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啟年找了一個附近的相對於視野開闊的樓層看了許久,終於在側門附近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一身漆黑的裝束,一條碩大的披風,再配上一個鬥笠,相信若不是王啟年本人去看,其他的人根本不可能認出對方是誰。


    看到此人之後,王啟年一躍而下,三步略過街道,直奔側門而去,一把按住了對方的肩膀。


    猛然迴頭,少年遲疑的看著一身監察院官服的王啟年,“王哥?”


    “你跟我走!”王啟年知道這裏是包圍圈,不光是監察院的包圍圈,也可能是別人監視的位置,當然不能久留,轉身便離開了當堂,到了一個僻靜地位置之後,確保沒有人跟著,王啟年這才盯緊了少年。


    看來他根本什麽都不知道,王啟年深吸了一口氣,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這個小祖宗,他哥都快把命搭進去了,都是因為他的抱月樓,可是他竟然什麽都不知道不說,還敢在今日繼續來到抱月樓。


    此時的範思轍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看著旁邊的王啟年低聲的問道,“怎麽了這是?王哥,這這這幹嘛啊這是?”


    “我問你,你和抱月樓什麽關係?”王啟年直截了當的問道。


    王啟年這麽問,顯然是讓範思轍驚住了,他看了看王啟年,“王哥。到底什麽事兒啊?”


    範思轍已經慌了,王啟年開門見山的這個問題,也讓範思轍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警惕,他看著王啟年,眼神之中全部都是慌亂。


    這個問題都不需要答案了,王啟年暗自心驚,他歎息了一聲,對著範思轍說道,“我告訴你,現在無論什麽事情,你都要聽我的,明白嗎?”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兒啊?要是沒事兒我就迴去了,王哥,我這兒還又大把的銀子要賺呢!”範思轍顯得有些不耐煩,但是又礙於這裏有這麽多的人,他又不好大聲說話,低聲撕扯了一下王啟年的胳膊,指著不遠處一眾監察院的人,“你們這是幹嘛啊?發生什麽事兒了?”


    “我的祖爺爺啊,我們要抄樓了!”王啟年真是佩服了麵前這範思轍的功力,要不是範閑他現在死了幾百遍他都不知道。


    “抄樓?那你們去啊。”範思轍撇了撇嘴不耐煩的將兩隻袖子向下一甩,可是忽然,他發現了不對勁,立刻轉頭看著一旁的王啟年,“不對,你們抄樓?抄哪個樓?”


    王啟年指了指麵前的抱月樓。


    “啊?”範思轍立刻大叫道,王啟年不由分說馬上捂住了他的嘴,“你要是還要命,就聽我的,不要命了,就隨便喊!”


    說著放開了範思轍,並且厲聲道,“我告訴你,你能活著,全憑範大人,現在要是出了什麽事兒,你爹就算是戶部尚書都攔不住!”


    範思轍這才傻了,他癡癡的看著王啟年,“啊……?不是……不是吧……?”


    “少爺啊,您還做夢著呢?不信的話您現在大聲喊一下我是抱月樓的掌櫃。”王啟年說道。


    聽到抱月樓幾個字,依稀傳到了一旁人們的耳朵裏,一眾監察院的人轉頭看向了王啟年和範思轍。


    範思轍趕緊佝僂著身子對王啟年說,“這這這,這怎麽辦?”


    他似乎開始相信王啟年了,低聲的說道,“那我,我還有一大堆銀子在樓裏呢。”


    “大少爺,命都要沒了,就別管銀子了行嗎?”他看著範思轍,無奈的臉上盡是痛苦之色,他根本不知道這個少爺的腦子裏麵到底還在裝著什麽。


    範思轍抓著王啟年,如同是救命稻草一樣,他不敢鬆手,生怕鬆了手自己的小命就真的沒了,低聲對王啟年說道,“跑吧咱們?”


