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建擺了一大桌的宴席,說的是為了慶祝範閑康複,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在慶祝什麽。


    範閑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過範淑寧,範閑知道她即便再被範閑和林婉兒疼愛,可是範淑寧終究不是他們的親生女兒,即便是範閑和林婉兒不會覺得有什麽,但是範淑寧還會有些反應的。


    但是出乎範閑的意料,範淑寧竟然也表現得非常開心,整個宴席的過程中並沒有看出這個姑娘有任何反常的態度。


    可是範建還是著重得和家中所有人都交代了一遍,甚至還直接將管家也叫了進來,交代了一次,林婉兒懷孕這件事情,一個旁人都不能說,無論是誰。


    當然陛下那邊,範建是親自寫了奏折打了上去,並且說過自己會嘴嚴,陛下肯定明白範建的意思,所以也不會昭告天下,等到孩子出生了再說,也為時不晚。


    範建這樣做的目的很簡單,就是為了保護範閑。


    範閑現在做的事情,可謂真的是刀尖之上行走,懸崖峭壁之上攀爬,九死一生的事情經曆了不知道多少,現如今若是林婉兒懷孕的消息露了出去,那麽隻要有人使壞,林婉兒必然沒有任何的防備,她不會死,但是她肚子裏的孩子若是沒有了,範閑可能真的不管他是誰,直接二話不說提著刀就上去殺了那個人了。


    所以這樣的慘劇對於老謀深算的範建來說的,當然是防範於未然的了。


    歡歡樂樂將一桌國宴標準的滿漢全席消滅的差不多了之後,這才各自迴到了房間之中,今天的範閑,讓林婉兒先行迴到了房間之中,便隨後來到了一旁的廂房門口,攔住了正要迴到廂房的範淑寧。


    範淑寧非常乖巧地對範閑說道,“父親大人。”


    範閑仍然對這個稱唿保持著前所未有的喜愛,隻是這一次他看向範淑寧的眼神,不再那麽安好了,他抓著範淑寧的小手,將這個身材並不高的小孩子抱了起來,走到了涼亭。


    範淑寧並沒有任何的不適,隻是她嘻嘻笑著。


    範閑知道她在說什麽,並沒有接話,而是將孩子放到了涼亭的椅子上,自己則坐到了一旁,歪著頭看著範淑寧。


    範淑寧是何等聰明的小丫頭,她知道範閑想說什麽,也知道範閑在擔心什麽,她靠著範閑的胳膊,說道,“爹爹不用擔心,淑寧現在在太學院跟那些年紀特別大的爺爺們每日學習的可開心了,不會多想的,不管是弟弟還是妹妹,我一定會特別特別疼愛的。”


    範閑歪著頭,此時誰都沒有想到,這個手拿長劍走過北齊,從浩浩蕩蕩的大軍之中廝殺無數敵將,在深宮之中背負萬千重擔無濟於事的男人,竟然眼眶有些微紅,左眼竟然出現了一些波瀾。


    “爹爹,你怎麽了?”範淑寧皺了皺小巧得眉頭,雙手抓住了範閑的胳膊。


    範閑忽然一笑,他長出了一口氣說道,“我甚至都準備好了來安慰你,可是你卻……”


    “其實我早已經想到了。隻是我把自己想做是他的姐姐,也不覺得有什麽奇怪的地方。”範淑寧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嘟著嘴問道。


    範閑麵色略帶悲哀,他雙手抓住了範淑寧,“你知道嗎?你是京都城戶部尚書的侄女,你是京都城監察院副院長的女兒,你的身份是這一代裏麵最囂張跋扈的三世祖,你出去大逆不道,你亂喊亂叫,你胡作非為,沒有一個人會怪罪你的。”


    範淑寧搖了搖頭,“可是太學院的老師說,我並非骨肉至親,隻是範大人的權勢滔天,善意之位,我能活到現在是因為我懂事,我聽話,所以爹爹和娘親才會疼愛我,若是……”


    咬了一下貝齒的範淑寧說道,“若是有了弟弟或者是妹妹,又或者我不聽話,調皮搗蛋的話,就會被送迴到儋州城繼續變迴那個沒人要的孩子,我……我不想沒有爹爹,我不想……沒有娘親!”


