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域大祭司丘剛才也來過一次,見南域大樂師老邵已經安然無事,就示意著自己的大樂師喬姑娘把前前後後的所有事……都讓大樂師老邵知道,就急匆匆地離去。他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曉得了尋的神職曆程……


    南域大祭司剛剛離開不大一會,西域大樂師尋就急匆匆地來到了老樂師以前就住的偏殿裏看望隱師,而且,沒跟大樂師喬姑娘打聲招唿她就直接跪在了老樂師的病榻前止不住地嚎啕大哭。


    大樂師尋特別清楚自己的眼淚絕不是裝出來的,而是發自內心世界的真情實感。她滿是淚水的眼睛模糊地望著老樂師那張蒼白的溝壑縱橫的老臉,心疼不止。


    尋自己知道為什麽會這樣。


    當初自己被親師父花漸俏交換到南域薩滿係的時候,她本是舍不得北域舍不得離開自己人生的第一個師父花漸俏的,無奈,花漸俏的師令是自己無法不服從的。


    但是,來到南域薩滿係之後,她才明白自己遇到了人生的第二位對她更是照顧的人。這個人就是南域大樂師老邵。而這次自己奉花漸俏的指示,再次返迴南域薩滿係的任務……卻是必須除掉眼前的這個把自己當做親生女兒的曆盡生命終端再死裏逃生的南域大樂師老邵。


    在長白山南域薩滿係的高級神職人員裏,大巫師尋的級別屬於除了大祭司以外的第二位子,而大樂師總是約定俗成地排序在第三的位置上。


    但是,南域大樂師屬於三代直傳大樂師的身份,這就不由得新來的大巫師尋不得不對他產生各種敬仰之意。而正是尋的這種敬意讓老邵頓生親授尋大樂師技藝的感覺產生……


    南域大樂師老邵當初覺得新來南域薩滿係的大巫師尋能高看自己一眼,心裏自然是十分舒坦。他也就像對待自己的親孫女一樣的極度關心了大巫師尋的成長和曆練。


    就是這樣的一個對待自己如春天的老男人,卻要遭遇極度可怕的繚春寒。而他自己卻毫無還手之力,更無還手之心。


    老邵雖然閉著眼睛,但是,他的心裏還是極度清楚的……伏在他病榻邊沿上的正是自己關注關心了三年之久成長的不是徒弟勝似徒弟的大巫師尋,她從西域薩滿係古屋大院趕迴來看望自己了。


    老邵在聽聞到尋的哭聲時……瞬間,就懂了自己還是無法逃脫花漸俏的追殺。毒辣無比的花漸俏是務必要除掉自己這條老命,他決定閉口不說話,等待著大巫師尋給自己的脖子上親自抹上一道黑石刀的刀痕。


    老邵,這位年逾七十的大樂師,心中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他的一生,如同一曲悠揚的樂章,起伏跌宕,終歸於平靜。然而,這平靜並非是死亡帶來的,而是他心中那份對大巫師尋的共同的理想和追求,讓兩人在薩滿音樂的海洋中相遇、相識,最終成為莫逆之交。


    然而,歲月的痕跡並未抹去兩人之間的情誼,反而讓這份情誼愈發深厚。如今,老邵的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他深知,自己的死或許是不可避免的,但他卻可以選擇如何去死。他不想死在辣神花漸俏手裏,他寧願死在對自己喜歡又尊重的隱身徒弟大樂師尋的手裏。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老邵將自己千辛萬苦撿迴的一條命交到了大巫師尋的手裏。他知道,這不僅是對她的信任,更是給她的一次機會。他希望用自己的死,能夠成為大巫師尋晉升更高神職職稱的助力,為她打開更廣闊的薩滿天地。


    當大巫師尋接過了老邵的生命之火,她的心中充滿了感激與敬意。她明白,老邵之所以選擇死在自己手裏,是因為他信任自己,希望自己能夠借此機會更上一層樓。她發誓,絕不會辜負老邵的期望,一定會用自己的實力證明老邵的選擇是正確的。


    老邵沒管一直哭泣的尋,一門心思地在想著……隨著著名大樂師老邵的離世,大巫師尋也開始了自己的嶄新事業旅程。她以老邵的生命為引,點燃了自己的生命之火,向著更高的目標邁進。而老邵的生命,也因此變得更有意義。他用自己的死換取了大巫師尋的晉升機會,也算是為自己的人生畫上了一個完美的句號。


    甚至,老邵已經在心底盤算著大巫師尋在殺了自己之後,能不能獲得小貞的傾心而在日後她登基加冕之後重用於她而取代惡毒無比的辣手花漸俏,也說不定。


    於是,他打定了主意不開口說話,給心疼自己的大巫師尋一次寶貴的殺戮自己的好機會。


    仙子一樣的西域大樂師潛伏在老樂師的病榻邊緣上,一直在痛哭流涕。她的心裏五味雜陳,殺掉自己的恩人確實是難下手,但是,她也知道自己卻要必須下這個毒手。


    她甚至,已經感覺到懷裏肋下藏著的那把鋒利無比的黑石刀……已經在刀鞘裏輕微地顫動著,提示著自己盡快讓它出鞘,好完成這次來到南域薩滿係所擔負的重大的使命。


    大巫師尋的心裏已經在逐漸地說服著自己的無奈執行和多次請恩師原諒自己的話語。她已經把抓緊覆蓋著老樂師的黑瞎子毛皮被子右手悄悄地鬆開……再把右手緩慢地插進了懷裏,漸漸地,伸開的五指已經觸摸到冰涼的黑石刀的刀柄。她已經用力攥住刀柄。


