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癲了兩個月,知翊近些時日清醒了不少,他起身問道:“我這些時日,神智不太清楚,外麵發生什麽事了嗎?”


    “沒有……我就是擔心殿下的身體……”


    知翊卻輕笑道:“原來是這個啊……我有金身死不了的,別哭了。”


    原本小五隻是默默流淚,聽到知翊安慰自己,繃不住哭了出來。


    知翊下床摸索著換上新的袍子,出去。


    現在已經是春天了,桃花開了。


    “殿下春天了……”


    知翊道:“這麽久我都沒離開過神殿,村民們還好嗎?”


    小五道:“很好,太子殿下幫忙看著,一隻妖魔都不曾來過。”


    知翊點點頭,在小五的攙扶下去了秋千上坐著。


    知翊捏著玉玦,將乳糖一顆一顆塞進嘴裏,甜的,心裏卻還是苦澀得很。


    仙侍們又在嘰裏呱啦講述著天界最近發生的事,知翊靜靜地聽著,不言不語,就像一切和他無關似的。


    直到他們聊到了西境。


    “容淵盜走了女媧石,西邊出現裂縫,帝君率兵攻打魔宮原本要贏了,夜禹那孫子竟然支援過來了!”


    知翊手一抖,一包乳糖撒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知翊整張臉失了顏色,他腳一軟,從秋千上摔下來,“你說夜禹幹什麽了?”


    “殿下!”小五忙不迭地扶起他,幾個人愣在原地,小五怒視著他們,“嚼什麽舌根?還不快退下!”


    “站住!”知翊冷冷道:“什麽時候的事。”


    “今日……”


    知翊咬著唇將乳糖塞到嘴裏,小五立馬製止,“殿下別吃,掉地上了。”


    知翊沒理會,繼續問道:“狀況如何?”


    知翊隱隱約約隻聽見那人低沉地喘著氣,“兩敗俱傷。”


    知翊沒說話,過了一會兒,他道:“一定是夜禹的主意,他想報複我……他想報複我……”


    小五麵色愁苦。


    “鈴鈴鈴”清脆的鈴聲響起,眾人不由自主地聞聲望去,此時,一身戰甲的容淵站在房頂上,麵上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


    “哦喲喲,本尊怎麽說西境不見他們的王子殿下,原來躲在這兒啊。”


    知翊抿唇,下意識退後一步,“你……是容淵魔尊?”


    “是啊。”容淵語氣輕淡,就像正常和他聊天一樣。


    “唉,早就聽聞西境殿下淵清玉絜,溫柔似水,今日一見大為失望,聽說你成了這副德行還是你那好父君幹的?”容淵連連歎氣。


    知翊不與他多言,警覺道:“你到底要幹什麽!”


    容淵繼續笑著,“本來少了個明澤也就算了,結果又多出個南軒,本尊折了那麽多的將士,有些氣得牙癢癢,今日抓一抓洛寒的兒子來解解氣。”


    知翊卻嗤笑道:“聽說南域魔尊助你一臂之力,怎麽,還打輸了?”


    容淵眸光幽暗,上前一把抓起知翊,帶走。


    “知翊就先讓本尊借去玩玩!”


    “殿下!”小五麵色陰戾,他咬牙,禦劍去了天宮。


    西域城池,鬼魅桀桀桀的笑著,紛紛湊到知翊麵前打量著。


    “這就是知翊?長得驚天地泣鬼神啊!……嘖嘖嘖,到底是誰說他長得好看,眼瞎了嗎?還沒有我們魔宮的洗腳婢一半好看。”


    “錯!他現在毀容了你當然覺得他醜了,當年我有幸出去忘川當哨兵,遠遠的就見過他,長得那叫一個絕色!就是可惜了現在,不過沒事,關了燈都一樣。”說著那魔族士兵一臉淫笑地摸了摸他的臉。


    知翊被定在原地,隻能默默忍受這些恥辱,他咬著牙,心口蔓延出黑氣。


    “啊啊啊!!!”


    骨肉分離的聲音連帶著慘叫聲響徹雲霄。


    “你們這群低賤之人也配動他?”夜禹黑眸幽冷,身上氤氳著危險的氣息。


    剛剛調戲知翊的那個魔族士兵瞬間斷了一隻手臂,鮮血噴濺在知翊身上。


    “……”


    粘稠濕熱的液體劃過臉頰,知翊抿唇,強忍著惡心。


    鬼魅們瞬間被嚇破了膽,紛紛散去。


    夜禹沉聲道:“是你把他帶到這兒的?”


    容淵出來了,聲音輕挑,“不然呢,難不成他一個瞎子還能飛過來不成?”


    夜禹眉心一蹙。


    容淵低沉地笑了,“瞧你剛剛緊張的樣子,莫不是……”


    “住口!他配嗎?”夜禹額角青筋爆起,一道魔氣打過去。


    容淵身形一頓躲過去,“瞧你羞怒的樣子,我還沒說什麽呢。”


    “給我閉嘴!有這勁還是好好想想怎麽對付洛寒的好!”


