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生命的軌跡不一樣,不同年齡承擔的重任也不一樣。


    但無論是自願還是不得已,夜南晴都覺得,一個十二歲的少年心中的國恨家仇,本不應該如此深沉。


    楚璃是有恨,但其中的恨意,又有幾分是出於他自己?


    偽裝,就必須要違心。


    明明是擔心屬下,卻硬是要問出掛心她的話。


    “無礙,我染娘可不是誰都能拿捏的軟柿子。”


    夜南晴輕聲,語調中透著一種與生俱來的自信。


    “況且,在這望月關,我曉得分寸。”


    “那些人明麵鬼祟,暗裏也不知是誰的眼線,我不過是敲暈了丟到關外。”


    她一側頭,紅唇微勾:“你可是在為我擔心?”


    楚璃雙手緊握著衣擺,沒有迴答。


    隻是身體搖搖欲墜,像是被風一刮就能倒。


    這寧願裝死都不想迴答的態度,夜南晴特麽服了。


    擺明了,楚璃這會兒已經巴不得她去死了,還擔心她?


    想p。


    “你這身體也太虛了。”


    轉而,夜南晴美豔的鳳眸明顯掠過嫌棄,“就這樣子,”


    還做什麽花魁。


    細想一下,原主北長青給楚璃用的養藥也不少,偏生楚璃養來養去都是副病美人的鬼樣子。


    北長青又不是傻子,怎麽不知道問題出在楚璃自己。


    隻是她心存僥幸,不斷威逼利誘強迫楚璃往花魁路上走。


    結局——楚璃成了花魁,而北長青自己也死了。


    現在換是夜南晴……


    嗯,既然不想要,那她就不給了。


    “明日清早,你隨我起來習武。”


    當機立斷,夜南晴下了定論。


    “?!”


    楚璃猛的抬頭,心中有如掀起驚濤駭浪。


    生平第一次,他聽聞眼前女子竟會武。


    “人生在世,誰還沒有一點保命的本事。”


    似是看出少年的疑惑,夜南晴輕飄飄的帶過:“這事你莫要對外人說起便是,否則”


    她眼眸浮現冷意,“休怪我心狠手辣。”


    楚璃頷首:“青漓曉得。”


    兩人對視片刻,隨後夜南晴伸手,動作自然的理了理少年的領口,道:“你體虛,就不要再穿這種敞口的衣服了。”


    省的整天出來誘惑人。


    將頭上的發繩取下,她用發繩穿過楚璃衣襟的縫隙,將寬大的衣口合起。


    “夜深,早些歇息。”


    言罷,不等楚璃迴答,夜南晴便轉身從門口離去。


    門扇關合的微風吹滅了搖曳的油燈,楚璃鴉羽般的睫毛微微顫動。


    再次睜眼時,房間裏已經陷入一片漆黑。


    他站在原地沒有動,直等到雙眸適應的黑暗,看清窗欞在月光下折射於地麵的影子。


    旋身將門栓搭上,楚璃嫻熟的紮起一頭墨發,走至窗邊,動作敏捷的躍出窗口,身影消失在繁密的樹林陰影中。


    卻不知道,在玉樓後院,夜南晴抱臂倚牆,目送他離去的背影。


    007在空間閑得一刻也安靜不下來,越閑就越容易胡思亂想——特別是身邊存在一口棺材的時候,於是抓準時機跟夜南晴嘮叨,試圖分散注意力。


    「南姐,你不是不想和反派接觸嗎,怎麽還要教他武功?」


    “你眼睛好了?”


    007:「……沒好!迴答我問題!」


    007命令的理直氣壯。


    “我改變主意了。”


    夜南晴語氣平淡,“順其自然吧。”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她就不相信每個世界反派都能從想殺死她變成理不清剪還亂的關係。


    再說,逃避也不是她的性格。


    雖然她確實不大喜歡和任務對象有過多的身體接觸,但上個世界和墨修是例外,難不成這個世界她把反派當兒子來養還不行?


    得知夜南晴在想什麽的007:……


    不行!


    當然不行!


    它就喜歡看南姐被打臉!


    當兒子養還怎麽打臉?


    知統莫如主,夜南晴當下便看出了007的憤慨:“怎麽,那麽在意我和反派有沒有接觸?”


    「那——當然在意,畢竟你是我的宿·主嘛。」


    007咬牙,惡狠狠的迴答。


    夜南晴:……


    “阻止反派黑化關乎整個世界的運轉,你的心思啥時候這麽小肚雞腸了。”


    想撮合她和反派?這都是哪裏學的惡趣味。


    「我哪裏小肚雞腸!就就就是提、提醒你,不要一開始說得那麽光明正大,最後又和反派卿卿我我!」


    007小短手叉腰,瞪著雙卡姿蘭大眼,毫無氣勢的辯解著。


    它原本希望夜南晴能炸毛,自己可以借機羞辱一下宿主是“羞惱成怒”。


    可偏偏,夜南晴平靜得如一潭死水。


    “哦?那最好。”


    夜南晴將007的腦袋拽出來,指尖描繪著在它圓臉上不知啥時候出現的三條黑秋秋的虎紋,語氣意味深長:“那就不要讓我發現你在背後悄咪咪的嗑我瓜子,要不然。”


    “宿主對係統有絕對的控製權,你知道的。”


    輕歎一聲,夜南晴看起來頗為失望的搖搖頭,推開007的腦袋:


    “小七,你去照照鏡子吧,傳言叛逆會使人變醜,看來不是假的。”


    007:???


    它懵叉叉的迴了空間,對著鏡子一照——


    ?!?


    瞬間暈。


    不活了)


    ……


    望月關外,楚璃好不容易才在城牆角落找到被打暈的殤一幾人。


    被楚璃掐人中叫醒之後,幾人齊刷刷的跪在楚璃身前。


    “這些日你們別過來了。”


    楚璃開門見山,吩咐道,“染娘虛應是察覺了什麽,你們再過來隻會影響我。”


    殤一幾人相互對視了一眼,猶豫開口:“那主子你的計劃?”


    “我自有安排。”


    殤一沉默片刻,千言萬語最終化為一句:“殤一無能,不能護主子周全,但在這玉樓中,還請主子莫忘亡國之仇。”


    亡國之仇……


    這四字,讓楚璃冷靜的雙眸不再,蕩起了痛苦的漣漪。


    父王,母後,兄長,長姐,還有那些無辜之人的血……


    鋪天蓋地的血腥從記憶深處湧現,幾欲將他淹沒。


    這仇,怎麽會忘呢?


    迴過神,他微微喘息,撐在牆上的手已緊握成拳。


    是,他太無能了。


    若是他有能力,他就可以救下父王,母後也不會死,長姐和兄弟也能活著。


    但因為無能,所以他隻能看著悲劇發生,卻無力阻止、改變任何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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