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程叔叔和你說話呢。”房玄齡故意把臉色一沉,“你小時候,算是在知節家裏長大的。你的武藝,也是在知節家裏學的。”


    “這都是程叔叔家風英朗,小侄打小就愛過去玩、願意過去學習。”房俊果斷認慫,“您老也看見了,火鍋這東西,小侄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和陛下。”


    “這就對了嘛。”程咬金滿意地點點頭,“崽崽啊,以後有什麽新奇的好玩意兒,記得先送到俺老程的府上。”


    “一定一定。”


    房俊點點頭,老程的意思很直接,你送我,我就送陛下了。


    被姓魏的壞老頭罵阿諛奉承、誤國奸佞這種事,俺老程來。


    幾碗酒下肚,房玄齡稟退了所有。


    老李也緩緩開口說正事兒,“賢婿,你確定這場雨會下很久嗎?”


    “確定。”房俊說著開始催促老李,“陛下,你要不要入一股?這可是您二次戰勝關隴豪強的絕佳機會。”


    “屯糧就是雙刃劍,可傷敵也可傷己。”房玄齡略微沉思,“誰敢保證,這場雨就一定會帶來洪澇呢?”


    “朕已經去過欽天監了,李淳風的占卜結果,和房俊說得無二。”


    李世民滿臉憂心,國庫肯定是指不上了,長孫皇後的內庫,也不充盈。


    全壓上去梭哈是爽,可萬一雨停了……老李都會變成天下第一笑柄。


    房俊有時候覺得,老李這個皇帝做得也挺可憐的。


    不知道的都以為皇帝高高在上,身邊隨時放著兩個大白饃,渴了就喝胡辣湯。


    知道的,才能理解老李的苦楚。


    爹不疼、娘不愛,天天被人懟,被人罵。


    皇親們一個個都惦記老李屁股下麵的椅子,恨不得老李早點下課。


    國戚們幾乎都是牆頭草,除了給他添堵,沒啥別的本事。


    幸好,他有秦王府的一群老兄弟,幫他渡過一次次難關。


    房俊深吸了一口氣,默默地盤算了一下,屯糧所用的錢財。


    然後開始琢磨,萬一賠了,自己能不能把這個巨大的窟窿給堵上。


    最後,房俊篤定地開口,“你們盡管偷投錢,賺了大家分,賠了算我的。反正我是長安城出了名的棒槌,我屯糧失敗,他們充其量還是罵我棒槌,也罵不出來別的花樣兒。”


    “好!”老李等的就是這句話,“玄齡,準備一下,朕會命令羽林衛配合你,秘密地把錢財運到公主府。”


    “老臣還是先核算下家產吧。”房玄齡狠狠瞪了房俊一眼,但凡不是慈父多敗兒,老子管你這破事兒?


    房俊算是看明白了,朱雀大街住的這群人,全他媽無利不起早,認賺不認賠,尤其是老丈人李二鳳。喝,tui!


    “你名聲也不咋地,挨罵不能讓房俊一個人挨罵。”老程看向程懷亮,“家裏麵錢財你隨意支取,該賣掉的全都賣掉。”


    “是,爹。”


    程懷亮說完,老李滿意地點點頭:看見了嗎?都看見了嗎?這才是朕的家臣,對朕永遠都是不拋棄不放棄。


    可眨眼之間,老李的臉色就拉黑了,變得豐富多彩起來。


    就見老程抿了一口酒,目露兇光,“老二啊,我還聽說崔靜安最近發了一筆橫財,有幾十萬貫。抽空過去看看。”


    程處亮眼睛一亮,拍著胸脯保證道,“爹,您就瞧好吧。別看他是我二舅,但您說過,姓崔的除了我娘和小姨,其餘的都是咱家的敵人。我絕不會心慈手軟,保證叫他分毛不剩。”


    “嗯。”老程滿意地點點頭,絲毫沒有啥子羞恥之心,“做得幹淨點,站住理,不然你娘那裏沒法交代。”


    “放心吧爹!這事兒我手熟!”


    房俊感覺自己敏銳地捕捉到了什麽:小姨?難道老程和他小姨子……


    竇懷悊似乎懂了房俊的意思,對著房俊挑了一下眉毛,然後輕微點點頭。


    臥槽,大瓜!這是一個實打實的大瓜!


    房俊嘖嘖稱奇,看不出來,老程還喜歡姐妹花……


    老李雖然急用錢,但也為老程感到羞恥,立馬岔開話題,“賢婿,說說你屯糧的真正目的。真發生洪澇,五姓七望肯定對朕口誅筆伐,如果糧食不夠,朕也肯定找他們買。到時候他們就會提出很多的無理要求,來要挾朕。朕,不想再被他們掣肘了。朕要和一眾老兄弟,開創一個盛世,一個秦王府上下所有人,都名垂青史的盛世。”


    說盛世倒沒什麽,這是大家的願望,誰也不會放棄名留青史的機會。


    但提及秦王府,那意義就不一樣了,老程、老房二人眼中,頓時全都是感激涕零的激動之色。


    “解決方案有三種,一種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第二種是驅虎吞狼,第三種生吃活咽,和他們硬碰硬!”


    老李秒懂的第二種,“驅虎吞狼不可取,江南豪門就算是全都聯合起來,也非關隴豪強一招之敵。而且現在是多事之秋,真還有很多事情沒做,不能早搞出第二個利益集團來給朕添堵,給國家下絆子了。”


    老李雙全緊攥,他最期待的是第三種,和關隴硬碰硬,來一場光明正大的對決。要麽我丟了皇權,要麽我老李把你們關隴豪強徹底踩在腳下!


    “置之死地而後生,就是對外宣稱,太倉有人監守自盜,糧倉空虛國庫空虛,京兆府隻有一個月的存糧。再想辦法炒高糧價,越離譜越高越好,最好超過武德初年四千文一鬥的超高糧價。然後,讓五姓七望脅迫你,讓百姓全都罵你,把這件事壓到一個臨界點!當他最後徹底爆發的時候,誰拯救了京兆蒼生,誰就收獲了民心。”


    老李沒怎麽聽懂,但他知道,隻要以他為誘餌,五姓七望肯定上鉤。


    房玄齡沉思了一會兒,突然想到了《史記》的最後一篇:平準書。


    “平準”在當時是一個全新的詞匯,不是司馬遷創造出來的,而是漢武帝時期,經濟薛家桑弘羊發明出來的。


    平準書的開篇就很有意思,首先說的漢初時期的窮和亂。


    然後引申出來主題,詳細地說明了大漢朝的經濟形勢,以及經濟製度上的頂層設施。


    也就是,咱們現在所熟知的——宏觀調控!


    房玄齡瞳孔猛然一緊,越來越覺得,房俊就特麽不是以前的房俊,這差距也太大了,哪有一夜之間就開竅的?


    但還是按捺住內心的疑惑,房玄齡聲音嚴肅認真,“平準書上說,物盛而衰,固其變也。任何事物都會從巔峰走向衰敗,想要做到平準、均輸,首先要掌握主動權,沒有主動權,把對手的主動權化為烏有。所以,咱們要做的是,放出一個誘餌,讓關隴豪強主動入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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