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文錢”策略果然奏效了。


    京城物價奇高,多的是看不起病的百姓。


    這幾日裏,普濟醫館門前門庭若市。


    天剛蒙蒙亮,已經排起了長長的隊伍。


    一個六七十歲的老大娘白發蒼蒼的,在兒子的攙扶下,坐在從家裏邊帶的小板凳上,也在隊伍中間。


    “阿昆,什麽時辰了?”


    “娘,剛卯時。”


    “哦,還有一個時辰啊,咱們今天起了個大早,可算趕上了,今天咱們排的是第幾個?”


    “娘,您放心,咱們是第十九個,剛剛趕上。沒想到還有比咱們更早的。不過,還好,前天和昨天咱們來的時候都晚了,隻好迴去了。”


    “嗯,第十九個,那就好,那就好。”


    後麵排著的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身上穿得破破爛爛的,高興地說道,“唉,我們是第二十個,幸好排上了,我也是來了兩趟了。你說這醫館,一天隻有二十人可以一文錢看病,也不說多發些號牌。”


    前麵老大娘說,“這後生,你這話就有些不知好歹了,人家這是做善事。大夫人數有限,人家一天能診二十人已經夠累的了,難道還讓人家半夜不睡覺給你看病?大夫也是人,也不能累著了。”


    那後生不好意思地笑了,“哦,老人家說的是,說的是。”


    終於等到了辰時。


    人群中一陣喧嘩,“終於開門了。”


    白芨和白術把門打開,一看這場景,也是嚇了一跳,這已經是第五天了,前天和昨天都是二十人,把南星累壞了,沒想到今天還是如此多人。


    白芨忙大聲說道,“大家別擠,別擠,都排好隊,我來發號牌。是不是有些還沒吃飯,後麵發完號牌的,就可以先去吃些飯再來。”


    他和白術拿著號牌一一發放。


    後麵第十九號的老大娘和她兒子翹首以盼,眼看著就要輪到自己了,前麵忽然插進來兩個男人,一身黑衣服,滿臉橫肉,一邊橫插進來,一邊嚷嚷著,“讓讓,讓讓,我們剛才早來了,這是我們的地方。”


    老大娘的兒子叫阿昆的急了,拽著那人的袖子,“這位大哥,我們從卯時就在這裏了,您是不是弄錯了?”


    那人橫過臉來,瞪了他一眼,“放你媽的屁!老子剛才就在這兒!”


    阿昆也瞪起眼來,“嘿!你怎麽罵人?”


    “老子就罵你了怎麽樣?”


    “你不能罵人,不能插隊!”


    排在第二十號的那男人也急了,前麵插了兩個人,今天他又白排了,也幫著道,“對啊,不能插隊!我們早就在這裏了!明明沒看到你們倆!”


    白芨和白術在前麵發號牌,都聽到了吵嚷,過來看怎麽迴事,卻見兩方已經打起來了。


    白芨忙把他們拉開,卻被那兩個滿臉橫肉的人一拳打過來,幸虧他躲得快,才沒打著。


    他眯起眼睛,打量二人,“二位,這麽身強力壯,確定是來看病的嗎?”


    那二人一臉兇相,道,“什麽破醫館,搞這些花樣,讓大家沒吃飯就等在這裏,想幹什麽,是想擾亂京城治安嗎?”


    “嗬!好大一頂帽子!不知二位到底是什麽人?”


    “你管老子什麽人!你們這醫館不地道,看不好病就想著便宜些收買病人,算什麽本事!”


    白術過來道,“二位,如果看病,咱們歡迎,不看病的話還是請迴吧!”


    白芨見白術話中有話,問道,“阿術,你認得此二人?”


    白術道,“是京城最大的程記醫館的夥計,我前幾天出去探查,因此認得。”


    那二人見自己的老底被揭穿,有些訕訕的。


    阿昆道,“怪不得看著麵熟,”向他娘說道,“娘,這兩人是那程記醫館的夥計,咱們上次抓藥就在他們家,三錢的生地,就要了我二兩銀子。”


    那二人罵道,“你懂個屁!生地如今可是貴得很,收你二兩銀子怎麽了?......”


    說著還要罵些什麽,卻被身後一人提溜著衣領轉了個圈,二人剛想罵,在看到那人麵孔時卻噤了聲,滿臉的橫肉竟奇異地向上提著,形成一個大大的笑容,“小公爺,是您啊!”


    另一個也點頭哈腰地道,“您來這裏是?”


    “你們長本事了啊?敢過問爺爺的行蹤了?”


    “不敢不敢!”


    “你們真是來看病的?還是來搗亂的?不看病快滾!”