    “跑?”王啟年不是沒想過,但是現在這麽一跑,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周遭有沒有陳萍萍的眼線還是兩說,若是真的有,到了院長大人麵前說些什麽,範閑就算沒事兒,自己也得出點什麽事兒,思索下來,一時之間竟然沒有什麽解決的辦法。


    …………


    範閑正提著三皇子的身體,到了那抱月樓的暗門,他並沒有直接走出去,而是將三皇子放到了身旁。


    “你會死,我保證。”三皇子冷漠地說道。


    範閑也是無奈,他身上全部是皇族的貴氣,但是這三皇子連慶帝的城府是一丁點都沒有學到不說,還全部都是太子身上的橫氣。範閑懶得搭理他,隻是低聲的說道,“那是之後的事情了,還要看三皇子您如何作為,不過現在,我勸你還是老老實實聽我的,不然吃虧的可是你。”


    “你敢!”三皇子做夢都沒有想到,一個監察院一處小小的官差竟然敢威脅自己,而且還如此的明顯,連一個隱喻都不說,明目張膽的如此說,三皇子定然異常地憤怒,他攥著小拳頭冷冷的問道,“範閑,你當真以為你能撼動了皇室的地位?從這裏走出去,就是我家的天下,我要你死,你活不到監察院的路上。”


    “不不不,這裏不走出去也是你家的天下。”範閑懶得和他多廢話,直接將手中的那鬥笠一把扣在了三皇子的頭上,也不管扣沒扣好,也不管戴的端正不端正,剩下的一隻手,則是直接推開了暗門。


    這裏是一樓。


    後院的柴房。


    竟然就是這裏,範閑是沒有想到的,小小的一個柴房之下竟然別有洞天。


    上方並沒有多少監察院的人,現在還沒有下令封樓,基本上樓中的情況,按照範閑之前的交代,並沒有幹預前麵抱月樓正常的生意,而進入後院的人全部都被控製住了,此時更多的監察院一處的人都是在控製這裏進入後院的下人。


    以防告密,範閑做的非常果斷,畢竟誰都不知道哪個下人是誰的心腹,誰也不知道哪個下人背後到底是誰,所以既然不知道,範閑就直接全部拿下,和曾經春闈的做法,如出一轍。


    “後院壓住!”範閑冷聲的對麵前的人們說道,“一隻蒼蠅都不許飛出去!”


    “是!”一個人立刻說話。


    範閑立刻問道,“另一個私獄,如何了?”


    “迴大人,另一隊兄弟已經進入其中了,現在正在篩查人員。”


    點了點頭的範閑,背過手,“你們盯好這裏,我去了便迴來。”


    “大人……你這是……要去哪兒?”


    範閑看了一眼身旁的三皇子,“我去送皇子迴家。”


    考量了一下整個場麵,即便是後門已經被監察院全部控製,前方的消息也不會傳出去,現在要緊的是身旁的這個三皇子,如果這件事情第一時間牽扯到他的身上,那麽任何勢力都可以以保護皇子殿下的安危直接插足,範閑會不好處置即將發生的事情,所以,他必須迴到皇宮。


    三皇子的生母就是那個和範閑的姨娘柳如玉同為堂姐妹的宜貴嬪,就是範閑曾經因為要娶林婉兒所以進宮一行,第一個拜見的人,她同為柳氏,所以當日的範閑開口一個柳姨,可是把這個在後宮坐久了幾乎都要隔絕親人的宜貴嬪叫的心花怒放,連連誇讚範閑。


    現在想來,宜貴嬪對於範閑好感頗多,今日此番作為,也算是範閑與她示好的一個行徑。


    範閑為什麽要在這個節骨眼上送三皇子迴宮,這裏麵的想法也非常複雜,不過這般想法也是範閑的突發奇想。


    來源是三皇子和自己走出地牢之時的那般狂妄,他明白,正是這樣的狂妄,才能讓他營造給三皇子一個自己根本不敢惹怒對方的假象,也要給他一個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是可以掌握一切的假象。


    這樣的假象,就是範閑的一步棋,一步必殺!


    隻是現在範閑還不能用這一步棋,他需要的是耐心的等待,更何況,現在抽身出來,範閑才能有下一步的打算。


    他暫時還不能迴到監察院之中,王啟年現在身在何處並不知情,所以他必須第一時間和所有的人都抽開聯係,這樣王啟年才能和自己保持聯係,他需要知道這件事情的答案,這個抱月樓身後的老板,到底有沒有自己的弟弟,他的身份是主導者,還是參與者,還是被脅迫。


    從後門走了出來的範閑,帶著三皇子,三皇子似乎並不打算跑,隻是在他的身旁,慢悠悠的走著,過了人多煩躁的區域,就到了皇宮的西門直道,這一條道路之上很少有人行走,並且已經入了夜,現在幾乎街道上沒有人。