    夜禹瞥了一眼知翊,看著他生出心魔的樣子還是有些詫異,不過停頓片刻,麵色如初,甩袖離去。


    容淵沒在意,不疾不徐地走過來,解了知翊的定身術。


    “小美人,你這心魔生得有些晚啊,不然我一定會隆重邀請你加入我們魔界呢……嘖嘖嘖,你父君要攻打過來了。”


    知翊道:“要殺要剮隨你!”


    容淵一愣,“喲,你難道不期盼你父君前來救你嗎?我都把你在我手上的消息放出去了。”


    知翊冷冷道:“倘若我還有神力,我絕對不會放過你們每一個人!”


    容淵卻笑了,“性子倒是硬。”


    知翊自暴自棄道:“我行將就木,拿我威脅他有什麽意義?再說了,我又是什麽角色,他憑什麽要救我?”


    容淵扯下他眼睛上的白綾,施法讓他的視力恢複了一些,“你的話我可不信,我要親自驗證!”


    說罷,他抓著知翊去了城門,一道手臂粗的鐵鏈拴住知翊將他吊在城牆之上。


    漸漸的,西境軍隊慢慢逼近。


    “殿下!”


    “城牆的人是殿下!”


    “快救他!”


    士兵們驚唿一聲。


    帝君身子一僵,看著知翊露出痛苦和糾結之色。


    帝君冷冷凝視著容淵,怒不可遏道:“女媧石交出來!你活膩了?!”


    容淵站在城牆之上,嗤之以鼻道:“洛寒,我們魔界慘死那麽多將士,我拿天界一顆女媧石補補身體,你用的著這麽大動幹戈?”


    “你找死?!”


    帝君眸子淩冽,周身氣場詭異到了極點。


    容淵高聲道:“洛寒,你以為我還會吃虧嗎?退兵還是讓他死?你別動歪心思,若是你敢前進一步,我的劍立馬殺了他!”


    說罷,空中一把明晃晃的長劍架在知翊脖子上。


    “你敢威脅我?”帝君雙目凜凜,聲音低沉中帶著嗜血。


    “我已經吸走了女媧石的力量,你拿迴去也是一塊破石頭,本尊警告你退兵!”容淵語氣囂張,忽然他語調一轉,帶著玩弄道:“或者……你可以拿你兒子去補天啊,他不是有鴻蒙之力嗎?”


    “這世間沒人能威脅本君,今日你死定了!”帝君冷哼一聲,一把弓箭在他手中逐漸成形,紅光一閃,箭衝著知翊射過來。


    “咻”的一聲,知翊胸口中箭,箭矢射穿他的身體,血流如注,心痛遠遠不及傷痛,他沒想到……竟然……真的會對他下狠手……


    千年前是這樣,千年後又是這樣,我永遠都是被放棄的那一個……


    我真是迴頭不見來時路,抬頭不見前路,人間啊,終究是沒有我的路……


    “攻城!!!”帝君大喝一聲!


    知翊眼睛瞪的極大,瞳孔裏倒映著帝君駭人的表情,以及他身後的士兵們踏著沉重的步伐奔馳而來。


    一陣水霧覆蓋住眼睛,絕望和憎恨彌漫心頭,他心中那些悲哀的期盼,瞬間擊潰。


    知翊表情麻木,眼睛如僵死一般停滯不動,一滴血淚奪眶而出。


    容淵一愣,冷嘲道:“哈哈哈哈!好一個帝君,你好狠的心,今日我算是開眼界了!佩服佩服,死前至少拿你兒子陪葬值了!”


    士兵們吼叫著,口號聲此起彼伏,彌漫在空氣中,如同雷鳴般迴蕩不息。


    滿地的鮮血,染紅了整個大地,血腥味彌漫在空氣中,將士們揮舞著長劍,每一次斬擊都帶著摧枯拉朽的力量,將敵軍擊退。


    嘶吼聲,哭喊聲,以及血肉橫飛的粘稠聲占據著整個戰場。


    那句,“知翊殿下怎麽辦?”僅僅隻是一瞬間就被淹沒,或許沒人聽見,又或者聽見了,也沒人有餘力將他放下來,所有人都沉浸在廝殺之中,嗜血的恨意漸漸清晰,他們揮舞著刀盡情的殺戮著。


    西境戰士戰勝而歸,容淵被帝君打得魂飛魄散,好在他提前做了後手,保住了一縷魂魄逃出三界之外。


    “洛寒咱們來日方長!”


    沒人想起來,城牆之上掛著早已涼透了的人,他臉上什麽表情都沒有,隻有雙睜著的眼睛,透露著無盡的蒼涼與絕望。


    明明五成的機會,他就可以利用戰場的煞氣煉化自己的心魔,屆時衝破封印和鴻蒙之力相融,然後一怒之下毀了這個給他帶來不幸的世界……


    哪怕玉石俱焚,魚死網破,總比自己一人犧牲的強……


    可是他這樣做對得起南軒拚死保住的三界嗎……還有那些無辜的將士,他們也有妻子兒子……


    算了算了……別人的命也是命啊,這樣不堪地結束了,皆大歡喜……


    至少可以抵消他心裏麵那份無法償還的愧疚,他的父神從始至終才是最無辜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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