    她知道自己聳動著哭泣的肩膀一定吸引住了身後站著的大樂師喬。因為,她分明也聽到了大樂師喬的哭泣聲。


    同樣也是滿目眼淚的她根本也無法讀懂自己的迅速出擊。


    大樂師尋迅速把右手從懷裏抽了出來,她已經計算好了揮刀下去的弧形路徑,弧形路徑的轉彎處就是恩師老邵的喉嚨……


    一道黑光閃過,老邵的屋子裏出現了一絲寧靜。


    大樂師尋依舊跪在老樂師的病榻前擺成正在哭泣的樣子,隻是她的肩膀已經不再因哭泣而聳動,隻是腦袋略略歪了一下。她的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希望。


    站在大樂師尋身後的是大樂師喬姑娘,她氣定神閑,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她手裏攥著的一把刀尖朝下的黑石刀,刀鋒上的紅色血痕順著刀尖滴了下來,落到了自己的靴子腳麵上。


    大樂師尋的咽喉裏突然“咕嚕”一聲,接著脖腔裏急速竄出一股熱血。他的頭顱被這股力量猛地推到了肩膀上,然後滾落到了大樂師喬的病床邊。一雙無神的眼睛使勁地瞪著眼前這個一臉冷酷的大樂師喬姑娘。


    “她死了。”大樂師喬冷冷地說著,一腳踹開大巫師尋仍然跪著的身子。她再將黑石刀鋒在死去的大巫師尋的胸前的袍子上抹了抹,血痕被完全抹去後,重新插迴到自己後腰上的刀鞘裏。


    “哎……”老樂師長長地歎了口氣,眼角流下了兩滴眼淚。他依然沒有睜開眼睛,隻是閉著眼睛……眼角裏不斷地流出滾燙的熱淚。


    “西域薩滿係的心還真夠狠,老樂師,你是怎麽得罪他們的呢?他們為什麽要殺你?”大樂師喬皺著眉頭問道。


    老樂師沒有再對大樂師喬言語,隻是閉著眼睛……眼角裏不斷地流出滾燙的熱淚。他無法跟大樂師喬說出事情的來龍去脈和各種真相。他的嘴唇微微動了動,卻始終沒有說出一個字。他確實無法說出真相,因為他知道,一旦說出來,隻會帶來更多的痛苦和犧牲。


    一個直係單傳三代的長白山薩滿係大樂師,竟然聽從了南域大祭司丘的殘害同門薩滿支係高級神職人員大祭司老耿夫妻的做法,確實有悖於長白山薩滿全係的互助互為精神的根基。


    自己做為長白山薩滿係三代大樂師的第三代傳承人,本應該知道同門不能相互殘殺的這個規矩。想到這裏,他有些悔恨交加,自己為什麽就不能規規矩矩地死在梨樹溝那個冒著霧氣的山洞的底部,而非要曆盡艱辛地爬了出來。


    再把自己特別關注和關心的大樂師尋給害死。


    老邵他不能原諒自己。


    他覺得自己不像個頂天立地的大男人,如果,真相說出讓大樂師喬姑娘知道,自己也就失去了做男人和做三代大樂師的尊嚴。適才大樂師尋還沒來的時候,大樂師喬姑娘給自己的胸前被老鼠抓咬的傷痕上塗抹藥物的時候,他已經覺得自己區區一個頂天立地的大男人能被老鼠弄成這樣的慘不忍睹,已經失去了做男人的尊嚴。


    他恨不得能重新把自己摔死在那座山洞裏。


    重新死一迴的這個想法……剛一冒出,他的心裏頓時有了重新死一次的主意。


    “喬姑娘,你馬上安排人送我迴到梨樹溝洞口。對了,你也要寸步不離。”


    “老樂師,什麽要緊的事呢?”


    “我得告訴你一個秘密,不能讓別人知道。要快……”


    “好!我馬上安排。”


    大樂師喬姑娘隨即安排了四個神兵護衛,還是用原來的那個擔架抬著大樂師急速地朝著梨樹溝的那個差點要了自己命的洞口跑去。


    大樂師喬有些擔心老樂師的身體,她覺得不應該這樣顛簸著前行。但是,老樂師很堅決地拒絕了喬姑娘的好意。一個勁地揮手催促著四個薩滿神兵的腳步要加快,再快些。


    擔架的顛簸確實讓老樂師胸前的老鼠啃咬的小傷口撕裂了一些四溢成放射狀的小口子,斑斑點點的鮮血慢慢地滲透了胸前的衣襟。


    他使勁地感受著自己身上胸口上的楚楚傷痛。


    而且,還愈來愈有痛不欲生之感,他已經期盼著能快點夜幕降臨。因為,他已經無法麵對一直關切地瞧著自己使勁奔跑的大樂師喬姑娘這個小夥子的那雙忽閃忽閃透著靈氣的大眼睛。


    隨著夜幕的逐漸降臨,擔架上的老邵的內心世界才算安靜了下來。他已經看不清大樂師喬姑娘的臉,隻能瞧得見一閃一閃亮晶晶的兩隻瞳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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