    “你放我迴去,我也不會原諒你。”三皇子背著手緩緩地向前走著,慢條斯理的說到。


    範閑哪兒用他放過自己,哪兒用他原諒自己,他恨不得現在三皇子就向慶國的皇帝陛下告狀才好呢,但是他又不能做的那麽明顯,畢竟現在激怒這個小子才是正經事兒,便說道,“監察院辦事,和臣子無關,你要怪罪,先從陳院長那裏動手吧。”


    “你以為我不敢?”三皇子不屑的笑了笑,他冷淡的說道,“區區一個監察院也敢和皇室叫板?你搬來的靠山太不穩重了!”


    說話十分的老成,看來是深得二皇子的教導。


    我怕就怕你不敢!範閑差點把心裏想的這句話說了出來,不過他還是忍住了,這個麵前的小家夥別看能力不怎麽樣,裝起來倒還是有模有樣的,若是一旁的人可能真的會被他唬住,可是範閑怎麽可能被他唬住?


    監察院和皇室之間的這個灰色地帶,長公主李雲睿已經代替麵前這個小皇子試過了,下場如何盡人皆知,現在這個小皇子憑借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態勢,想要繼續挑戰這一根觸及慶國皇帝最敏感的神經線,他不是穩重,他是找死。


    他死不死和範閑沒有一丁點的關係,所以範閑根本不在乎他是不是要觸碰這一根紅線,但是範閑需要的是他足夠的狂妄,拿到足夠的證據來證明自己有問題,這才能給他一劑強力的定心丸,讓他去做接下來範閑想讓他做的事情。


    想了想,範閑說道:“監察院還不夠大嗎?若是你今天不想迴家,我現在就可以給你關到監察院地牢之中!”


    範閑的語氣和表情給的非常恰如其分,這一下,當然就唬住了麵前的三皇子。


    之前的範閑,可是直接殺了他的貼身護衛,他根本不知道範閑會不會繼續對他施加暴力的手段,若是真的抓到了監察院的地牢裏麵,到時候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誰也不知道他在哪兒,自己的命可就在範閑的手裏,他想要自己死,誰都讓他活不了!


    “你是要謀逆!”三皇子憤怒的說道。


    等的就是這句話,等的就是他聊到這必須要上去麵聖報告的話,範閑算是心中踏實了許多,這孩子的心機,果然隻是一個小小的孩子,縱然皇室一族,也不過就是比他人多見見世麵而已,思考能力和水平,沒什麽過人之處。


    “誰會聽一個不到十歲的孩子,說出來的話呢?”範閑問道。


    這一句話,就是範閑的第一步棋,也就是這一句話,才能開始後麵的所有布局。


    顯然這一句話也是徹底激怒了這個不到十歲的皇子,他死死地盯著範閑,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此時的仇恨似乎達到了一個頂點。


    可是範閑卻一臉的無所謂迴過頭對著身後的三皇子冷笑道,“走吧,你想報仇有的是機會,你要是一個聰明人,就不會現在和我起衝突,我告訴你現在我隨時喊,都可以叫出來幾百個監察院的人,而你……”範閑搖了搖頭。


    他的這種恐嚇對於一個涉世未深的孩子來說是非常有效的,顯然三皇子明白了現在並不能直接激怒範閑,所以他忍下了這口氣,繼續攥著小拳頭,跟著範閑。


    之後的二人一路無話,這才讓範閑帶著三皇子來到了皇宮的西門。


    值守的差人不認識旁人怎麽會不認識範閑,範閑走了過來,拿出了自己監察院的提司腰牌,對方看到這腰牌之後點了點頭,一拱手,“範大人,深夜入宮,可有急事?


    或者是陛下的口諭。”


    範閑擺了擺手,“不必,我不進去,倒是你要送這個孩子入宮。”


    “哦?提司大人,這孩子……”值守的人看了看下方的男孩,他戴著鬥笠,當然看不清楚臉。


    倒是範閑靠近了那個值守,低聲說了幾句,這才轉身離開。


    那值守看著範閑的背影,有些不敢置信,又看了看麵前的孩子。


    過了半晌,範閑聽到後方出現了一聲唿喊。


    “臣罪該萬死!見過三皇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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