    範閑微微一笑,似乎明白了對方話中的意思,即便是太學府的老先生也絕對不會記錯,範淑寧並非是儋州,而是滄州的。


    於是說道,“記住,你姓範,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範淑寧搖了搖頭,她是真的不知道範閑說的是什麽意思。


    “意味著無論如何,你都是我的孩子,無論如何你都是範家的長女,你都是我和你娘的骨肉至親,都是……沒人敢傷害的掌上明珠!”範閑的聲音堅毅地說道,“你無論做任何的事情,爹爹和娘親你都不會不要你,你無論怎麽樣,你都是我的孩子,這是寫在血肉裏麵的親情,不會因為任何事情被抹去,你知道嗎?”


    範淑寧咬著嘴唇,“真的嗎?爹爹……”


    “是真的。”


    “是真的。”林婉兒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了庭院之中,她披著一個厚重的披風,此時走了過來,對著範閑說道,“你也不知道給淑寧穿點衣服,這麽冷受了風寒該怎麽辦?”


    “謝謝娘親。”範淑寧伸手去接,可是林婉兒直接從後麵抱住了範淑寧,她低聲說道,“淑寧,你知道嗎?娘的處境其實和你差不多,在娘十八歲被接出宮之前,都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誰。”


    範淑寧睜大了眼睛的看著林婉兒,她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林婉兒溫柔地抱著範淑寧,“你是娘和你爹親生的,隻不過,你也忘了,對嗎?”


    “娘……我……?”


    “…………”


    “…………”


    京都城的雪很大,蓋住了滿城。


    可是這個夜晚對於這一家三口來說,無比的溫馨。


    有些話有些事情,隨便說說也就罷了。


    但是有些話有些事情如果是以教育的方式說給另一個人聽,而且那還是一個孩子,那麽可能不會被原諒。


    京都城守備軍夜巡的時候,看到了皇宮後牆下一個太學府的學士,年近八十,死在了城牆之下,他走的很安詳。


    屍體是跪著的,已經僵硬了,而他的嘴,已經被打得稀爛。


    有些人注定這一生都不會平凡。


    ……


    打著哈欠的蘇文茂走到監察院的時候,監察院一處的大門外站著京都守備軍,他心中一驚,不過這才想起來這裏畢竟是監察院,他有什麽好怕的?


    正在這個時候,他遇到了王啟年從後方走過來,身旁還拉著一個小丫頭。


    小丫頭非常懂禮節,見到蘇文茂的時候,問道,“蘇叔叔好!”


    “喲?”蘇文茂對著王啟年一笑,“王哥,你這是拖家帶口來上……不對……”


    他看著麵前的小姑娘,似曾相識,隨後迴憶了一下,這才恍然大悟,立刻說道,“原來是小範小姐。”


    “蘇叔叔叫我淑寧就好了。”範淑寧今日的穿著一點不像一個琴棋書畫笑談風月的大家閨秀,而是像一個精裝素裹,武征天下的巾幗。


    她的笑容像花灑下來那般甜美,像是這寒冷冬夜之中的一粟爐火。


    這樣的丫頭誰不喜歡?甚至蘇文茂心生一計,他一會兒定然要和範大人說上兩句,不過隨後立刻笑了笑,“好啊,淑寧,今天怎麽不去太學府了?跑到這監察院之中做什麽?”


    “哦!我過生日,爹要滿足我一個願望,今天啊,我是來求願的!”範淑寧笑道。


    王啟年倒是一驚,“這什麽願望啊?給叔叔說來聽聽?”


