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煩請通報,刑部帶著聖旨,前來提人。”刑部尚書帶著一眾刑部的衙役到達了監察院的門口,對著門口的人說道,監察院隸屬於刑部之外,並不是隸屬的關係,而且監察院的院長享有國師之名,權力和地位都在慶國之中的上乘,他不會隨意的逾越,就算自己有聖旨在身。


    陳萍萍是個人精,他對這些人的秉性了如指掌,當然知道這個剛上任的刑部尚書是一個忠良之士,並且對於這些禮法都非常的在意,他已經早就布置好了對方到來的一切事宜。


    “院長已經吩咐過了,尚書大人請。”說話的人直接將門打開,讓出了一條路,刑部尚書走了進來,後麵的根本還沒有走進來,就被開門的人攔在了外麵。


    “這是?”刑部尚書一驚,問道。


    “尚書大人見諒,監察院之內不可有外人持兵刃進入,況且您帶的人有些多,若是可以,煩請挑選幾個心腹進入便可。”開門人說道。


    刑部尚書審視了幾眼開門人,雖然很不情願,但是堂堂監察院院長陳萍萍已經給了他這麽大的方便,他如果是驚叫著跳起來,就未免有些太過失禮了。既然如此,他便叫了三個人,跟著自己走了進來。


    開門人一路帶著二人穿過了幾條道路,這才走到了監察院內部的地方,隻是如若是範閑在這裏也會覺得好笑,這裏並不是通往陳萍萍所在的地方,而是走到了刑監,也就是審訊犯人和懲治罪犯的地方。


    由此一路走來,尖叫聲和慘烈的求饒聲此起彼伏,就算是刑部衙門口呆慣了的幾個刑部手下都不免警覺了起來。


    每一個監牢都是開著門的,監察院似乎並不害怕這些犯人會跑出來,而且那些犯人似乎對牢門外麵更加的恐懼,沒有一個人靠近牢門,而是死死的靠著牆壁。


    幾人一路走來,看到了諸多的酷刑,最後停在了一個牢門之內。


    陳萍萍正坐在輪椅上,深邃的目光看著不遠處的影子,而影子的麵前則是一個被綁在牆上的犯人,那人半閉著眼睛,似乎已經奄奄一息了,而此時的影子,竟然直接將對方的琵琶骨,利用一個工具,生生的挑了出來!


    血濺當場。


    而此時的陳萍萍並沒有轉身看向身後的刑部尚書,而是對著麵前那瘋狂嘶喊著的人問道。


    “少卿大人,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他的聲音不大,但是足夠砸入在場的每個人心中,那陰冷的聲音如同死神的訓話,單調又恐怖。


    這是大理寺少卿!


    刑部尚書一眼就看出了這個人是誰,他的麵容是自己非常熟悉的那個人的,迴想起這個人進入大理寺的原因,就是因為刑部抄家的時候,發現了大理寺少卿勾結地方官員行賄,要考生進入春闈的信件,這才被送入了監察院。


    看到此時的大理寺少卿,刑部尚書不免後背有些冷汗。


    “院長大人。”在非常合時宜的時候,看門人低聲的說道。


    陳萍萍並沒有搭話,而是咳嗽了幾聲,麵前的影子放下了手中的血器,擦幹了手上的血,走了迴來,將陳萍萍的輪椅轉了一個圈,這才看到了麵前的刑部尚書。


    “喲,尚書大人,你來了。”陳萍萍笑道。


    “院長……”此時的刑部尚書已經膽寒到了極致,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有一天被丟在這個陰間地獄之中被詢問一些自己根本不知道的事情,但是他承認,這個時候看到陳萍萍,他怕了。


    無論是因為曾經那些對於陳萍萍的風言風語,還是眾人對於這個惡魔的繪聲繪色,結合到了現在大理寺少卿的下場,他承認,他和麵前這個人雖然同屬皇帝陛下的特殊機構,但是和他相比,自己就如同是小孩子打架一般。


    “哦,你們是來查範思轍的嗎?”陳萍萍問道。


    “是是是,院長,我們是來向您要範思轍的。”刑部尚書立刻迴應道,現在的他就想趕緊提審人犯,趕緊走人,這才是上上策。


    可是陳萍萍笑了笑,“你們再往裏走兩個監,費介在那裏,抓人的事我並沒有管,是他在督辦的。”


    這陳萍萍可是魔頭!既然不是和他打交道,那就放心了。做了禮,刑部尚書如同逃荒一樣的跑出了房間,立刻向下兩個監走了過去,這一走,壞了!


