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嫌不夠丟人是吧?趕緊爬起來,走了!”


    好歹也在江湖上混了這麽些年。


    今天,竟然折在一個臭丫頭手上。


    跟兜子魚兒似的,用漁網網住。


    麵子裏子都丟光了。


    蘇見月的將巧克力丟到了金寶兒那邊。


    金寶兒再次精準地接住。


    她像是一個還未開智的孩童。


    簡單粗暴地將**紙撕開。


    又是嗷嗚一口。


    吃得心滿意足。


    蘇見月拎著手電筒被天樞等人帶著,迅速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小五和趕迴來的小四正準備進去找他們。


    坑口處圍著密密麻麻的士兵。


    這些都是蕭玉祁派來接應蘇見月的大軍。


    天樞和小四一左一右的將蘇見月從坑底帶了上去。


    速度快到。


    蘇見月還沒看清楚自己究竟是怎麽飛的。


    整個人就已經安全落地。


    這麽快?


    有點兒失望!


    蘇見月皺著眉,翻身上了空著的馬,跟著大部隊迴到營地。


    大軍之後,有一個瘦弱的身影,一直不遠不近地跟著他們。


    所有人都渾然不知。


    冒兒山上,大軍即將攻破二重門。


    三十萬大軍,派出了四路分隊。


    出動的人馬,也不過三萬。


    幽藍色的火焰,給冒兒山的士兵們留下了嚴重的心理陰影。


    他們忍著皮膚被燒灼的痛苦,和還沒有緩和過來的恐懼。


    那些人,拿著兵刃,每一次與王軍交手。


    都會想到夜空中出現的,碩大的觀音大士的佛像。


    王軍才是被天神庇佑的正統軍隊。


    他們……真的能勝嗎?


    他們十年如一日地訓練。


    明明早就等著這一天的到來。


    他們眾誌成城,在應戰之前,還信誓旦旦,要將狗皇帝的命,留在北境。


    留在冒兒山。


    他們要讓狗皇帝,有命來,沒命迴。


    然。


    真正迎戰的時候。


    現實卻給了他們致命一擊。


    師出未捷身先死。


    軍心渙散,乃兵家大忌。


    一名又一名叛軍倒下。


    左鷹殺紅了眼。


    鼓點聲聲密,旗幟振人心。


    左鷹帶領的先鋒部隊,勢如破竹,越戰越勇。


    第四分隊上山充作補給之時,二重門的叛軍,已經被左鷹等人殺了盡數一半。


    高山之上,易守難攻。


    一旦進攻,敵軍也會因為地勢原因,沒辦法一次性派遣出太多兵馬應戰。


    二重門,馬匹尚且能進。


    過了三重門,到四重門時。


    人上去,都是艱難,更遑論戰馬?


    九重門內。


    寨中所有的婦孺孩童,盡數被安頓於此。


    諸葛鶯是一個極聰慧的女子。


    人都說紅顏薄命,天妒英才。


    這八個字,放在諸葛鶯的身上。


    最合適不過。


    她出身於北境十大世家之末的諸葛家。


    諸葛家雖然在北境十大世家中,排行最後。


    可,誰也不敢真的小瞧了諸葛家。


    諸葛家有家傳的絕學。


    排兵布陣最有一套。


    起初,山主娶妻,諸葛鶯便是他千挑萬選出來,最適合他的女子。


    諸葛鶯是諸葛家這一輩中的佼佼者。


    許是上天將她的生得太過於聰慧。


    作為交換,上天也收迴了她健康的身體。


    諸葛鶯自小身體就不好。


    會吃飯起,便湯藥不離口。


    從前,家族中的長輩,總怕她活不過及笄之年。


    好容易熬過了及笄之年。


    父母親朋又開始為她的婚事操心。


    像她這種,一步三喘,一話三咳的身子,連她的自己都嫌累贅。


    原本,她是不打算嫁人的。


    可,誰也沒想到,冒兒山的這位山主,竟會親自登門求娶。


    嫁給山主,是諸葛鶯權衡利弊的結果。


    若說他們之間,有多麽濃烈的感情?


