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三殿下齊殿十歲,正是調皮好動的年紀。


    那天天降大雪,京都內外,皚皚千裏,一片雪白。


    小齊殿一早起來,看到漫天的飛雪,興奮極了。雖然在京都冬天下雪並不稀奇,但是今日雪異常的大,宮人在院子裏清掃,厚厚的積雪已經沒過他們的膝蓋,雪還在紛紛揚揚地下著,大片大片的,就像一隻隻潔白的蝴蝶清揚飛舞。


    “太美了!”小齊殿由衷的讚歎。


    “殿下,當心著涼!”


    負責照顧小齊殿的李嬤嬤推門進來,看到他趴在窗戶上往外癡癡地看著,烏黑的長發披散著,身上隻穿了裏衣和中衣。


    趕忙拿了厚厚的狐裘大氅給他披上,係上帶子。


    寵溺地嗔怪他說:“小祖宗,你要是凍著了,我們這些人的腦袋還要不要了?王上和娘娘又該心疼了!”


    “李嬤嬤,別叨叨叨叨的,我不冷,這會兒還熱著呢!你看手心兒還冒汗呢!”


    說著就要拽掉狐裘,他的屋子炭火燒的太足了,每每都讓他燥熱難受,此刻伴著飛雪,他正享受著這清涼舒適的感覺,卻又被裹上了一層,頓時氣鼓鼓的。


    “殿下,不可不可,屋裏太熱,我命人少加些炭火,好不好?現下您出了汗再開窗豈不是更容易得風寒?”李嬤嬤知他又要耍小孩子脾氣,趕緊哄著。


    “讓我穿著這狐裘大氅也可以,那我要出去堆雪人、玩雪球,還要去冰湖滑冰。嬤嬤好不好?”


    一雙靈動可愛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著李嬤嬤,賣乖討好,李嬤嬤滿臉笑意。


    “這個嬤嬤可做不了主,咱們穿好了衣服,去給王後娘娘請安,順便請了王後娘娘的準許可好?”


    小齊殿聽李嬤嬤如此說,開心地跳了起來,大叫道:


    “好啊,好啊!昨晚奈奈妹妹在母後那裏睡下了,我們去了,叫上她一起出去玩兒雪!”


    “好來,那我們給殿下洗漱穿衣服嘍!”


    李嬤嬤麻利地換進服侍的宮女宮婢,眾人有序的忙活著,淨麵,漱口,裏衣,中衣,外衫,金佛蓮花掛件,束發戴冠,穿靴,很快粉雕玉砌的一個少年王子就收拾妥當了。


    眼光流霞,朱唇玉麵,紅衣黑氅,金冠玉帶,足蹬一雙麋鹿皮雪地靴,活脫脫畫上下來的仙人童子,把一群嬤嬤宮婢們都看呆了,忍不住嘖嘖稱讚。


    “嬤嬤,好了沒?可以走了嗎?”


    “好,好,殿下,咱們叫了步輦過來,稍等一下,馬上就好!”


    “不好,坐那上麵,動也不能動,多沒意思!我要自己走著去母後寢殿!”


    小齊殿大聲抗議著,拔腿就往外跑。


    李嬤嬤和宮婢們趕緊跟上,一邊跟一邊勸:“好殿下,雪太大,萬一摔著了,王後娘娘會心疼的!\"


    ”摔不著的,去年冬天下雪,王宮冰湖滑冰我都去過,父王還誇我滑的好呢!”


    說著腳步加快,噔噔地越跑越快。


    宮門外,正在清掃地宮人看到殿下跑來,有些躲閃不及,趕緊跪下了。


    一路往上,跑了約摸半裏地,就看到王後的寢殿玉階,走上玉階,就是王後寢宮的正殿大廳了。


    小齊殿滿臉飛霞,因為跑的太快,整張臉紅撲撲的,與黑氅裏的紅色衣衫相映,站在雪白的玉階前,更加明豔動人。


    身後趕來的嬤嬤宮婢們,一個個氣喘籲籲,有這麽個不省心的主子,她們也是時常挨王後娘娘的訓斥。


    不過三殿下從小雖聰明頑皮,對宮人們卻極好。每次王後娘娘剛訓斥兩句,他就出來打圓場,責任全包攬自己身上,讓王後娘娘也無可奈何。所以宮婢們雖然時常因他頑劣,遭到訓斥,卻從未受到責罰,一個個對小齊殿都是打心眼裏愛戴。


    此刻看到這副玉階翩翩王子景象,太美了,一個個都目瞪口呆,紛紛覺得能服侍三殿下是畢生福氣,十歲就有如此神情姿態,長大了還了得呀!