    “王叔叔的嘴巴特別不嚴,我爹一問就全說啦,我不說不說!”範淑寧說道。


    蘇文茂和王啟年哈哈大笑。


    此時的範閑和大皇子已經從監察院的辦公室裏走了出來,範閑恭敬地對殿下說道,“既然如此,殿下就交給監察院吧,這件事情若是查清楚,便會給您一個答複的。”


    “好的,範副院長日理萬機,一處要務繁雜,我就不多叨擾了,請!”


    “請!”


    二人作禮,大皇子轉身向外走了出去,可是就在他路過蘇文茂的時候,停了下來,他轉頭看著蘇文茂,而此時的蘇文茂渾身一震,麵容之上並沒有表現地太過緊張,隻是平靜地鞠躬下跪,“下臣監察院蘇文茂,見過大皇子殿下。”


    “是你一處的?”大皇子忽然迴頭看向範閑。


    範閑點了點頭。


    大皇子沉默了片刻,將目光轉到了王啟年的身旁,他立刻興高采烈地走了過來,對著範淑寧笑道,“淑寧啊,你怎麽突然跑到這裏來了?”


    這可是範閑和林婉兒的女兒,大皇子對這兩個人都是親切至極,他們的女兒,大皇子早就當成自己的女兒了,之前在拜訪範府的時候,範閑人在北上,那時候的大皇子就和林婉兒說過,這丫頭可是聰明至極的人,若是可以,就讓林婉兒給自己推過來,他親自帶,肯定能成為一方將領,隻不過後來被林婉兒斥責了幾句,險些拿起掃把打自己的哥哥。


    那一次大皇子才知道,這林婉兒對於範淑寧的愛,可不是說說而已的。


    範淑寧看著大皇子,這才叫到,“大舅舅!”


    “哎!好丫頭!”大皇子愛不釋手,竟是直接將範淑寧抱在了懷中,他大笑著,“怎麽樣,小丫頭?要不要跟舅舅去京都守備軍?待我曆練你幾年,以你的小腦袋瓜,定然能夠成就一番事業。”


    “不行不行,淑寧不喜歡舞刀弄槍的,嚇人!”範淑寧雙手捂在嘴邊,假裝害怕說道。


    大皇子和範閑哈哈大笑,二人也都是會心一視,之後大皇子才放下了範淑寧,他再次走到了範閑的麵前,歪著頭問道,“聽說淑寧以後不去太學院了?”


    “嗯。”範閑點了點頭。


    “你知道死的那個院士和淑寧是什麽關係嗎?”大皇子疑惑地看著範閑。


    而這一次,範閑並不想假裝什麽,他的目光忽然變得陰冷了起來,低聲湊在了大皇子的耳畔說道,“如果這件事情,你比我先知道,那麽今天就是監察院在京都守備軍大營裏麵喝茶了。”


    大皇子一愣,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後麵的範淑寧,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請。”


    “不送。”


    範閑輕而說道。


    大皇子揚長而去,京都守備軍,消失在了拐角處。


    曲涵不知道從哪兒出現了,驚叫著喊道,“啊呀呀呀,我的小祖宗喲!”


    範閑一個機靈,這才看到曲涵喊的是自己的姑娘範淑寧。


    曲涵連忙將自己身上的鬥篷取了下來,披在了範淑寧的身上。


    “曲啊……”


    “叫姐姐!”曲涵立刻打斷了範淑寧的話。


    “哦哦……哦……姐姐!曲姐姐!”範淑寧笑道,“我不用啦,我不是很冷的。”


    “你不懂,你小孩子身體不好好保護的,等到長大了,腿凍得又粗又難看,等到刮風下雨還會隱隱作痛,你知道嗎?”曲涵皺著眉教導著。


    範淑寧立刻用披風包裹起了自己的小身軀,委屈巴巴地看著範閑。


    範閑看到範淑寧之後,這才溫爾一笑,“怎麽了?突然跑了過來?”


