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抓老鼠’的遊戲持續了好一會兒,直到把豪格部又往後驅趕出五六裏之外,張虎和李豐收這才不疾不徐的收兵。


    這時,模範軍主力的‘尾巴’也基本都出城來,近八萬人的龐大規模,完全是一片翻滾的豔紅色海洋,一眼都看不到盡頭,不緊不慢的調整整隊後,徐徐向南方開拔。


    而直到這時候,豪格部眾人這才看明白了模範軍的意圖:


    ‘原來,一切都是他們自作多情,模範軍根本就不是衝著他們過來,而是要開拔向南方戰場。’


    “主子爺,這……咱們該怎麽辦……”


    正藍旗一眾大小主子們都有些長舒一口氣,但旋即卻又被一種很難言的感覺填滿。


    合著,他們正藍旗這幫人,在模範軍眼裏,根本就不算單位了啊……


    “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涼拌!”


    豪格咬著牙根子狠啐一口,此時他心裏的感受比這幫奴才們更甚,也更為的痛苦不堪。


    他豪格可是博達爾汗的長子啊,本該是名正言順的最尊貴之人,可此時,非但在大清國內部一敗塗地,連徐長青這些明狗都看不起他了……


    這他娘的還怎麽忍?


    不過豪格就算憤懣難耐,心氣難平,心肝都要炸了,腦子卻還清醒,大局觀還在,這也是他最大的優點,身份的原因,讓他一直把大清國看做是他的家產。


    思慮片刻,豪格冷聲道:“即刻派人通知攝政王,若模範軍主力確有南下意圖,可在魯中區域對其阻截。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務必要將徐長青擊潰乃至殲滅!”


    “喳。”


    ……


    豪格想的很好。


    模範軍出城來,是長生天賜予大清國的機會,困擾大清國多年的‘徐長青之患’,極有可能由此而一戰定乾坤,徹底解決。


    然而,現實在不多時後便狠狠打腫了他的臉。


    模範軍離去後,豪格正讓奴才們原地紮營休整,給他烤隻肥羊,好好彌補下他受傷的小心肝呢,卻突然有剛才前往南方傳令的奴才急急奔迴來,渾身是血,哭喪般哀嚎道:“主子爺,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哇,模範軍把這邊區域封鎖了,咱們的人根本出不去啊,剛才的十幾人,隻有奴才運氣好,僥幸撿迴來一條命……”


    “……”


    豪格稍稍平複的心情不由得又炸了,大步上前來,一把撕住這奴才的衣襟,狼一般怒吼道:“你說什麽?再說一遍?你們這麽好的馬,都是好手,怎麽會被模範軍封鎖?”


    奴才此時本就虛弱的一匹,豪格又沒留力,片刻便是將他撕掐的白眼亂翻,好在旁邊有個老奴才機靈,趕忙勸慰豪格,豪格這才迴神來,把這奴才放開,讓他仔細說。


    奴才如獲大赦,趕忙用力的喘了幾口氣,急急對豪格敘述起來。


    原來,模範軍早就有所預謀,在周圍諸多好地形、路口周邊都有留手,皆是不遜色與他們的好手,他們剛出去沒多久就被圍攻。


    本來他們還不信邪,想往西繼續突圍,找口子鑽出去,卻不防,這種封鎖是全方位的,根本就沒有口子,除非是他們上百號、乃至更多的人一起突圍。


    “狗雜種,狗雜種啊!”


    豪格聽完再次被氣的破口大罵,看向海城的方向,幾乎恨不得一口把海城給吞了。


    他本來還打算等模範軍主力走後,自己帶些人,看能不能偷掉海城呢,可現在看,這他麽完全就是徐長青的圈套,海城裏麵,還不知道有什麽更可怕的陰招呢。


    甚至,此時這種圍困,也極有可能是誘餌,一旦他們派更多的好手去突圍送信,就會被模範軍的夜不收當做獵物宰殺啊。


    他剛才可是看到了徐長青一直藏著掖著的那股騎兵力量,比之他們八旗鐵騎的配置也差不了太少了。


    “主子爺,徐長青此人歹毒異常,又心狠手辣,咱們此時勢弱,不能再貿然了那。不若,待天黑之後,咱們再派好手出去試試吧。畢竟模範軍主力沒有太多戰馬,速度絕對快不了,晚個一兩天也不會有大礙的……”


    旁邊,有個老奴才坐不住了,小心出聲提醒。


    “哎……”


    豪格無奈的歎息一聲,說不出痛苦又無力的閉上了眼睛,“便如此吧。各人各部好生休整,另,周圍多造些工事,防備模範軍偷營,一切待晚上再說!”


    “喳。”


    ……


    豪格部傳令受阻的消息很快便傳到了徐長青這邊,這時,徐長青的中軍都已經出城三裏多了。


    感受著天地間這無盡自由的空氣,徐長青的心神有點說不出的明快,自由的味道,真的太好了。


    其實,徐長青並非沒有動過滅掉豪格部的心思,畢竟豪格此時虛弱的一匹,就是個花架子,真要做掉他,難度並不是特別大。


    但仔細思量後,徐長青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


    從軍事層麵上考慮,豪格還是有些反抗能力的,他此時差不多還有兩千來真滿洲,都是他的心腹精銳,許多都是出身皇太極親領的兩白旗的老底子,真要死磕,模範軍少不了要付出一些代價。