    好一副迷倒眾生的皮囊啊!


    正當眾人讚歎之際,突然小齊殿看到遠處幾個黑衣紅帶的身影掠過,在白雪的映襯之下特別顯眼。那速度之快,腳步之輕盈,根本來不及看清那些人的長相,不過看方向卻可以確定他們正朝西駱王宮大殿而去。


    “速度好快啊!”小齊殿心裏由衷的佩服。


    他不記得從幾歲開始,自己的身體總是在生病,有些記憶也是模糊的。要不是這個皇子的身份,王宮裏大把的好藥,頂尖的禦醫,估計他是活不了這麽大的。


    記憶裏好幾年他總是在生病,父王母後總是對他很溫柔,如果三個兄弟闖了什麽禍,也隻罰大皇兄和二皇兄,尤其是二皇兄。


    大皇兄性情溫和,但凡有錯,總是很真誠的認錯。二皇兄身體一向康健,喜愛騎射,性格暴躁,每次總是衝動頂撞父王和母後,所以被罰的很重。而他身體不好,父王每次總是訓斥幾句,母後都會出來解圍,所以從未受過責罰。


    這兩年禦醫日日來請平安脈,母後更是上心他的身體,飲食起居,事無巨細,護理得很好。身體竟也慢慢康健起來,每個月禦醫署都會給他做全麵的會診,檢查身體,包括身高、體重,每次長高了,長胖了,寢宮裏大大小小的宮人全都會得到厚厚的賞賜。所以他在所有人的嗬護下,越長越健壯。


    去年冬天王宮冰湖滑冰會,父王破例準許他上場,因為禦醫說,小齊殿的身體越來越好,適量的運動對他有好處。那天他開心極了,感受到了從來沒有的暢快和自由。


    從那以後,他特別喜歡下雪,渴望著那自由的旋轉和歡暢的感覺。


    一有機會,也會跑步,像今天這樣。


    父王也請了師傅,教他簡單的騎射和劍法。不過,比起兩位皇兄的學習,那是最初級的,隻為了強身健體,估計真有什麽,自保都不行。而二皇兄的武術、騎射水平卻突飛猛進,他和二皇兄的水平差的不是一星半點,明明他們隻差一歲。


    此刻看到這些人,比二皇兄還要厲害,仿佛踏雪無痕般,飛揚而去。小齊殿心裏的好奇,簡直到了極點。


    他顧不上已經到了母後的寢殿前,轉身朝父王的大殿跑去,拋下一句話給那些再次驚呆的宮人。


    “嬤嬤,我先去給父王請安,過會兒就迴。你先去告訴母後一聲。”


    說完,飛也似的跑了。他要學剛才那些人,快,再快點。看到那些宮婢被遠遠的甩到了身後,他內心無比的驕傲,他的身體終於可以輕快的毫無負擔的跑起來了,不會再像小時候那樣,走兩步都氣喘籲籲的。


    小時候到底為什麽會那樣,他想不起來了。隻記得去年冰湖會上,母後非常緊張。他得到父王的誇獎,跑向母後的時候,分明看到她兩隻手因為一直緊張地抓著椅子,指節都有些發白了。


    現在他好了,他要好好地鍛煉,長成男子漢,讓自己強大起來,他要保護母後,讓她不再那麽害怕。


    那些人的身影早已不見,他是追不上的,既然方向確定,小齊殿毫不猶豫的朝大殿跑去,他要去告訴父王,讓父王請他們給他當老師,教他這種踏雪無痕的輕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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