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的談話之中,信息吐露出來的並不是很多。


    “上來的時候,東西你們都看過了吧?”掌櫃的說道。


    “馬車?”女人用冷漠的聲音問道。


    “是的。”掌櫃的說,“就是那輛馬車裏麵的東西,周遭是沒有護衛的,你們可以直接將馬車拉走,裏麵是什麽東西,我也不知道,你們也不知道,這是規矩,況且,如果你們有實力處理,再加上那些人身上的全部東西,都是你們的。”


    “能說的是什麽。”五爺問道。


    “此人身有官職,口中所言今日我毒倒的馬是大皇子所賜,當然真假難斷,各位自己相信與否都不幹我事,此行人數並不多,並且實力並不是非常強勁的主,身旁有兩個女子,穿著都是頗有家底的樣子,能玩的起這樣女子的人,不是一般人。”掌櫃的介紹道。


    “底價。”孔成似乎非常有興趣,他直接問道,“開吧。”


    “我隻算實誠價,馬車帶馬,十幾條人命得我操刀,給個辛苦費,也不得讓我虧。八十兩。”掌櫃的也不避諱直接說道。


    “哦?”孔成笑道,“這八十兩可有意思了,看來掌櫃的沒有什麽把握也不敢開如此高的價出來,我們講好,還是老規矩。”


    “放心吧孔少爺,不出一半,我退一半的一半。”掌櫃的笑道。


    “這馬車裝不了四十兩銀子,我頭給你。”說話的是五爺,“一百兩。”


    “五爺好手筆啊,哈哈哈哈。”說話的孔成大笑道,“五百兩!”


    這一次,人們徹底的安靜了,範閑似乎能聽得到粗氣喘出來,二人應當已經有些麵紅耳赤。


    忽然一個腳步的聲音傳出,是那女人站了起來,她走了幾步站在了一處地方,範閑猜想,她應該在觀察。


    此時聲音微弱,範閑要非常費力才能聽得清楚,那女人應該是小聲的嘀咕道,“車輪的印記很深,這馬車上應當是放了不少的東西,究其重量,就算是石頭也能賣個幾兩銀子了,這麽多的東西,若是聽那掌櫃的說起,是迴鄉之人,那麽這裏麵不會是什麽值錢的東西,也就是一個窮學生從京都城買迴去的特產物品一類的,這些東西,花不了這麽多錢。”


    聽到這裏,女人似乎想要放棄了。


    此時的範閑才明白了他們想要做什麽,也明白了他們要幹嘛!


    範閑叫了一旁的曲涵,低聲的說了兩句話,曲涵不知何意,但是仍然還是點了點頭,對範閑笑了笑。


    範閑這才繼續聽了下去。


    “這一次我就不賭了,這五十兩銀子,掌櫃的你買酒去喝。”女人幾步走到了掌櫃的麵前,一錠銀子放在了掌櫃的身前桌子上,這就轉身向外走了出去。


    掌櫃的也沒有說話,似乎是將麵前的銀子收了起來,而那多事兒的孔成又開口說了起來,“瓶兒姐,你若是走了,可是真的沒法迴頭了,出了這個門,再迴來的話,多少銀子都作廢了你知道嗎?”


    “規矩我比你懂得多。”瓶兒姐冷漠地說了一聲,“你們玩,我走了。”


    說著,瓶兒姐再也沒有任何的留戀,轉頭就要走出去,可是正在這個時候,下方的腳步聲傳了出來,瓶兒姐看了過去,她走到一半的路,停住了。


    目光看向窗外的那一刻,範閑知道,她動容了。


    此刻的範閑望向了窗外。


    曲涵當然按照範閑的交代,穩穩的走到了馬車的旁邊,她手中拿了一個掃把,直接將馬車的門簾打開來,用掃把伸了進去,假模假樣的開始打掃了起來。


    裏麵的幾個大箱子露了出來,曲涵將第一個箱子打開,燦爛的黃金露了出來!


    金光閃閃!


