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羽亭行刑的前一晚,她的姐姐來探監了,這是征得沙行雲同意的。


    她對沙行雲說:“讓我給他送一次斷頭飯吧,好歹姐弟一場。”


    沙行雲本想拒絕她,可她的要求並不算無理,如今風羽亭身在大牢,且枷鎖在身,還能出什麽意外呢?


    這一次應該給她個人情,省得她說自己不顧及她的情麵,哪個死刑犯不吃一頓斷頭飯呢!


    他怎麽會不知道,很多時候,二嫂是揣著明白裝糊塗,若是沒有她的情麵,風羽亭或許早已經在麒麟鎮消失了。


    偶爾靜坐時,他會想起他和二嫂之間的那種特殊的“曖昧”關係,她暗戀著自己,像蒲公英暗戀風一樣暗戀著自己。


    她的心早已和他一起飛走,身體卻還留在原地;而自己,隻是輕輕吹拂她,她就會無比淩亂。


    和風洛花一同探監的還有秦生,他對沙行雲說:“三爺,我與他,不能同日生,看來也不能同日死了,但求送他一程。”


    沙行雲也應允了,無非是一個活死人和一個死人再抱頭痛哭一場。


    秦生言下之意不也是認定了風羽亭必死無疑了嗎,沙行雲隻是看不出秦生麵部表情的變化,他也不想細看,因為那張臉實在是太醜陋了。


    為了以防萬一,他叮囑看守,最後一晚,莫要大意。


    鎮裏的大牢無非是三間土坯房,地上三間臨時關押囚犯,還有一間關押重犯的地牢,裏麵陰暗且潮濕,僅有一扇狹小的通氣窗,那扇鐵窗除了能看到麒麟山和天空外,也看不到什麽了。


    秦生身著長衫,披著一頭久未梳理的長發,拎著一個提籃盒,緊隨風洛花來到鎮衙門的大牢。從打田家老宅東窗事發,他就沒有剪過發,就那樣披散著,以此遮掩臉上的那些刀疤。


    很少有人能看到他,偶爾能看到,都說他像個鬼,走路如同沒有腳一樣輕飄飄的,有人戲稱:這可比秦老板在戲台上的鬼步真實許多!


    不論沙行雲如何交代,還是忽略了金錢的魔力,風洛花非常慷慨地給了兩個看守每人十塊大洋,隻求能與弟弟單獨相處一會兒,喂他吃頓好飯,明日好上路。


    二奶奶的慷慨打動了兩個看守,不管三爺如何交代,怎麽的也得給二奶奶一個薄麵,誰知道三爺和她到底是什麽關係,反正三爺是對她言聽計從的,遂打開牢門,然後扛著大槍守在牢房的大門外,料想也不會出現什麽意外。


    約一頓飯工夫,秦生與風洛花二人拎著提籃盒走出牢房,夜風舞動,吹起秦生的長發,兩個看守看見他臉上突起的刀疤異常可怕,遂都躲閃眼光。


    隻是秦生走路有些蹣跚讓人心疑些,來時不是輕飄飄的嗎,估計是李少堂那頓毒打的後遺症又發作了,所以也沒多想。


    兩個人迴頭去牢房裏看了一眼,隻見風羽亭蜷縮在草堆上,偶爾動一下,鎖鏈“嘩啦”一響。


    死囚還在,兩人對視一眼,頓覺心安。


    “哎,也不知道你咋想的,放著好日子不過,非要自己作死。明日就是你的死期,好好反思一下吧。”一個看守隔著欄杆道。


    “誰說不是呢,明天三爺讓你死三迴,做好遭罪的準備吧你。”借著牢房裏微弱的亮光,另一個看守看見風羽亭的麵龐異常慘白,像是一個沒有血色的死人。


    死囚並沒有迴答他們,一腳踢翻了放在腳下的酒壇子,看來是酒足飯飽,隻等上路了。


    次日淩晨,有仵作來牢房給死刑犯驗明正身,不驗則已,一驗頓時大吃一驚,死牢裏的人,竟然不是風羽亭,洗去他麵龐上的濃妝,那人赫然竟是戲子秦生。


    沙行雲收到這個消息後呆若木雞,良久他才反應過來,然後用力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腦袋。


    這是一次天衣無縫的越獄,風洛花和秦生演了一場“狸貓換太子”,神不知鬼不覺地把風羽亭從大牢裏救走了。


    那麽,到底是怎樣的神奇才能把原本不可能的事,變成現實了呢?


    秦生去風家那晚,他已經謀劃好了整個計劃,風洛花被他的決定深深震動,那是一個“一命換一命”的計劃,是用秦生的死換取弟弟的生。


    風洛花對秦生說:“羽亭自己做的孽,就讓他自己還吧!”她告訴自己,這是一句違心的話,所以說完後,她頓覺不安。


    “你知道,我已是廢人,且生不如死。這幾日,她總托夢給我,讓我去見她。大姐,你就成全我吧,否則,你們姐弟的知遇之情,重生之恩,我都無以為報!”他的表情異常堅定,他的決心不允許被拒絕。


    風洛花知道秦生口中的那個她是誰,是歐陽碧青托夢給他,她相信這不是說辭,她甚至開始相信,有的愛情是忠誠的,忠誠到可以為彼此而死,且死而無憾,秦生如此,弟弟亦如此。


    自己能為與三爺之間那有些朦朧的愛情去死嗎?那是未知的,或許那一天永遠都不會來到。


    看到沉思許久之後的風洛花點了點頭,秦生露出了釋然的笑容,那份釋然,就算隔著一層紗,風洛花也能感覺到。


    當晚,送走秦生後,風洛花就去夜會鎮裏的鎖匠,可以說鎮裏所有的鎖具都出自他手,包括大牢裏的枷鎖。


    風洛花破費了半根金條,鎖匠才給她配了大牢枷鎖的鑰匙,原本他是不給配的,可風洛花恐嚇他,不幫忙的話,麒麟鎮,青雲縣,都無他安身立命之所,鎖匠知道二奶奶有實力讓他無法生存,他央求風洛花,可以配鑰匙,可無論如何也不能泄露她來找過自己。


    風洛花答應了,臨走時警告他,不要去告密,那樣你會死。


    鎖匠當然知道那鑰匙的用途,那有關二奶奶弟弟的生死,所以二奶奶才以死威脅他,他相信,如果自己告密,風洛花肯定會弄死自己,誰不怕死呢?


    隻是他懷疑,有了鑰匙,就能救出風羽亭嗎?


    二奶奶當然不會泄露鑰匙的出處,就算日後沙家三爺查到自己頭上,隻說一把鑰匙開一把鎖,自己早忘了枷鎖鑰匙是何模樣不就完了。


    誰會懷疑一個鎖匠的細心呢,每一把鎖頭都能在他這搞到鑰匙,那自己的生意豈不是要黃鋪了。


    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何當初就偏偏留了大牢枷鎖鑰匙的圖樣,這難道不是鬼使神差嗎,也許這是天意吧。


    然而就算沒有圖樣,自己就複製不出那把鑰匙嗎,他相信自己,絕對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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