    尾房是費介所在的地方,而此時的他背對著監牢門口坐著,而麵前的是一排七個人,剛一走入這裏的一行四人還沒有覺得有什麽太大的問題,而一進入,直接倒地三個人!


    “這!”大喊一聲的刑部尚書立刻驚起,他躲開了幾步,這幾聲腳步算是引起了費介的注意,費介轉身看了過來,這讓刑部尚書汗毛直立!


    費介此時拿著一個碗,碗裏麵趴著一個巨大的蜘蛛,蜘蛛比人手都要大上整整一圈,就在費介看向後方的時候,那蜘蛛直接跳了出來,一蹦就蹦到了牆上掛著的其中一個穿著破爛衣裳的人身上,這一口下去,那人如同被吸幹了一樣,驚恐的目光看向麵前,臉上出現了血紅的顏色,隨後立刻吐出了白沫,看樣子是死了。


    “哎哎哎,稍等稍等。”費介製止了刑部尚書的後撤,他抓住了刑部尚書的肩膀,還沒等對方反抗之餘,費介向前一把抓了過去。


    起先刑部尚書還在震怒之中,可是隨後他嚇得直接雙腿都有點支撐不住。


    費介從他的身後,拿出來了一條半米長的毒蛇!毒蛇幽怨的看著費介,信子還是兩半的分別吐了出來,費介笑著說道,“你別亂跑啊,真的是。”


    “啊!”隨後又是一聲驚叫,費介立刻轉頭看了過去,牆上掛著的第二個人,如第一個人一般,也已經死了。


    費介皺了皺眉,將蛇直接扔在了麵前的碗裏麵,將碗丟在了放在坐著的椅子上,直接過去抓蜘蛛。


    這刑部尚書敢待著?可是怕歸怕他走也走不得,留更是不敢留,進退兩難之際,好在費介抓迴了蜘蛛,他將二者都丟在了碗裏,這才說道,“您是?”


    “費老……我是刑部……”


    “哦哦哦哦,刑部尚書是吧!”費介當即說道,他拍了拍手,“我忘記了,這不我正幫你審犯人呢。”


    “啊?”刑部尚書驚呆了,“什……什麽犯人?”


    “是這樣的。”費介邊說邊把一旁的蜘蛛抓了起來放在了手心之中,說道,“昨夜監察院將範思轍抓到,但是沒想到從抱月樓到監察院路上出現了一夥匪徒,因為範思轍是秘密押送,若是大張旗鼓定然會驚擾到樓內的人,所以人手隻是安排了兩個,這兩個人就是被這一夥賊人所殺!他們劫走了範思轍,這不,今日就被我抓了迴來。”


    “啊……是……是這樣啊。”刑部尚書看著費介,他氣都喘不勻了。


    費介忽然說道,“哎,那後麵那三個是你的人?”


    “是!是是是,費老這是……”


    “哦,我這裏有些迷藥而已,我這就給大人服下。”說著拿出了四個藥丸,“你們四人的,大人體質果然過人,我這迷藥一般的人嗅到便是昏迷,大人能堅持這麽久,果然身體強壯。”


    那刑部尚書連忙給倒地的三個人都各自服下,最後自己才吃了下去。


    “這幾個人被我用毒泡了泡,倒是也無傷大雅,大人要不要帶迴去拷問一下?”費介問道。


    刑部尚書還敢接手他費介審問過的人?活得不耐煩了還是怎麽了?這剛從閻王司出來就進了毒窟裏麵,誰知道這幾個人身上有多少毒?給他幾條命夠他帶迴刑部的?


