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煙風沙口,還請將軍少飲酒……


    一兩相思二兩酒,我才把愛說出口。」


    ——半陽·我的將軍啊


    那廂,白蕸壓根不知摩玄所思所想,她偷偷溜出了村子,從袖間摸出了一節短短的骨哨。


    屏息吹氣,骨哨發出人耳所聽不到的音波,傳到遠方,林鳥驚飛。


    須臾,便有一隻將近一臂長的大鳥從空中俯下,落在了白蕸的肩上,毛茸茸的腦袋親昵的拱了拱她的發頂。


    白蕸怔怔的,腦海裏不由自主想起從前“隱”的小個頭。


    長姐這是……換口味了?


    雖是這麽狐疑著,她還是快速將細小的竹筒係在大鳥的腳上,看著大鳥振翅飛向遠方。


    有些猜測,她無法確定,隻望長姐的情報可以告知一二……


    日子轉瞬即逝,轉眼便是晚秋之季。


    半年後。


    邊關四季風景變化不大明顯,若硬是要說出什麽變化,那就是風兒越發喧囂了,吹得人心惶惶。


    春夏季剛有些綠意的植被,在幹燥的氣候下又打起了蔫。


    馬蹄聲踏踏,濺起一路黃沙。


    穿著一襲烈烈紅衣的女子執著韁繩,一手懸空拎著一個衣衫狼狽的“乞丐”,快馬加鞭疾馳入了邊關的城邑。


    “何人——”


    城衛攔守不及,險些被拖住。


    好在女子主動勒住了馬匹,側身迴眸,清冷的嗓音帶著幾分不羈的野性:“你們主領呢?”


    城衛怔住,不太確定的開口:“……白將軍?”


    “嘖。”


    女子不耐的將手上懸空拎著的人丟到地上,眉眼間滿是不耐:“人我帶來了,叫他好生看著點。”


    城衛還未來得及迴應,女子一夾馬腹,又如來時那般匆匆離去。


    城衛看了一眼被扔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乞丐’,忙派人去將這事報告給少將。


    ……


    北沅的營帳裏,白蕸利落的跳下馬,將高束的發冠取下,大步流星的踏入自己的帳篷。


    她一邊揉著有些發酸的手臂一邊走到床邊坐下,後背倒在床板上,唿出一口濁氣。


    在邊關半年,日日和詭計多端的戎族周旋,她再怎麽遲鈍心眼也被磨多了。


    換作以前,她哪有能一眼在人群中認出哪個是細作的本事?


    隻是任她如何有心眼,都沒想到,戎族來侵一事竟然和貢域有關係。


    其實嚴格來說,也沒什麽關係——畢竟早在幾年前西嵐和貢域大公子西祠相裏結盟後,西祠相裏就分割出了一塊地域交與西祠希藍,賜她一封號,稱南疆郡王。


    明麵上是極光鮮的身份,隻有懂內幕的人才曉得,西祠相裏這隻是看在以往親情的份上沒將西祠希藍趕盡殺絕,變相的放逐而已。


    原以為貢域此番行徑能讓西祠希藍收心,誰知道那女人是憋了大招啊。


    都說長姐如母,西祠相裏年幼時確實是西祠希藍為他在勾心鬥角的朝政中一手操辦開路,可一晃幾十年,西祠相裏已經登基為王,西祠希藍行事依舊我行我素,明顯是懷了另外的心思。


    白蕸在床上翻來覆去,剛剛靜下的心思越發不平靜起來。


    不行,她不能這樣丟了人就跑,還是得親自去看看,萬一方才那人服毒自盡,這種機密誰還曉得啊!


    她扯過墨色的披風便匆匆向外行去。


    隻是沒走兩步,就迎上了比她更顯急切的長酣:“將軍,戎族又來犯了!”


    ……


    和戎族一戰,一打便是三月,天昏地暗。


    此番的戎族似是比以往都難纏,卯了勁要幹到底的架勢。


    摩玄又怎可能沒有察覺到他們的意圖,當即發了狠,領軍十五萬圍剿戎族,直逼得戎族節節敗退。


    一望無垠的山穀平原間,白蕸周身彌漫冷意,手中的長槍挽出淩厲的槍花,以血祭奠紅纓。


    手腕泛著酸痛,鼻尖竄入的濃鬱的血腥味更是讓人幾欲窒息,但白蕸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後背兀然靠上一具堅挺的身軀,白蕸下意識摸出匕首反手刺去,卻被人先一步捏住了手腕。


    “先撤。”


    是男子沉穩的命令。


    白蕸無由來一陣心安,手中長槍高高舉起,霎時間,北沅軍士不再戀戰,有序的朝後退去。


    見北沅兩軍後撤,戎族像是終於被解放了般,頭也不迴的朝自己的地盤跑去。


    天色將暗,兩軍趕在天黑之前迴到了營地。


    在一眾士兵來迴走動中,白蕸大步流星的進了摩玄的主帳。


    “不知少將今日為何命人撤退?今日戎族雖是難纏,卻明顯精力不足,完全可以一舉擊敗……”


    她開門見山,張口便是質問。


    “擊敗又如何?”


    摩玄已經取下頭盔和軍甲,在水盆裏洗了洗手,抬眸,不緊不慢的反問。


    白蕸一愣。


    摩玄繼續道:“戎族背後之人,怕是你比我更加清楚。”


    “隻要那人不滅,總有不同的勢力往邊境撲,今日不撤,那些兵丁也是白白送死。”


    化外之意,戎族背後那人之意正是想把北沅兩軍耗死。


    白蕸內心五味雜陳。


    和西祠希藍相處的一段時日,她清楚那女人的狡詐。


    是啊,擊敗了又如何?隻要西祠希藍還在一日,沒了戎族,也會有其他族相繼而來。


    無奈中,她歎了口氣:“那……君主可曾知曉?”


    這下是摩玄微怔。


    他自是知曉白蕸口中的君主指的是誰。


    罕見的揚了揚唇角,摩玄眉間一片冷冽:“他若是不知曉,我又怎會來駐守這邊關。”


    白蕸咽了口唾沫,不知想到了什麽,半晌才艱難的開口道:“保重。”


    並肩沙場,將近一年。


    從繁春五月至淩淩冬日,她不知什麽時候開始放下對他的成見。


    是見他遍身傷痕卻執著上陣之時或是見他為死去的兄弟落淚時?還是他殺敵時那淩厲的氣息?抑或是知曉他諸多身不由己?


    白蕸不知。


    但有一點她是確定的——這人除了風花雪月,在其餘的事上都耿直得要死。


    想來,倒是她以往懵懂了。


    摩玄從未向自己許下承諾,而自己卻一廂情願的以為男女之間的關係便是要有來有往有始有終。


    可仔細想想,摩玄確實沒有義務為自己付出什麽。


    她和他又不是夫妻……


    白蕸忽的心底一疼,腦海想到當時她向長姐索人時——若是那時摩玄肯應承,是不是現在二人便不會如此陌生了?


    這個念頭太過自私,自私到白蕸不敢多想。


    若是那時摩玄肯應承,她確實有和他在一起的資本。


    但……


    這世上或許便再也無驍勇善戰的少將摩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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