    範閑淡然的一笑,緊接著聽到了一個厚重的唿吸聲,隨之他細細聽去,“這麽重的東西,竟然都是黃金?”這正是那瓶兒姐的聲音。


    她轉身的腳步傳來了之後,範閑聽到了一個厲聲,“一千兩!”


    “什麽?”


    “喂,瓶兒姐!”拍桌子的聲音響了起來,顯然孔成有些著急,他直接站了起來,這一站似乎並沒有看到窗戶外麵,但是他又走了起來,看樣子是要向瓶兒姐走過去。


    那瓶兒姐的腳步也動了起來,範閑如果沒猜錯,這個瓶兒姐就是現在拿出渾身解數也不會讓麵前的人看到曲涵在做什麽!她立刻說道,“你別動!”


    果然。


    範閑冷笑。


    瓶兒姐的腳步聲急促,她說道,“小子,我還沒出這個門,我想說什麽就說什麽!”


    “一千兩!”


    “一千一百兩!”跟價的居然不是孔成,而是那五爺。


    五爺是個老奸巨猾的人,他肯定沒有看到窗外的東西,但是他知道,瓶兒姐肯定看到了什麽,才會突然翻臉,所以立刻加價,就算是他不要,也得讓麵前的這個女人大出血一次,才得罷手。


    “一千五百兩!”瓶兒姐顯然已經急了,她跺了一下腳,聲音不大,但是清脆。


    “一千六百兩!”


    “兩千兩!”


    “兩千一百兩!”


    “三千兩!”最後說話的人是孔成,他看著雙方的敵對,顯然明白了什麽。


    範閑冷冷一笑,這種暗拍還真的是有意思,賭徒的世界,他不懂,但是賭博這種事情,沒人會比範閑更在行,畢竟這門手藝,範閑學習的可是千年之後的手藝,現在的技巧,不值一提。


    懶得繼續聽下去了,範閑躺在了搖椅上,鹿死誰手已經和他沒有太大關係了。


    時間晃晃悠悠的到了晚上,掌櫃的已經沒有了白天那副素衣模樣的打扮,而是穿著一身夜行衣站在了自己的房間裏麵,而此時他的房間裏麵站著一行將近三十人,他們都穿著同樣的夜行衣,漆黑的衣服遮蓋著他們的臉和身體,隻能看到明晃晃的刀在月光下折射出寒冷的光芒。


    “事情也不是頭一次辦了,你們做事兒還是要再認真點,上次差點被官府抓住了把柄,這一次事情做完之後,要注意清掃的收尾,這我會跟著你們一起,明白了嗎?”掌櫃的厲聲道。


    三十多人,聲音當然不敢大,他們采取了另外一個方式,微微抽出了長刀表示他們收到了掌櫃的的旨意。


    此時的掌櫃的轉過了身,對著身後的人說道,“瓶兒姐,事情已經完畢了,您的東西可以給我了。”


    到底還是瓶兒姐拍到了這一次的暗賭權力,她看著掌櫃的的臉,心甘情願的拿出了三張銀票,銀票是內庫銀號的銀票,這個銀票是無論北齊還是慶國都隨意流通的銀票,權威是非常大的,況且有這樣銀票的人,也是非常有身份的,範閑都沒有多少張這樣的銀票,即使他即將成為內庫的主人。


    一共五千兩的銀票,拍在了桌子上,對於這個數額,顯然掌櫃是早就知道了,可是如今再次看到之後,仍然是忍不住有些驚訝,畢竟是五千兩銀子,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這一場豪賭,誰都想知道最後的結果,並且誰也沒有安著好心,現在就算是那孔成和五爺不在現場,誰又能知道他們是不是在暗中觀察呢?


    瓶兒姐的實力是有目共睹的,她能拿出這五千兩銀子也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至少不是什麽正經家裏的人,此時她心中頗為忐忑,但是也是誌在必得的看著麵前的銀票乖乖的進入了掌櫃的懷裏。


    馬車裏麵的如果全部是黃金,少說十萬兩,十萬兩黃金和五千兩銀子根本就不是一個概念的事情,這如果是賺到了,她可是平地一聲雷陡然而富,放眼整個三州府的地界了,她就是數一數二的人物,再也不會有任何人可以和她平起平坐了,到時候京都城再打點一下,官商通吃,這三州府的地界,不就是她說了算的了?


