記得罷了。”


    她盯著眼淚汪汪的何氏, 又補上一句:“說不定是劉家人呢,隻是我不記得。”


    何氏不是不想她和離嗎?聽到她和離的消息後,簡直像天塌了一般。


    這下,若她是被劉家人推下去的呢?何氏又會做何感想?


    何氏聲音罕見地高了很多:“當真?他們怎麽能這樣對你?”


    “娘,你別激動,我隻是這樣推測。我以前謹小慎微的,哪裏會結什麽仇?與我有矛盾的不過是劉家人,劉慶生被征去當兵後,他們劉家把我們婦仨分了出去。


    說是分家,田土糧食銀錢,什麽都沒給!卻又牢牢把持著劉慶生賺到的銀子,以有那軍餉。這不是逼著我們娘仨去死嗎?”


    陸美玉頓了頓:“我說了和離後,反而過上了好日子,你們還真別不信。還是,你們並非是真心疼我,隻想著讓我迴劉家去受磋磨?”


    何氏氣得過來,拍打了兩下她的手臂:“有你這麽說你娘的嗎?我怎麽會希望你去受磋磨?你爹娘隻會希望你過得好,有依靠。”


    “得了,我要依靠的便是我自己。要依靠劉家,這棉花棉被,這白米布料,可拿不迴來。”


    陸美玉挨了兩下輕輕的打,全然不在意。


    陸大河已經弄清了事情:“和離便和離吧,隻是,閨女吃了這麽大的虧,待你阿爺的病情好轉,我和你伯父還是要去劉家,為你出頭的。”


    陸美玉打量著原主的這個爹,是個憨厚的漢子。


    隻是由於常年的勞累與憂心,看起來有些顯老。


    “倒是不必再為我出頭,我也沒吃虧。該是他們欠我的,我也已經討了迴來。”陸美玉想了想,“若是以後有需要你出頭的事兒,我迴娘家來搬救兵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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