    範淑寧走到了範閑的身邊,這才說道,“今日我看到了爹爹的信,說是我的生日馬上到來了,可以滿足我一個願望,娘親和我說以後不用去太學府了,我便叫每日送我的王叔叔帶我來監察院了,想和爹爹提個願望,不知道……”


    “但說無妨,隻要是你爹能做到的,一定會答應你。”範閑蹲了下來,雙手搭在範淑寧的胳膊上,笑道。


    “王叔叔說,我爹是當世天下第一聰明人,說話一言九鼎,從不反悔,並且大丈夫一言既出三百八十六匹馬都難追,所以肯定不會和小孩子動腦筋。”範淑寧誇大其詞的邊笑邊說。


    範閑噗嗤一笑,看了一眼王啟年。


    王啟年更是目瞪口呆,“我……我……”說是也不對,說不是也不對,但是此時的王啟年明白,這以後要麵對的閻王爺可不隻是範閑這一個人了,這個小丫頭片子,可不比範閑遜色多少。


    “當然,你說吧,在場的所有人都可以作證!”範閑說道。


    “好!”範淑寧嫣然一笑,“我要習武!我要進監察院!”


    滿堂震驚!


    曲涵和王啟年睜大了眼睛看著麵前的範大小姐,她這句話一丁點兒都不像是在開玩笑,並且說的一本正經,但是說的一本正經了之後,這些人可都徹徹底底地傻了,蘇文茂更是直接走到了範淑寧的麵前,驚訝地看著她,“大小姐,我的姑奶奶咧,你咋會想幹這件事情呢?這差事可不好幹啊。”


    “這不是好不好幹的問題。”曲涵當即走到了範淑寧的身前,一把抓住了範淑寧,蹲在地上之後不可置信的看著這個小丫頭,她皺著眉說道,“大小姐,這可不是鬧著玩的,您這千金之軀,玩什麽不好?你躺在尚書府房間裏麵安安穩穩過一輩子才是你爹最想看到的事情,你這般來監察院是要做什麽?”


    “嗯……曲姐姐。”範淑寧尷尬地笑了笑不知道說些什麽,她隻得解釋道,“我隻是想陪著爹爹,況且我在太學府並沒有學到什麽真正能幫爹爹的東西,所以想著就來監察院了。”


    曲涵歎息了一聲,“這裏非常危險的,你不會武,稍有不慎就會死。”


    “所以我要學啊,還有曲姐姐你不也不會武嗎?”範淑寧睜著大眼睛眨巴著說道。


    曲涵捂著頭,她是說不過這個小姑娘的,此時二人同時用求助的目光看向了範閑。可是誰知道範閑竟然說了一句。


    “好啊。”


    “大人!這……”


    “大人,為……”


    王啟年和蘇文茂根本沒有想到範閑會這麽說!


    曲涵直接走到了範閑的麵前,對著範閑皺著眉,“大人,你可不能意氣用事啊,這監察院的行事根本不是這麽一個八九歲的丫頭能待著的地方!況且……況且這是您的女兒,她的安危難道……”


    “範淑寧。”範閑輕巧地叫了一聲。


    “我在!爹!”範淑寧嬉笑著說道。


    “以後跟著你曲姐姐,她做什麽你做什麽,她學經商你便學經商,她開會,你便開會,她出門,你便出門,明白了嗎?”範閑義正言辭地說道。


    曲涵一驚,原來如此地笑了一下。


    而範淑寧則更加喜悅,她活蹦亂跳地走到了曲涵的麵前,“姐姐,以後我就跟著你了。”


    “這是上午的課程。”範閑說道,他思索了一下,這才說道,“而下午的課程,則是習武,既然你喜歡,那我就給你找個師父,來教教你。”


    “好啊好啊,不過跟誰學呢?”範淑寧挑著眉毛,看著範閑。


    ………


    當日的下午,時間過得很快,中午休息的時候,範淑寧還在煩著範閑,她迫不及待得想讓時間趕快來到下午,她想看看範閑下午叫來的到底是何方神聖,並且她對於習武這件事情非常感興趣。


    趴在自己父親的床榻旁邊等了一個中午之後,直到範閑蘇醒,她才手舞足蹈地迎接自己的父親起床,她充滿希望的小眼神對著範閑說道,“爹爹,你起來了。”


    範閑無奈地看了一樣麵前的範淑寧,“你整個中午都沒有睡覺?”