    想到這裏,瓶兒姐長出了一口氣,“動手吧。”


    掌櫃的點了點頭,轉身帶著人走出了房間。


    而另外的一個人留在了房間之中,不是旁人,正是那白日裏差點被範閑一刀殺了的馬夫!


    馬夫微微一笑,對著充滿希望的瓶兒姐說道,“您請跟我來。”


    瓶兒姐站起了身,向外走去。


    此時三層已經靜悄悄的了,這裏是不會收容各種各樣的客人的,整個三層都隻有範閑那一夥人在這裏居住,其他的客人要不然就是在二樓居住,要不然就是以客滿為由,拒絕入住。


    而當瓶兒姐走出房間之後,掌櫃的已經帶人進去挨個抹脖子了,畢竟晚飯的蒙汗藥再加上房間裏麵的迷香,沒幾個人能挺得住,而且經過他們的經驗斷定,現在的時日,正是迷香加上蒙汗藥之後人睡得最死的時候。


    不必有任何的擔心,以往也都是如此過來的,所以瓶兒姐雖然心中忐忑,可是也從來沒有想過這件事情會敗露甚至是失敗,她跟隨著馬農,一路走到了最下方的院子裏,院子裏麵是兩個看守的人,也是他們自己的人,是用來停在這裏照顧住店客人的貨物的。


    二人見到有人來了之後,立刻讓開,沒有說話。


    瓶兒姐深吸了一口氣,這才左右看去,已經是深夜了,隻有慘淡的月光,今日又逢陰天,若不是他和那馬農手中一人一個燈籠,還真看不清楚麵前的東西。


    見四周無人,瓶兒姐立刻走向了馬車,一把拉開了馬車的後簾。


    滿馬車的箱子出現在了瓶兒姐的麵前,箱子能夠直接裝下一個八九歲的孩童,這樣的大小,少說一箱子也就幾千兩黃金,十幾箱箱子,就是幾萬兩!這二十萬兩黃金的事兒,可能是真的!瓶兒姐隨便打開了一輛馬車之中的包廂,確實滿滿的都是黃金!


    黃金是純金塊,上麵還有內庫加封的慶國字樣,這是官金!瓶兒姐死死地閉著嘴,提了一口氣,胸圍都大了三圈,她也不能久留,當即拉下了馬車的簾子,轉而直接去駕駛了馬車,此時的她心中格外的急切,想要立刻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馬車揚長而去,漆黑的夜空下,兩輛馬車緩緩地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馬農拍了拍手,他有著極高的素養,此時的他當然也看到了那馬車之中裝的是什麽,那金晃晃的東西,可不是一般的俗物,這東西一旦流出可就是要了命的東西。


    不過在這個時候,馬農忽然一皺眉,看著一旁的兩個把守著馬車的人,馬農奇異的看了看左邊的人,又看了看右邊的人,馬農一臉茫然的問道,“我見過你們麽?為什麽我覺得你們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見過,見過。”左邊的人說道。


    “今天下午見過。”右邊的人說道。


    “下午?你們不是我們的看守嗎?”說完這句話的馬農,已經有些緊迫的感覺了,他左右看去,心中出現了戒備。


    “我們是看守,不過不是你的。”左邊的人笑了笑。


    忽然,木質窗戶被打破的聲音傳了出來,一個滿身是血的黑衣人,被打落了下來。


    隨著一聲叫喊聲,另外的一個黑衣人也掉了下來,他手中握著長刀,和方才那個死了的人不一樣的地方在於,他還活著。


    顫顫巍巍的站起來,他緩慢的向前走了幾步,還是倒在了地上。


    瞬間,一個長刀從三樓的窗戶裏麵飛了出來,正正的插入了那還有一口氣的人後背之中。


    緊接著,一個翩翩公子,帶著兩個少女,從樓梯,緩緩走了下來。


    馬農驚愕地看著麵前發生的一切,還有少年手裏死死地掐著脖子,腳都離地的大漢,那大漢,掙紮著,雙眼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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