    諸葛鶯覺得,不至於,他們之間,還沒到那份上。


    但說他們之間完全沒有感情。


    也不盡然。


    最起碼,他們同在一起,生活了三年。


    彼此間早已熟悉。


    談不上親密無間,卻有些無法與旁人言說的特殊情分在。


    自從嫁給他的那一天起。


    諸葛鶯便知道。


    諸葛家再也無法獨善其身。


    山主一門心思謀算著他的宏圖偉業。


    她便殫精竭力,替他排憂解難。


    他在前方招兵買馬。


    她便在後方,為她安頓士兵家屬們的衣食住行。


    桑蠶織布,開荒種田,她教的,是讓那些人安身立命的本事。


    山主總為無法光明正大地走出北境而憂心。


    她便耗費精力,推演天象。


    算出北境大旱,獻計,讓山主借力打力。


    他們要讓民不聊生。


    要山河破碎。


    正所謂不破不立。


    隻有破除現有的局麵,才能獲得一個新的開始。


    於是有了北境重重封鎖。


    他們一麵借著魏丞相的勢力,斂朝廷的錢財。


    一麵搜刮民脂民膏。


    老百姓們,隻會對朝廷不滿。


    一個人的不滿,興許掀不起什麽大風大浪。


    但,一群人的不滿,所有人的不滿。


    將匯聚成萬千波濤,洶湧澎湃。


    封鎖消息,也是她的意見。


    她在等。


    等著所有的人,將心中的不滿,放大到極致。


    再親手捅破那層窗戶紙,讓天下大亂,讓那個人,皇位不穩。


    原本,她將每一步都計算好了。


    她成功的,用自己的腦子,取得了山主的青睞和信任。


    計劃按照她預想的,一步一步地完成。


    然。


    蕭玉祁的突然到來,打得她猝不及防。


    在她的設想的計劃中。


    北境大旱的消息,傳到北境,應該是三個月後。


    那時候,大局已定。


    覆水難收。


    那位皇帝,便是有開國先祖之才,也別想要扭轉乾坤。


    天虞亡定了。


    新的朝代,將會在她夫君的手中誕生。


    沒想到。


    所有的一切。


    都在司徒朗身份曝光的那一刻,灰飛煙滅。


    由主動變為被動。


    接下來的每一步棋,都需走得格外慎重。


    司徒朗那個廢物。


    諸葛鶯每每想起,都恨不能將他碎屍萬段。


    計劃一而再再而三地生出變故。


    山主近來,與她已然離心。


    他們夫妻之間的事情,自然不足以為外人道。


    隻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真切地感受到,順境與逆境之中。


    男子跟女子的想法,截然相反。


    表麵上。


    諸葛鶯依舊是一個完美無缺的賢內助。


    她為所有替他們賣命的士兵照顧家人孩子。


    讓他們沒有後顧之憂地投身戰鬥。


    是以。


    山主氣勢洶洶到達九重門的時候。


    看見的,正是諸葛鶯耐著性子,哄著一名哭鬧不休的孩童。


    孩童鬧著要父親。


    他的母親隻會一個勁兒地抹眼淚。


    諸葛鶯貼在孩子的耳邊說了一句話。


    誰也不知道她究竟說了什麽。


    哭鬧了將近一個時辰的孩子,抽抽搭搭的,竟然真的安靜了下來。


    見到山主來。


    她將哄好的孩子放進了孩子母親的懷裏。


    方才離去。


    在外人麵前,他們永遠都是一對恩愛的夫妻。


    諸葛鶯提著裙擺,跟在山主身後,進了他們的屋子。


    所有人都羨慕諸葛鶯好命。


    他們不知道的是。


    剛一進屋。


    大門一關。


    男人的大手,便死死地抓住了女子瘦弱的肩頭。


    手裏的力道大的。


    恨不能將她捏碎。


    諸葛鶯白皙的臉上,眼眶猛地泛起一層紅暈。


    “山主,您這是怎麽了?”


    “怎麽了?你還好意思問我怎麽了?”


    男人的手,用力一甩。


    諸葛鶯腳下一滑,勉強扶住了椅背,方才站穩。


    “寨子裏,兄弟們用的陣型。九重門每一道門的兵防部署,都出自你手,你告訴本座,為何對方從未來過此地,卻對我們的每一處布防了如指掌?”


    諸葛鶯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


    她捂著帕子,像是被氣狠了似的,咳個不停。


    仿佛要將心肝脾肺都咳出來一般。


    “您懷疑我?”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


    諸葛鶯的唇角滲出血絲。


    “妾與山主,同為夫妻三載有餘,妾本以為,山主是妾的知心人,現在看來,倒真是妾自作多情,一廂情願,簡直可笑至極!”


    “這般重要的事情,全由你一手操控,若不是你走露了消息,我們何至於此?”


    他格外憤怒。


    “二重門已經快被攻破了,你最好祈禱,他們無法再向前一步,如若不然,寨子毀了,咱們便一起去死吧!”


    諸葛鶯瘦弱的身子猛地一顫。


    “你仔細想想,你有沒有與你那弟弟說過這些?消息到底是誰泄露出去?”


    諸葛睿!


    諸葛鶯一想起諸葛睿這般年輕便落得個死無全屍的下場,便恨不能將朝廷那位狗皇帝剁成肉糜。


    那是她一母同胞的親弟弟。


    “逝者已矣,山主真要這般揭妾的傷疤不成?”


    “哼!”


    山主拂袖,背對著諸葛鶯,負手而立。


    諸葛鶯氣狠了,蒼白的臉色居然浮出了幾多紅霞。


    “我諸葛家人才凋零沒錯,可山主別忘了,當初,是執意要求娶我為一生一世唯一的妻子”


    諸葛家子嗣不豐。


    且每一任家主,都是英年早逝。


    沒想到到了這一輩。


    諸葛睿,諸葛家未來,最有可能成為家主的人,在戰爭還沒開始之前,便已下了碧落黃泉。


    “我諸葛家家風清正,向來重信守諾,守口如瓶,山主若是不信,大可以派人來問,妾從不做表裏不一之事。”


    諸葛鶯看似柔弱,實則剛毅。


    她擦幹了嘴角的血跡,諷刺一笑。


    “我定會守住這九重門,山主放心便是。”


    說完,她大步離開。


    纖弱的身子像是隨時都能被風吹走。


    偏生脾氣強得駭人。


    惡鬼麵具下,漆黑的眸中翻湧著沸騰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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