    “是的!”範淑寧用最溫柔地聲音說道。


    “若是你要習武,以後中午必須睡覺。”範閑平靜地告訴了她。


    但是範淑寧嘟著嘴,“為什麽啊。”


    “等下你就知道為什麽了。”範閑詭異地笑了笑,對著門外說道,“那就辛苦你了。”


    範淑寧一臉茫然得轉過了頭,背後出現了一個身著如同刺客一樣的人,他帶著麵具,隻露出來兩個眼睛,雙手抱在胸前,冷漠地看著範淑寧,問道,“就是她?”


    “是啊。”範閑笑著迴答道。


    “能堅持得住?”影子打量了一下範淑寧。


    範淑寧氣鼓鼓地學著影子同樣雙手抱在胸前,昂著頭說道,“你小瞧誰呢!我可是範閑的女兒!”隨後對著範閑一吐舌頭。


    晚上迴到家的時候,林婉兒幾乎是直接要和範閑拚命了,她手中拿著寧才人給她的長劍,指著範閑的胸膛,而範閑則是尷尬地看著林婉兒,他無奈地說道,“這習武就是如此……這這這……”


    “你讓她習武!你還想讓她幹什麽!和你一起攙合在監察院裏麵?一起被刺一劍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你要幹嘛!範閑,淑寧是我的底線,我不能讓你去傷害她!”林婉兒厲聲喝道,她此時瞥了一眼一旁低著頭雙手在胸前打轉的範淑寧,冷聲問道,“還有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不想著如何學習琴棋書畫,不想著如何學習儀態妝容,你在幹什麽?你信不信我……”


    說到這裏的時候,林婉兒略帶嬌嗔的麵容,對著麵前的範淑寧,她拿起的是劍的側麵,可是當她揮劍來的時候,忽然止住了,止住她的並不是旁邊低著頭的範閑,而是麵前直接笑出聲來的範淑寧。


    “哈哈……”範淑寧看著自己的娘親,哈哈大笑。


    這一笑,給林婉兒整得懵了,她對著範淑寧說道,“你怎麽還有臉笑!你,你你你……”


    “這才像一家人啊……”範淑寧通紅的臉,說出了這句話。


    範閑和林婉兒同時一怔,林婉兒瞬間笑了出來,可是這個笑伴隨的卻是眼淚,她直接跪了下來,將麵前的範淑寧抱在了懷中,心酸之時,心酸之使,她一句話也說不出,哽咽在了原地。


    範閑看著麵前的娘倆,微微一笑。


    “娘,我想學武……”範淑寧忽然說道。


    範閑直接捂住了腦袋。


    “你學個屁!”林婉兒撿起了一旁的繡花鞋。


    而範閑則是直接跑了出去,範淑寧緊隨其後。


    這一家三口,你追我打,不亦樂乎。


    最終在範閑和範淑寧雙麵夾擊的軟磨硬泡之下,林婉兒最終同意了兩個人的意見,但是隻是僅僅同意了習武,並沒有同意其他的事情,比如加入監察院。


    不過這並不妨礙以後父女二人成雙成對的逃出範府去做一些娛樂的事情,比如說在監察院當差。


    在林婉兒看來,範淑寧習武這件事情並不是非常過分的,但是真正過分的是範淑寧一定要加入監察院的事情,這件事情就讓林婉兒根本無法接受了,畢竟她也是一開始在皇宮之內長大的姑娘,她對於監察院的了解也是那一幢黑暗隱身的高牆,那個人人畏懼的地方,所以即便是範閑之後進入了監察院,可是那個陰霾仍然是她揮之不去的噩夢。