    “哦哦,不了不了,有勞費老了,我這就迴去複命。”刑部尚書說著連忙抓起一個水桶,就往身旁的那三人身上潑了過去,這算是三人迷迷糊糊的醒來了。


    “走走走!”刑部尚書厲聲道,自己立刻向外麵走去。


    “尚書大人等下啊,我送送你?”費介趕忙追上來問道。


    “勞煩費老了,不必不必,我自己認得路,我認得路。”刑部尚書頭都不迴的向外如同逃難一般的逃了出去。


    看著四人的背影,費介冷笑了一聲,倒是身後牆上被掛在上麵的人忽然哈哈大笑了起來,果不其然,這並不是什麽深夜之中的土匪,而是三處的人,他們一個一個的都抬起頭來,包括之前被‘咬死’的兩個人。


    第一個倒是說道,“老師,你這毒勁頭大,我配的解藥不管事兒啊。”


    第二個則是邊說話便吐著白沫,“老……師……嗚嚕嗚嚕,看他們這些……嗚嗚轆轆……來!哼……嗚嗚……刑部……轆轆……”


    “不過……毒不錯!”第二個人說完,又翻了個白眼,倒了下去。


    費介看著那倒下去的人,暖心的一笑,隨後罵道,“廢物,還真不如範閑有點用,這毒的解藥,他六歲就配出來了。”


    幾人看著費介,哈哈大笑。


    ……


    “那刑部抓不到人會怎麽樣?”範若若略帶微笑的看著範閑,問道。


    範閑將茶水倒在了麵前的茶杯之中,他繼續說道,“刑部抓不到人,當然是迴去複命了,刑部尚書並不是軟弱,隻是他是一個按照規矩辦事的人,並且這個人也非常的通人情世故。”


    “可是皇帝陛下那裏……”範若若不解的問道。


    範閑笑道,“皇帝陛下那裏不必著急,他比誰都想看著這件事情慢慢拉開序幕,畢竟整個抱月樓的過招,是現在才開始的。”


    範閑說的沒錯,皇帝陛下根本不著急去急著解決這件事情。


    ……


    “戶部尚書範建。”侯公公吊著嗓子喊道。


    早朝在刑部尚書轉身走出去之後就基本和這件事情沒有多大的關係了,幾人朝上也是萬萬沒有想到,皇帝陛下竟然對這件事情如此的不緊張。


    不緊張這件事歸不緊張,但是皇帝陛下的反應速度還是非常的快,畢竟直接在朝堂之上勒令刑部尚書立刻捉拿範思轍,說明他對於這件事情的事件本身並不是非常在乎,而特別在乎外人對於這件事情的看法,當然這隻是範閑的想法。


    此時的二皇子和太子也是有些驚訝的,不過隨後皇帝陛下的安排,才讓滿朝文武放心了下來。


    “臣在。”範建迴複道。


    “待命於尚書房外等候,朝畢不得出宮。”


    “臣,領旨!”範建從容不迫的跪在了地上,此時的皇帝陛下已經離朝而去,隻剩下傳達最後旨意的侯公公站在朝堂之上。


    “東宮太子殿下,二皇子殿下,移步禦書房之外等候。”侯公公繼續說道。


    “兒臣,領旨!”


    二人齊刷刷的跪了下來,對著那尊空蕩蕩的龍椅。


    留下範建當然是為了避嫌,想來今日事情沒有水落石出之前或者範思轍的事情沒有解決完之前,範建是不可能出宮的了,這是皇帝陛下對於範建的限製,當然也是保護,起碼可以讓所有的人都知道,這範思轍的消失和範建一丁點關係都沒有。


    三個人移步到了禦書房的門口之後,範建也沒有著急去做什麽,侯公公從禦書房裏麵走了出來,給三個人拿了三個板凳,低聲的說道,“太子殿下,二皇子殿下,範尚書,陛下讓你們在外麵稍作歇息,等候片刻。”


    三人點了點頭,這才一個一個坐穩當了,也沒有任何的急躁。


    上麵的人不急,下麵的人可是急的焦頭爛額,皇帝陛下並不是在裏麵閑的沒事兒幹,而是在和刑部尚書溝通。


    此時的刑部尚書心急火燎的進入了禦書房之中,跪在了地上,他啥也不說立馬就是磕頭認錯,“陛下,臣罪該萬死!”