    那二人連忙就跑。


    那人卻說,“沒聽到爺爺剛才說的?給我滾!”說著雙手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看著二人。


    眾目睽睽之下,剛才蠻橫無禮的二人竟慢慢蹲下來,一邊嘟囔著,“怎麽偏就碰見了這位爺爺了?”聲音竟有哭腔。一邊翻著跟鬥真的滾著往前走。


    看得眾人先是愣了一陣,後是哄然大笑。在一片大笑聲中,那二人也不敢站直了,還是一滾一滾地往前。


    阿昆道,“也有治住你們的人!”忙上前向這個小公爺道謝。


    那人卻垂著眼,並不理會他,而是看向白芨。


    白芨和白術這才發現了,這人眼熟得很,隻不過今日穿著一身燒包的綠色圓領袍,腰上係著玉帶,帶上係著三四個時下流行的香囊。


    身後依舊站著四五個打手模樣的人,正如那日來醫館時一樣。


    白芨心下雖然還記著那日的事情,現下畢竟人家是替自己解了圍。隻得上前來,道,“不知您尊姓大名,今日之事多謝了!”


    那人並不言語,傲慢地挺著腰站著,伸出一根手指向後一勾。


    他身後的打手見主人示意,便報上名來,“你們聽清楚了,這位是當今慶國公世子,小公爺楊霄。你們還不快迎進醫館去。”


    白芨道,“失敬!失敬!原來是小公爺。您請。”便將他請進醫館,安頓白術繼續發號牌,在外麵維持秩序。


    白芨覺得剛才人家畢竟幫了自己一把,便把楊霄請進來,看南星正在案前坐著,正為今日坐診準備著,介紹道,“阿姐,這位是慶國公府小公爺,楊霄公子。剛才在門外有人搗亂,是他幫咱們解了圍。”


    南星忙站起來道謝,“哦,多謝楊公子。”又一看,覺得在哪裏見過,正疑惑間,卻聽楊霄道,“你這女子記醫理記得熟,記人卻不怎麽樣!我就是那日考校你的人。”


    南星“哦”了一聲,想起來了,竟是他!笑道,“楊公子,還請多多指教!”


    楊霄坐下來,身後的打手站成一排,麵無表情。


    南星隻得道,“楊公子,我們一會兒要診病,還請您移步到那邊坐一下。阿芨,給楊公子上茶!”


    白芨道,“好嘞!”


    楊霄身後的打手卻道,“你這女子,好生無禮!我家公子剛才幫了你們,你竟如此待他!”


    楊霄卻伸手道,“無妨!”說著好脾氣地移步過去,坐在了藥櫃旁邊的八仙桌旁,氣定神閑,看樣子是不準備走了。


    南星道,“抱歉,楊公子,我得先看病了。”


    楊霄點頭,一邊喝著白芨端上來的茶,一邊緊盯著南星一舉一動。


    原來,這幾日裏普濟醫館的動靜他早有所耳聞。他是家中獨子,慶國公老來得子,甚是寵溺,養得楊霄是個混世魔王的性子,整日裏養花鬥草,鬥雞走狗,正事不幹一件兒,這些個吃喝玩樂的事情是無所不知,無所不曉,自己功夫不濟,還好管閑事兒,整日裏領著幾個打手在京城十二坊胡亂轉悠,真真是鬼見人愁。隻要他出現了,連那些地痞流氓都得收斂些性子,免得惹上這位祖宗,尋了晦氣。


    但凡街麵上開了個新店麵,不管是青樓、酒店還是客棧,這楊霄都要搶在眾人之前光顧上一番,在一幫狐朋狗友那裏不能丟了麵子,一定要說,哪裏哪裏的飯菜本世子早吃過了,不怎麽樣,或者哪個青樓的姑娘本世子也見識過了,也就還行。仿佛是大家的先行官。


    自那日來過醫館視察之後,楊霄便記住了這個女子開的醫館,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不由地好奇之心起來,便讓底下人留心著,後來竟然聽說,一下子門庭若市,更好奇了,於是今日親自前來,一看究竟。


    他坐在那裏,想看看這女子究竟有些什麽本事。


    一上午過去了,他從一開始的漫不經心坐在那裏,離南星的案幾還有八丈遠,到後來,竟然搬著凳子越挪越近,越挪越近,最後,坐在了好的案幾旁邊,兩手支著下巴,觀察著她。


    南星被他看得有些不耐煩了,礙於他剛才幫忙的情義,隻得忍著,客氣地道,“楊公子,您看我還得看病,您要不去那邊坐著?再說,您離這麽近,不要被病人過了病氣才好。”


    楊霄迴過神來,“哦,好,好。”問手下人,“什麽時辰了?”


    “爺,已經午時一刻了。咱們該迴府了。”


    楊霄站起身來,“大夫,我們明日再來。告辭。你繼續看病,繼續看病,不用管我。”


    南星剛想喊白芨送一下,他卻已經自顧自地出門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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