    所以範淑寧想要加入監察院,林婉兒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這是一個慢慢來做的過程,不能著急。”範閑說道,“一天兩天肯定不太可能,所以我們還要做好打長期戰爭的準備。”


    當自己親爹把自己的事情包辦得清清楚楚之後,再把和娘親的對抗比作戰爭這個說法範淑寧是第一次聽到,當然是莞爾一笑,對著自己的父親範閑說道,“爹,那我們是要取勝呢?還是……”


    “取勝當然是要取勝的,不過目的和手段不能太過不擇手段了,要巧取豪奪,要添油加醋,要避重就輕,要從農村包圍城市,施行各個點位上的突破。”範閑一臉正色。


    說的範淑寧一臉懵逼。


    父女倆一大早就出來,就是為了避開林婉兒深仇大恨一樣的臉頰,畢竟範閑之前每日早晨都會跑步,雖然現在內力全失,可是仍然要強身健體,他也找了一個很好的借口帶著範淑寧一同出來。


    而此時的範閑農村包圍城市的計劃,也就在這個時候開戰了。


    當然第一仗父女二人采取的計劃很簡單,就是避重就輕,他二人並不會開嘴,而是讓身旁的人去說,找一個林婉兒禮遇有加的人去說,事半功倍。


    索性當林婉兒坐在早餐桌子上的時候,她還沒有反應過來範閑的陰損伎倆,所以在林婉兒心中平凡的一天才剛剛開始的時候,她隻是覺得桌子上的三個人都不太對勁。


    今天範老夫人突如其來地將林婉兒叫到了自己的身旁吃飯,另外的範建和柳如玉也破天荒地直接給林婉兒空開了這個座位,這讓林婉兒有些摸不到頭腦,不過僅僅是一頓飯而已,不會有什麽問題。


    可是這一次,她低估了範家人對於孫子和重孫女的寵愛,無理的寵愛。


    “婉兒啊,最近身體如何啊?”範老夫人先開口問道。


    林婉兒瞥了一眼範老夫人,恭敬得說道,“奶奶,我最近身體很好,後廚經常給我做一些燕窩,雞湯之類的東西,我吃的也多,這幾天都長肉了。略微胖了一些。”


    範老夫人笑著說道,“那燕窩是哪兒送來的?”


    “哦,監察院。”柳如玉迴複道。


    起初林婉兒還沒覺得有什麽問題,但是下段句話,讓她吃了的東西全部吐了出來。


    “雞湯呢?”


    “監察院啊。”


    “最近門外誰在把守?這段時間院子裏麵很安靜。”


    “監察院啊。”


    “…………”


    “監察院啊。”


    林婉兒不知道該說什麽,求助一般的眼神看向了範老夫人。


    範老夫人看著林婉兒說道,“這些監察院的人真的惹人厭煩,我不太想看到他們,建兒啊。”


    “母親大人。”範建立刻說道,“怎麽了,您講。”


    “去請一道聖旨,這個監察院的人以後不要來範府周圍亂轉悠了,搞得我們每天像是出了茬子一樣。你是被監察院盯上了嗎?”範老夫人一臉正色得說道。


    範建倒是沒有動容,便說道,“母親大人,您忘了,範閑在監察院當差呢。”


    “閑兒哦……對,老身怎麽忘卻了呢。”範老夫人問道,“那就讓閑兒也迴來,那監察院老身早就聽說烏漆嘛黑的,做的都是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左右樹敵。讓他迴來吧。”


    範建點了點頭,“好的母親大人,隻是最近可能還不行。”


    “怎麽不行?我說行就行。”範老夫人執拗地說道。


    “這個……”範建尷尬地笑了笑,“範閑已經在院子裏麵幹了些年,招惹下的仇家並不少了,現在若是直接居功自退的話,恐生變故啊。”


    範老夫人皺眉看著範建,“你的意思倒好像是監察院裏麵的人,會比不在監察院還要安全一些?這是什麽歪理邪說!”


