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天,思月鋪來了個姑娘,她衣著簡單,身上半個首飾也沒有,就連綰發都是木釵。


    她一進來,正在挑胭脂的小姐們都掩著帕子笑起來,絲毫不避諱,就連萍兒都覺得有些難堪。


    這個人,萍兒認得。


    她是城東絲綢鋪老板的女兒翁小姐,家境殷實,人卻摳門得厲害。城中都說,翁家的錢大半是省出來的,之前翁老板累得病倒了,都不肯花錢多請個下人,就連大夫開的藥,一頓都分成三次吃,以至於小病拖成大病,足足耗了三個多月才康複。


    翁小姐青出於藍勝於藍,她逛鋪子從來不買,隻過過眼癮。思月鋪她來了十幾次,一樣東西也沒買過。


    因著楊清婉的吩咐,來者就是客,不論客人買不買,都不許給臉色瞧,所以萍兒和柚兒也很平常心,隻是讓她自己慢悠悠地逛著,不打擾其他人即可。


    不過,翁小姐的行為,落在其他人眼裏,就是個吝嗇鬼。


    “喲,翁姑娘又來啦?”郭小姐拉長了聲調,冷嘲熱諷地說道:“你這一天一巡的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你們翁家開的呢。”


    其他人撲哧笑了,樂的前仰後合。


    郭小姐家的成衣鋪和翁家是對頭,打小就看不對眼,擠兌幾句也是有的。


    翁小姐也不惱,還是那副怡然自得的姿態,誰跟她說話,都像是拳頭打在棉花上,一點反應都沒有。


    郭小姐討了個沒趣,反倒跟她卯上勁了,“萍兒,剛才挑的都給我包上。我可不像某些人,光看不買假把式。”


    “胭脂水粉經用著呢,買這麽多怕是用也用煩了。”楊清婉邁入門檻,一看情形就明白了七八分。


    她揀出兩三盒香粉和胭脂,才遞給郭小姐:“你膚色細膩,這些豔而不俗,更襯氣色。”


    楊清婉行事大方,做生意如同交朋友,說的話既捧著,又處處都是為她們著想,沒人會不高興。


    郭小姐捂著嘴笑:“小娘子真會做生意,怪不得西街就數你家最旺了。”


    西街之前也是有幾家脂粉鋪的,自從思月藥妝來了以後,生意越來越慘淡了。


    楊清婉聽了也不驕矜,隻微微一笑。


    買完了,郭小姐也不逗留,白了翁小姐一眼就走了。


    郭小姐心性跟小孩似的,楊清婉好笑地搖搖頭。


    “這是什麽?”一直沉默的翁小姐指著櫃台上擺著的洗麵粉,出聲問道。


    楊清婉將那盒洗麵粉拿出來,打開盒子介紹道:“這是美容用的洗麵粉,用來清潔皮膚的。這裏麵用了大豆粉、赤小豆粉、白芷、皂莢、雞骨香等等,所有材料研磨成藥粉,洗臉的時候用一些,能夠除濕消腫,還能提香。”


    頭一次聽說洗麵粉,翁姑娘起了興致:“那旁邊的這一盒呢?”


    “這個是洗澡用的澡豆,和洗麵粉的功效差不多,是用來洗身子的。”楊清婉將澡豆盒子也打開,霎那間,淺淺的草木香氣彌漫周圍。


    翁姑娘伸手去拿,袖子滑落一截,露出手腕,很快就被她不著痕跡的蓋住。


    楊清婉耳聰目明,盡管隻有一瞬間,還是看得清清楚楚。


    她輕輕覆住翁小姐的手,清澈的眼神漾著溫和的善意,“站這麽久也真是累了,不如我們去裏間坐坐?”


    進屋後,楊清婉倒了杯茶,對著翁小姐說:“實不相瞞,剛才我看到小姐皮膚上有些白蘚,光使用我們的澡豆,對你來說效果不大。”


    翁小姐不曾想自己的秘密被人看到,失落道:“不要緊,我早已習慣的。”


    她這兩年,身上總是起一些皮蘚,反反複複,用了多少藥膏也不見好。父親借著出門的名義帶著她看了不少郎中,可惜都是徒勞。


    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她不愛打扮。麵上裝扮得再漂亮,一看到自己幹裂起屑的皮膚,就什麽心情都沒了。


    楊清婉提筆,寫下一張藥方:“女子皮膚與氣血息息相關,隻有氣血充足,皮膚才會水靈。所以你要先調理好自己的身子,再用我們的新品也不遲。”


    藥方寫好,她吹幹墨水,“這是四物湯,裏麵是生地、當歸、白芍、川芎,對女子補血大有裨益,你先照著方子煎藥,喝半個月試試。”


    翁小姐沒想到楊清婉有法子,接過信紙道謝:“多謝掌櫃。”


    然後,她捏著拳頭,緊張的問道:“這藥方不算錢吧?”


    楊清婉:…不愧是你。


    “不算錢。”楊清婉幹脆利落的迴道。


    得知藥方不算錢,翁小姐臉色大好,買了一盒澡豆粉就告辭了。


    翁小姐居然在外麵買了一筆,這可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次,讓不少人眼珠子都掉出來了。


    這還是那個一毛不拔的翁小姐嗎?


    名人效應也在這時產生了效果。


    能讓鐵公雞都掏錢的一定錯不了,秉承著這樣的觀念,鋪子裏的新品迎來了第一輪的暢銷。


    正如楊清婉所說,萍兒忙的雙手都麻了,全城的人都來買了,甚至還有臨近省城的慕名而來,導致很多人還沒排到就賣完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所有的客人,萍兒擦拭著櫃台,準備清理完就關門。


    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雙白底皂靴,萍兒揚起歉意的笑容:“客官,真對不住,今日的貨品都售罄了。”


    那男人留著絡腮胡,個子不高,說話一股秦腔:“我想與你們東家見個麵,可有時間?”


    他手裏拿著馬鞭,口音又格外陌生,看著就像是行路的客商。


    大耀國南北相距甚遠,所以就形成了走南闖北的商行,倒賣必需品,一轉手就是幾倍的利潤。商人牟利,既然是要見麵,肯定是覺得思月鋪有利可圖,估計是要談合作。


    這麽大的事,萍兒不敢擅作主張,給那商人看了座,就去後院稟報楊清婉了。


    很快的,楊清婉就與這人見了麵。


    他自我介紹姓高,是一隊商行的領頭人,大概是因為在外麵闖蕩久了,因此說話也很直接:“我們北方氣候寒冷,女子手經常生凍瘡,若是有能治療的藥膏,一定會大賣。既然是藥妝鋪,掌櫃的可有這樣的產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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