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跟上,動作都快點!”


    “你他娘的沒吃飯嗎?再敢偷懶,老子打斷你的狗腿!”


    “嗚,軍爺別打,俺不敢了,俺再也不敢了啊……”


    “三伢子,咬牙撐住了,咱們把沙土袋丟下就往迴跑,記得,留點力氣哇……”


    “知道了,六叔……”


    猛如虎和高傑的人馬出了戰陣,並沒有貿然上前,雖是淩亂噪雜,可還是在各部將領扯著嗓子的吆喝下,逐漸擺開了戰陣。


    而他們剛剛穩住陣腳,營地兩側便是有著七八千號輔兵、民夫,一個個螻蟻般扛著沙土袋頂上前來。


    沒辦法。


    自從在朱仙鎮與模範軍交戰後,流民軍著實是學到了許多,尤其是在安營紮寨、建築防禦方麵!


    哪怕他們此時的陣地遠不如模範軍更為規整科學,卻也是牆高溝深,縱橫交錯。


    昨天官軍填的土,流民軍這邊早就清幹淨了,今天再來,推土也隻能重來。


    流民軍此時不知道從哪裏搞來了很多火炮,多半雖都是輕型炮和土炮,昨天時也沒怎麽開火,可這種威懾力還是很大的,別說是普通的民夫了,便是一些輔兵也都是心驚膽戰,隻有被督戰隊懟著,才敢上前。


    很快,在這片廣袤的平原上,隨著大明龍旗和日月浪濤旗的翻滾間,螻蟻般的身影,逐漸朝著流民軍戰陣匯聚而去。


    “劉爺,狗官軍又上來了,額們要不要嚇嚇這幫龜孫?”


    流民軍東岸戰陣,一個遊擊快步來到了流民軍核心將領劉芳亮的身前,媚著臉討巧道。


    劉芳亮淡淡一笑,愜意往嘴裏丟了粒炸花生米:“不著急,讓他們推過來!而且,不僅讓他們推過來,還得讓他們破了咱們的第一道防線!”


    “額……”


    遊擊頓時無言,前哨陣地可有一部分是他的防區,如果失守,這可是要掉分的。


    他此時好不容易才搭上了李自成的大心腹、劉芳亮這條線,可不想莫名其妙的就給刷下去。


    劉芳亮已經快四十的人了,已經征戰十幾年,又豈能不知道這遊擊的小心思?


    不由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吳,放心吧!好好跟著你劉爺幹,等這場仗打完了,別說參將了,劉爺保證你能混到副將!以後,總兵也不是啥問題!”


    遊擊片刻也迴神來,這肯定是上頭的大領導有布置啊,說不定,闖王就在河對麵看著呢,忙陪著笑恭敬稱是:“劉爺,我老吳也百來斤肉,以後可您賣給您了啊……”


    這遊擊猜的真沒錯。


    此時,就在霸水西岸不遠處的一座高牆之後,李自成,劉宗敏,宋獻策,牛金星等人,正在笑眯眯的打量著眼前的局勢。


    站在他們這個角度,整個戰場,幾乎盡覽無餘。


    “阿欠——”


    但劉宗敏此時卻是沒有什麽精神,有些慵懶的伸了個懶腰,就想要睡著一般,旋即,他bia了bia嘴巴,不爽的道:“這姓孫的狗官,額以前還覺得他是個人物呢,怎麽現在來看,這麽不中用?闖王,幹脆額們不跟他們墨跡了,直接讓郝搖旗和一隻虎切了他們的後路,把他們全滅了完了!”


    李自成此時的心情很不錯,壓了壓氈帽,笑道:“咋了黃虎,還想著那徐長青呢?”


    一聽‘徐長青’這三個字,劉宗敏頓時來了精神,整個人的氣勢都是一變:“闖王,你不說這個事兒額還不來氣,現在,越想越憋屈!徐長青這個狗日的瓜娃子,忒精!額要是下次再碰到他,不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這事兒額就沒完!”


    從中原戰場退出之後,流民軍也進行了無數的總結,尤其是劉宗敏,反複對中原之戰複盤不下百次!


    自然也是找到了他犯下的諸多錯誤。


    這幫人,雖然沒啥文化,可畢竟是做的刀口舔血的買賣,一個個的學習能力都是很強的。


    後世,當年明月曾經複盤過高迎祥的南下南京之路,幾乎跟當年的太祖爺朱重八如出一轍!


    可憐朝廷那幫大佬們還在笑流民軍沒文化,烏合之眾,可他們不知道的是,如果不是當年盧象升太狠,而且又軸,加之祖家那幫關寧軍聽不太懂陝西話,別說中都鳳陽了,便是南京都失守了。


    劉宗敏這一路走來,站在了此時的位置,並且深受李自成信任,可絕不是運氣!


    很大程度上,他與後來的太平天國的東王楊秀清極為類似,都是義薄雲天的豪情之輩!


    “嗬嗬。”


    李自成知道劉宗敏還放不下開封之戰,不由爽朗一笑:“黃虎,額們老祖宗怎麽說的來著?吃一塹,長一智!額們在開封碰到那徐長青,總比額們現在碰到徐長青要好的多!安心吧,徐長青這奸賊,不是額們的對手!等額們打下了西京,實力再進一步,黃虎你放心,額一定給你這個報仇的機會!到時候,徐長青隨你處置!你可是當世戰將,又豈是那徐長青那瓜娃子可比?”