    “這……”範建不敢和自己的母親強嘴,但是這個時候範老夫人的目的並不在範建的身上,而是轉而看向了一旁的林婉兒,問道,“婉兒,你說呢?奶奶說的有沒有道理?”


    “這……奶奶,範閑若是從監察院裏麵退居,肯定是有一定的危險的……”林婉兒知道這個風險,於是才對著自己的奶奶說道,她心中當然也是擔憂的,但是真正這麽說起來,定然是讓範閑此刻退出監察院的危險更為巨大。


    範老夫人這才悵然道,“那婉兒的意思,是身在監察院之中會比較安全?”


    “正是,奶奶,現如今……”林婉兒正要想著如何勸說麵前的範老夫人。可是隨機的範老夫人哈哈大笑道,“那就是了。”


    “啊?”林婉兒沒明白過來,她目光驚訝地看著範老夫人。


    “既然監察院比較安全,那就讓淑寧也去吧,這樣他們父女也有個照應,你說呢?婉兒?”範老夫人溫柔得笑著。


    林婉兒一臉的無奈,原來勸說了半天,不是自己在勸說範老夫人,到成了範老夫人在勸說自己,林婉兒隻得賠笑,“奶奶,我聽您的。”


    “好咧,好咧,那就好啦!”範老夫人哈哈大笑。


    畢竟是重孫女兒,就是要月亮星星,這老婦人也得想辦法啊。


    麵,影子已經不知道將範淑寧帶到哪裏去了。小丫頭一早上來了以後和曲涵在自己的辦公室裏麵咿呀哇呀說了整整一個上午的話,吵得範閑腦袋疼,於是他剛剛和王啟年下了最後通牒,明日再找不出來一個和他這裏一樣的房間來,就把王啟年家空出來讓範淑寧學習。


    當然範閑也不是光是閑著沒事兒幹,現在正坐在自己的房間床榻之上,一遍一遍的測試著自己的身體極限,他嚐試著運氣,可是身體之中就如同輕飄飄得一般,什麽都沒有發生,也什麽都沒有出現。


    這和重傷不一樣,範閑清楚得知道,如若是重傷的情況之下,他會感覺到身體之中有堵塞甚至是有運行不通順的地方,這是身體的外界原因導致的,可是如今的是空虛,無止境的空虛,他的體內如同什麽都沒有一般。


    整個身體之中就和沒有任何的真氣一樣,範閑並不知道這是不是外科手術之後的後果,畢竟在他知道的那個年代一般是沒有人有真氣這樣的東西的,所以他無法斷定到底是因為什麽,還有可能,是因為上一次瀕危那時,那個人刺出的一劍。


    雖然弄清楚了毒藥的成分,但是那些進入範閑體內的藥並不會讓他的氣息喪失,並且還喪失的如此徹底,所以此時的範閑陷入了迷離之中,若真的是手術的原因,那麽範閑真的是沒有任何的辦法了。


    正在這個時候,響起了推門的聲音。


    範閑轉頭看去,立刻喜笑顏開。


    “現在想見你一麵可真不容易,每日神龍見首不見尾,讓為師好找。”費介手裏提著一壺酒一隻燒雞進入了範閑的房間之中。


    範閑則直接站起了身,對著費介恭敬地說道,“老師,你怎麽來了?”


    “你大病初愈,我說是來看看你的身體,真氣聚散的感覺並不是很好,我看看對你的身體有沒有太大的影響。”費介說道,“況且消息剛剛散開,你恐怕不知道吧?馬上你就又要走了。”


    “走?”範閑一皺眉。


    “來,我們師徒二人好久沒喝點了。”費介開心地說道,將酒壺提到了範閑的麵前。


    師徒二人就著一隻燒雞,開始喝麵前的那壺酒。


    範閑的臉上略微帶了一些醉意,他憨憨一笑,“曾經鬥酒詩百篇,如今半壺酒就如此成就了?”


