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水老道精於世故,權貴們不是很在乎女人,他們把女人當成衣服一樣,穿舊了就扔,再換新的。


    掐指一算後,他對李少堂說:“麒麟鎮的麒麟山最易震懾令夫人這樣的陰魂,麒麟本就是聖獸,就讓令夫人在那裏入土為安吧!”


    一聽到麒麟鎮,李少堂想到被他報複的秦生,那個半死不活的戲子被風羽亭帶迴了麒麟鎮,不知現在是死是活。


    也罷,人都死了,那就成全他們,不再來煩我就好,於是他對老道說,“就按你的意思辦,如果日後我有什麽不吉之事,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李少堂故意摸了摸腰間的手槍,老道連連點頭說:“不敢欺瞞司令!”


    就這樣歐陽碧青靜靜地躺在了麒麟山的泥土之下,從此一縷芳魂伴青山。


    李少堂多慮了,就算沒有道人的法事,她也不會以鬼魂的狀態再迴到人間,她隻想從此與世無爭,喝下孟婆湯走過奈何橋,變成一個新生兒完成一次輪迴。


    而她剛剛離開的世界將有為數不多的人記住她,她的父母和哥哥都來看過她,給她燒送紙錢,然後在她墳前哭成淚人。


    白發人送黑發人的那種心酸,隻有身臨其境才能體會到那種無以名狀的碎心的感覺,並會加快老去的速度。


    歐陽碧青被埋下的當晚,她的墳前人影晃動,她愛過的男人,在夜色之中跪倒在墓碑前,他抓起一把墳上新土擁在懷裏,他想把她喚醒,然而卻喊不出聲音。


    畢竟,給李司令戴綠帽子的女人的葬禮,還是很轟動的,有人扼腕歎息,就有人說活該如此,於外人而言,隻不過是一場天大的笑話而已。


    當白天一行人吹吹打打抬著一口大紅棺木來安葬她時,秦生的心就在劇烈跳動,那種焦躁與不安無法言說,他怎麽能不送她一程呢!


    所以他身穿蓑衣頭戴鬥笠一直尾隨送葬隊伍直到墓地,他躲在一棵樹後默默注視喪禮的整個儀式,直到眾人把棺木深埋,立下墓碑,然後頹然散去。


    夜色降臨的時候,有一股力量在冥冥之中牽引著秦生的雙腿,他木訥地走到墳前,點燃一根火柴,歐陽碧青的名字赫然映入他的眼簾,有籍有貫,有生卒年,唯獨沒有李氏的名頭。


    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在電閃雷鳴地指引下洗禮了麒麟山,秦生靠在墓碑上,像是被隔阻在一扇門外的夜歸人!


    他閉上眼睛,等著裏麵的人來給他開門,無數的雨點劈頭蓋臉地懲罰著他,他怪自己當初沒有拒絕歐陽碧青,才導致他們在泥潭中越陷越深,最後她用結束生命來給他詮釋,什麽是刺心切骨的痛楚。


    他忽然好想去陪伴她,在另一個世界,他會明媒正娶她,而不是去偷,他們將是鏡子中的一對最幸福的璧人。


    可他明明在夢裏聽見她對他說:“生,你要好好活著!”


    死去的歐陽碧青並不孤單,她的守墓人每天夜裏都會來看她,他期待著有一天在月光的照射下,他愛人的墳能裂開一條縫,然後從裏麵飛出一隻美麗的蝴蝶,她會牽住他的手,帶著他一起飛……


    不是他懼怕死亡,他已經生無可戀,隻是那日聽風羽亭說起邢家母女一事,他有種不祥的預感,自己的義兄正在重蹈他的覆轍,或者自己殘破的肢體,還能為他做點什麽,否則無以迴報。


    秦生最終還是從哪裏來,又迴到哪裏,從此以後,他再也唱不出令人拍手稱絕的唱腔,不知道他會不會後悔。


    風羽亭則從李少堂那裏買迴秦生鄉下的老宅,無非是花了大頭錢,也許迴到最初的地方,才能避開那些鄙夷的目光。


    總該有所虧欠吧,比如含辛茹苦把他養大的老娘,比如精心栽培他的師傅,比如曾改變他命運的風洛花姐弟。


    他曾得到了很多,但那些光鮮照人的得到,並不能彌補痛苦的失去,所謂親者痛仇者快,也不過如此吧。


    時至今日,老娘什麽都認了,她說這是命,命裏注定就該如此,別去怪任何人,但她會死不瞑目的,她心疼兒子,她說如果一切可以從頭再來,她寧可兒子還是那個一無所有的放羊娃。


    沒過幾日,受盡驚嚇的老娘安靜地閉上了雙眼,她是帶著笑容走的,走得那麽安詳,像是什麽都沒發生一樣。


    風洛花姐弟給她買了最好的棺槨,風羽亭如同親生兒子一般給她披麻戴孝,三個響頭磕在地上,他說:“娘,您一路走好。”


    相信老太太在九泉之下定能看到人世間這一幕,那還有什麽遺憾可言呢。養兒也不過是為了這一天。


    所以風羽亭是秦生這輩子最大的得到,或者說是他們母子最大的得到。自始至終能結交秦生,風羽亭都沒有圖過有所迴報,一個頭磕在地上那天,他和秦生就已經是一個共同體。


    這個共同體的確有很多共同之處,秦生從李少堂那裏“奪”走了歐陽碧青,風羽亭則從沙行雲那裏“搶”走了邢紫珊。


    至少“失主”都是這麽認為的,否則的話,何來那麽大的仇恨。


    不是說“殺父之仇,奪妻之恨”,都是不共戴天的嗎,所以殘酷的報複是必然的。


    這種奪取,冠以真心相愛之名後,似乎就變得理所當然了。


    李少堂不也是不擇手段地得到嗎,隻不過沒有得到歐陽碧青那顆芳心而已,至於沙行雲,自命清高的他,甚至還沒有得到邢紫珊的身體,故而被風羽亭捷足先登,他能不恨之入骨嗎!


    淪落到如此地步,其實秦生也認了,老娘已經入土為安,此生也了無牽掛了。


    他隻是想念歐陽碧青,加之鄉下也會有背後的指指點點,所以他隻帶著幾身戲服,在離歐陽碧青新墳不遠的地方蓋了一所小木屋,又在屋前搭了個小戲台。


    每天他都會在臉上塗上油彩,穿上戲服,登上那個簡易的小台子,為身埋在泥土裏的歐陽碧青唱上一段無聲的戲。


    隻要他活著,他就會一直為她唱下去,別人聽不到,他相信他深愛著的女人,在另一個世界裏一定能夠聽到,然後頻頻迴眸。


    李少堂知道這個瘋子的所作所為後,隻是一陣冷笑,並沒有在意一個活死人和一個死人的對話。


    一個死去的美人和他沒有任何關係了,那個死去的美人,為他贏得了很多錢財,有錢有勢,還能缺美人侍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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