    現在的禦書房之中可不隻是皇帝陛下一個人,還有另一個人就是大皇子,他站在皇帝的身後,顯然是拿來了新鮮的玩意給皇帝把玩,這是一把新的弓,一看就不是京都城內的手筆,上麵雕花刻章就是擁有非常強烈的異族色彩在裏麵,並沒有傳統意義上的龍鳳呈祥,而是虎豹之紋,甚至弓滿之上,還有虎皮附手。


    皇帝陛下並沒有第一時間抓住下方的刑部尚書問話,而是專心的看著手裏的弓,皇帝顛了顛手裏的弓,問道,“西陲邊境之外的胡人,身強力壯,生性野蠻,可是沒有想到這弓箭的製作上還如此考究,不僅是雕刻撰作的活非常細心,這手抓握弓之上也異常的舒適,並且重量還非常好。”


    說完這話,大皇子立刻明白,自己的父皇並不是對弓箭玩玩而已,而是頗有研究,他並沒有搭話,他知道父皇的話還沒有說完。


    “雕刻並不礙手,再加上獸皮護住虎口,戰時不易因戰具自傷,況且若是近戰對拚,弓於近身雖然沒有什麽優勢,但是此弓上下鋒利無比,也堪當重任,不錯,非常不錯。”皇帝臉上露出了難得笑容。


    “陛下,這弓箭可真的是太好了,想來這近幾年您看的弓,似乎對這一把評價是最高的。”侯公公看到龍顏大悅,立刻對著皇帝陛下說道,別說添油加醋,喜上加喜的事兒,侯公公若是說自己是天下第二,那就沒有人敢說自己是天下第一了。


    “哈哈哈。”果不其然,皇帝大笑,轉身拍了拍身後的大皇子,“如何?這弓,可否做得出來?”


    “迴父皇,這弓做工十分精美,若是一模一樣,怕是造價極高,並且這弓可是胡人之領大敗之時,給兒臣換了一條命的戰功之物,天下舉世無雙。”大皇子趕緊吹噓了一下,緊接著說道,“若是按照此弓製作,僅僅保留它前後的銳刃,還有弓的重量,再加上獸皮,大量的生產為我軍所用,應該不是什麽難事。”


    皇帝大笑道,“好,既然如此,朕給你時間。”說罷皇帝竟然一伸手,將那弓遞給了大皇子。


    大皇子一驚,立馬跪下,“此乃兒臣效忠父皇之物,萬萬不敢取走。”


    這兩句話說的非常有造詣,並非不敢取迴,而是不敢取走,這一說就說明這弓已然是皇帝陛下的了。


    “你不是所言此乃是舉世無雙之物,朕定然不會奪人所愛。”皇帝說道。


    大皇子並沒有起身,甚至連頭都沒有抬起來,“父皇,此乃舉世無雙之物不假,可是兒臣弓箭之術在父皇麵前不值一提,那範……天下有個道理,好馬配英雄,如此好的兵刃,留在兒臣的手中豈不是浪費,當然要送於父皇,在父皇的手中,它才配得上是舉世無雙。”


    看著麵前的大皇子,皇帝將弓放在了一旁的台子上,他迴頭對大皇子說道,“你曾經可不是這般油滑,誰教你這般說的?”


    “並無人教授,這是兒臣的肺腑之言!”大皇子哪兒敢說,當即如此說道。


    皇帝走到了自己的坐塌旁邊,笑著將麵前的茶杯端了起來,“好馬配英雄,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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