    “真氣會驅散酒氣,但是如今沒有了氣息,你身上有酒氣也是正常的。”費介說道,“所以你現在要比以前更容易喝醉。”


    “這內力到底是為何沒有了的呢?”範閑有些頭暈,問道。


    費介搖了搖頭,“我雖然也不知道到底是何原因,但是能夠判斷出來,是和那毒藥沒有絲毫的關係,至於是不是你所謂的那外科手術還不清楚,或者是……你的功法本身的問題?”


    “功法本身的問題不太可能吧。”範閑疑惑地問道,“如若是功法本身的問題,怎麽會如此徹徹底底幹幹淨淨地連個殘留都沒有,這也太徹底了。”


    費介無奈地歎息了一聲,將麵前的酒杯端起來一飲而盡。


    “具體的原因等你走了之後我再去慢慢探尋吧,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趕緊將你送走。”費介說道。


    範閑到不清楚費介的意思,他不可思議地看著費介,“去哪兒啊。”


    費介長出了一口氣,“現在你根本不知道你多危險,你這幾日看到高達了嗎?”


    範閑一驚,“一般情況之下,京都城內的事宜高達沒有特別大的事情,是不會通知我的。”


    “我就這樣告訴你吧,光是你迴到在監察院這段時間裏麵,想要殺你的人,都已經有三四個了。”費介說道,“更不要說在你家裏的時候了,現如今你最好還是搬出尚書府吧,不然儋州那樣的事情再來一次,可能老夫人的身體都有些受不了了。”


    此時的範閑這才恍然大悟。


    他忘記了自己功力全失的信息已經暴露出去了,現在信陽方麵甚至其他的人都想來試一試能不能將範閑殺了,範閑起先還不知道自己的吸引力到底是有多大,直到門外進來了一個人。


    言冰雲。


    “喲,你也是稀客啊。”範閑和費介同時站了起來,迎接言冰雲。


    言冰雲吸了一口氣,並沒有直接和範閑說什麽,而是對著身旁的費介說道,“費老您也在啊。”


    “言主辦。”因為範閑的緣故,費介和言冰雲其實也就是麵子上過得去的關係,並沒有什麽深入的了解和其他的關係,他便是客客氣氣的對言冰雲打了個招唿。


    “怎麽了?”對於言冰雲的突然造訪,範閑並不是很明白他到底是要做什麽,按照道理來說,明麵上的東西,範閑和言冰雲是不會溝通的,一般都是要在私下裏麵去做的,而現如今言冰雲正大光明而來,估計是因為二皇子的事情。


    言冰雲將一包藥放在了範閑的麵前,平靜地說道,“我是來暗殺你的。”


    “啊?”範閑歪著頭看著言冰雲,眼睛裏麵一半震驚一半不可思議。


    “啊什麽啊,這包毒藥是從三處拿出來的,你吃了吧,死了也痛快。”言冰雲不假思索地說道,他的表情似乎並不是在開玩笑,但是做法卻又像極了一個玩笑。


    範閑將毒藥打開,他雖然內力全失,但是對於毒藥的本事並沒有下降,他看著麵前的藥,不可思議的看著言冰雲,“什麽意思?”


    言冰雲冷言冷語,直接將懷中的一本手冊扔到了範閑的麵前。


    範閑皺著眉拿起了麵前的冊子。


    上麵全部是一些名字,但是沒有一個人是範閑所認識所熟知的名字。


    “這是?”範閑問道。


    “在京都城內抓到企圖暗殺你的人。共計一百三十八人,在保護你的過程之中,虎衛被刺重傷一人,禁衛重傷三人,監察院四處死亡五人,重傷三十二人,一處陣亡八人,重傷五十五人。”


    範閑拍案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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