    李自成顯然極為了解劉宗敏,這話直接說到了劉宗敏心坎裏。


    劉宗敏果然極為受用,整個人的氣勢更加逼人,哈哈大笑:“闖王,你放心,額等著這一天呢!”


    說著,他看向前方戰陣道:“這幫狗官軍太差了,猛如虎在前麵已經被額們嚇破了膽子,那姓高的雜碎又跟抹了油一樣,照這麽下去,今天恐怕還沒結果,闖王,額的意見,前麵還要放水,至少把戰陣放一半給他們!”


    “這個……”


    李自成眉頭頓時微皺。


    他當然明白劉宗敏的意思,官軍就像是一幫泥鰍,沒有好吃的引著,他們是很難上鉤的。


    但他也有點害怕,萬一官軍的氣勢真起來,到時候萬一收不住,那可就不是好玩的了。


    為了今天,他已經隱忍了數月,更是奮鬥了十幾年,一時也不敢輕易下決定,忙看向了牛金星和宋獻策。


    宋獻策沉吟片刻,忙恭敬道:“闖王,額也讚成劉爺的意見,既然已經要放了,多放點也無妨!咱們在東岸有五千老營,又有浮橋,問題應該不大!”


    牛金星也忙恭敬道:“闖王,官軍內部矛盾重重,這猛如虎與高傑之間一直有不睦,咱們多放開些,他們說不定還會爭功,屬下也認為可以放!現在,天命也站在咱們義軍中啊……”


    本來李自成還稍有猶豫,可一聽到牛金星說起‘天命’這兩個字,他不由一下子來了精神!


    縱然此時還沒有實力完全殲滅孫傳庭,但隻要破了他的鋒銳,打下西京城,這天命,可不就站在他闖王這邊了嗎?


    “好!”


    “既是如此,那邊通令劉芳亮,這麽辦吧!大家齊心協力,爭取今日攻破狗官孫傳庭!”


    李自成不是墨跡人,一旦決定了,便是幹脆果決的下達了命令!


    “是!”


    “闖王威武……”


    馬屁聲中,命令迅速通傳到了劉芳亮這邊。


    但宋獻策看著老神在在的牛金星,卻是用力眯起了眼睛。


    這個牛鼻子,還真是有點難纏那。


    ……


    流民軍沒有太多遠程打擊武器,畢竟底子太差了,但凡是能開弓的,都被拉入了老營。


    好在他們這些年收攏了不少官軍,火器也有些,零零碎碎的放幾槍,壓製下官軍這邊的推土過程,倒也有點樣子。


    不過這種壓製基本上就跟小孩子過家家一樣,很大程度上還不如雙方嗓門大的罵街。


    終於,午時剛出頭,第一道防線的幾道壕溝都被填平了!


    猛如虎和高傑也都不是墨跡人,當即便是下令兩部主力對流民軍戰陣發起了衝鋒。


    “嗚~~嗚~~”


    很快,悠揚的天鵝聲再次響起,周圍的民夫如潮水跑往後奔命,兩部一邊各兩千多人,猶如兩股紅色洪流,迅速逼向流民軍戰陣。


    “狗官軍上來了,幹死他們,闖王重重有賞!”


    “殺狗官軍啊……”


    流民軍戰陣中頓時響起了雷鳴之音,諸多標槍、飛斧,乃至是石頭,蜂擁而出,直接砸向官軍兩部人流。


    但猛如虎和高傑都算是官軍精銳,裝備還是可以的,許多人都舉起盾牌抵擋,頂著‘劈裏啪啦’的聲響繼續向前。


    待到了五六十步的距離,流民軍戰陣中頓時響起了連綿的火器之音,激起一大片白色硝煙。


    官軍很快也展開還擊,一時間,雙方火器聲連綿而起,叫罵聲也是愈發龐大。


    然而遊擊隊肯定是幹不過正規軍的。


    不論是火器裝備,還是精準程度,流民軍都不是對手,很快被壓製。


    “弟兄們,隨我殺賊啊!”


    “衝啊!”


    “活捉劉芳亮,賞銀五千兩……”


    眼見已經取得了初步的勝利,流民軍氣勢被壓下去,官軍的氣勢逐漸起來,許多驍勇之輩,直接便是借著小雲梯,衝上了土牆,又迅速殺入了流民軍戰陣。


    戰場很快進入白熱化。


    官軍中軍。


    高高的指揮台上,一看到今天的局麵進展的這麽順利,孫傳庭不由用力的一握老拳,真的是祖宗保佑啊!


    仔細觀察了片刻局勢,他當即又調令陝西副總兵李國忠和延綏鎮一位尤姓遊擊兩部,前往戰場側麵接應,確保穩穩拿下這一戰。


    而這時,劉芳亮早已經把前哨陣地的老營兵都撤走了,留下的不過是一堆烏合之眾。


    這也讓前哨陣地中很快便形成了一邊倒的局麵。


    就猶如猛虎殺入羊群,一眾平日裏經常練習跑路的官兵們,此時突然變成了大殺神,以一敵五,敵十都不是問題了,直殺的一眾可憐的流民軍炮灰們哭爹喊娘。


    “哈哈,天助我也啊!弟兄們,壓上去,快壓上去,別讓人給搶了功勞!”


    猛如虎也沒想到今天的局麵居然進展的這麽順利,哈哈大笑,同時劣根性、或者說習慣也開始暴露出來。


    而另一邊,高傑部也不多承讓,根本不講究什麽配合、協同作戰了,就是一股腦的往裏衝,不能被別人搶了功勞!


    牛金星之前的判斷,片刻間便是成為了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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