    仔細算算,這並不值得。


    因為滅了豪格也對大局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他已經是個‘邊緣人’。


    這也聯係到政治方麵。


    豪格究竟是此時大清國為數不多的‘反對派’,哪怕他能力有限,勢小力孤,卻終究能對多爾袞造成一些麻煩,特別是讓多爾袞忌憚。


    如果此時徐長青花費代價滅了豪格,恐怕,最高興的反倒是多爾袞兄弟,他徐長青反倒是被當槍使了。


    豪格部此時釘在海城,也有點‘鯰魚效應’,能讓海城的留守兒郎們加倍警戒,不至於因為掉以輕心而出大亂子。


    特別是他們要給南方送信,肯定要突圍出去,這就給了張虎麾下的騎兵兒郎們實戰練兵的機會。


    反正徐長青此時又不急。


    哪怕濟寧破了,曲阜破了,都無所謂的事情。


    他要的並不是城池,而是被撕裂開後的人口,正好再借清軍的手,剔除一部分雜質。


    當然,濟寧被破關係倒不是特別大,曲阜能搶救還是要搶救一下的。


    否則以孔胤植那廝的小身板,多爾袞都不用怎麽嚇唬他,他怕是就得跪下來叫爸爸了。


    ……


    肆意的感受著自由的空氣,模範軍的速度卻不慢。


    次日傍晚紮營的時候,模範軍已經行出了百裏多,平均一天五十裏出頭的速度,來到了青州境內。


    這主要得益於徐長青這幾年辛苦的積累。


    模範軍的確沒有太多戰馬,加上夜不收,加上騎兵,加上各種通信,滿打滿算也就一萬五六千匹。


    但模範軍的騾馬卻是極多。


    繁榮的商業以及刻意的控製,海城內此時的騾馬數量至少要在二十萬匹以上,軍用的更是達到了十二萬多。


    此時,八萬模範軍戰陣,騾馬卻是有近十萬匹,各種大小車輛近三萬。


    這就使得兒郎們不需要承擔太多負重,可以全力行軍。


    特別此時正值秋初,田間地裏的青草還沒有荒,模範軍都不需要攜帶太多草料,騾馬自己便是能自給自足。


    “大帥,衡王爺過來了。”


    剛剛紮下營不久,有親兵便過來稟報。


    “嗯?快請,算了,我親自去請。”


    徐長青也有點沒想到衡王朱由棷居然這麽大的膽子,這種時候還敢出城來,阿濟格的陰雲可還一直籠罩著這片呢,忙是親自出去迎朱由棷。


    “侯爺,本王可是猶如嬰兒盼父母,終於是盼到您了哇……”


    朱由棷明顯比以前瘦了一大圈,一看到徐長青,眼淚都止不住的翻湧出來,正如他所言,真的有點嬰兒盼父母了。


    徐長青忙過去扶住朱由棷,先把他請到大帳裏。


    親兵剛奉上茶水,朱由棷再也忍不住了,幾乎快要給徐長青跪下,急急道:“侯爺,現在咱們青州、包括登萊的形勢都不容樂觀那。阿濟格簡直是條瘋狗,除了登州、萊州他一時打不下,整個登萊幾乎被他翻遍了,恐不日就要再臨我青州,這當如何是好啊……”


    看著朱由棷聲淚俱下的模樣,徐長青的眉頭止不住皺起來。


    青州雖是被清軍攻克過,但後來被徐長青收攏下的諸多山東地區人口,徐長青反哺青州良多,包括各種武器彈藥以及很多模範軍的軍官。


    此時青州的人口、物資,的確不複當年的盛況,卻是基本上等同於一座軍城,防禦力量還是很不錯的。


    朱由棷這廝,有膽子跑到自己這邊來求救,卻是沒膽子好好守城,這是哪門子道理?


    等朱由棷哭訴完,徐長青不疾不徐道:“王爺,若是我沒記錯,青州城此時,還有戰力萬人以上吧?”


    “噯?”


    朱由棷看徐長青臉色不是太善,一下子也迴過神來,忙是下意識點頭。


    徐長青忽然一笑:“王爺,您可知,阿濟格在登萊地區肆虐,破了膠州、平度、萊陽等數城,卻是一直沒有破登州、萊州,是為何故?”


    “這個……”


    朱由棷已經隱隱抓到了什麽,心中已然開始驚悚,卻還是不太敢確定。


    徐長青冷笑:“因為這幫人不聽招唿!本候在清軍犯境之前,便是接連告知他們,不要留戀城池,盡快退入山海間的有利地形,待清軍主力走後再圖其他!可這幫人是怎麽做的?狗日的就舍不得他們那一畝三分地!現在,出問題了,就開始給本候哭爹喊娘,早幹什麽去了?嗬嗬。王爺,您覺得,阿濟格一直攻登萊不克,若是繞到青州來,他要破了青州,會怎麽辦?”


    “這……”


    朱由棷冷汗已經猶如雨下,整個人都顫顫巍巍個不停。


    “王爺,我現在要去做什麽,你也該知道。你感覺,我現在還有人手去幫你守青州嗎?”


    徐長青冷厲的瞪著朱由棷,朱由棷已經不敢看徐長青的眼睛,心虛有惶恐的垂下了頭。


    看效果也差不多了,徐長青氣勢一收,語重心長的道:“王爺,您是一水的父親,是我徐長青的老泰山,我不幫著您,難道還能幫著別人?但您得明白一件事!求人如吞三尺劍,靠人如攀九重山!咱們自己的事兒,還得自己來解決!青州城高牆厚,人口充裕,物資充盈,地勢縱不險要,戰前準備卻是極為充裕!阿濟格縱然有攻青州的意圖,可王爺,我已出兵魯南,阿濟格不可能沒有動作。隻要您能守個三五天,阿濟格必定會受到多爾袞的調令,您又怕個什麽?”


    “這……”


    朱由棷已經猶如從水裏撈出來,不知所措。


    徐長青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王爺,安心迴去守城吧,青州的防禦,絕對比你想的更好。你放心,至多三五天,隻要你們守住,一切都將會是全新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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