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逵屍身倒地,曇忍來到船舷處,將雙刀浸入江水中洗刷幹淨,又掏出一條汗巾細細擦拭,他從頭到尾都麵色如常,比獵戶人家殺一隻野兔還淡定。


    梁山眾好漢早就看李逵不爽,瘋子一樣地揮刀亂砍傷及無辜,又胡亂叫嚷,簡直是給梁山潑髒水。見李逵喪命,卻隻有史進喝了一聲好,其餘人都泰然處之。


    李逵這一死卻驚著了江州群雄,剛才這黑大漢砍殺官兵時勇猛無儔,誰都有目共睹,在梁山一個籍籍無名的頭陀刀下,連五招都沒過去便被梟首!


    梁山果然藏龍臥虎,武大頭領也真是威嚴!


    李俊和張順、戴宗等人對視一眼,心中皆有戚戚之感,這是不是武大頭領在殺雞儆猴呢?看來在梁山做事,必須要比從前謹慎許多了。


    楊林和石秀走過來,將李逵頭顱、屍身都丟到江裏,又取了木瓢將甲板血汙衝洗幹淨。


    武鬆對江州群雄拱手道:“諸位兄弟,李逵這廝枉殺無辜,犯了梁山大忌,山寨容不得這等人。今日殺他,卻不是武鬆刻意為之,嚇唬新入夥的兄弟,就算是梁山元老,犯下不可恕之罪,同樣逃不過這一刀!”


    吳用也起身道:“諸位都知道,前些日子朝廷大軍攻打梁山,被吾等設計擊退,數千官兵擒下大半。非是在下狂妄,尋常山寨怕是難以做到。”


    “梁山練兵,都是禁軍教頭與金槍班教頭督導,吃用操練都勝過禁軍,軍紀更是嚴明至極!隻因吾等所圖非一時安樂,而是要建一個基業出來,諸位兄弟都非庸碌之輩,應能明了大頭領苦心啊!”


    江州眾好漢一起點頭稱是,他們真心覺得,梁山上的好漢,和尋常江湖路數的確大不一樣。這股浩然正氣,無論在廟堂抑或草莽,都很難看得到了。


    這時,黃文炳醒了。看到自己的處境,黃文炳知道自己這條命是保不住了,他也沒有求饒。


    武鬆叫石秀將他拎過來,問道:“你為何要害我?”


    黃文炳便將自己意外與好漢在潯陽樓相遇、又為了立功稟告蔡九知府諸般事都說了。


    “蔡九?我劫了蔡京老賊的生辰綱,他兒子尋我黴頭也在情理之中,不過這次他錯失良機。待我殺迴江州之日,再砍下他腦袋與你作個伴。”武鬆道。


    史進道:“哥哥,這廝陰險毒辣,當千刀萬剮!”


    武鬆道:“他既痛快說了,我也給他個痛快。”於是一刀結果了黃文炳性命。


    吳用暗暗搖頭,若是他來處置,定會將黃文炳帶到穆弘家中再殺,穆家死了一名通判,絕對不敢留在揭陽鎮。如此裹挾著穆家齊至太湖,穆家的家財也就跟過去了。


    哥哥,你造船不缺錢嗎?吳用忍不住翻了武鬆一眼。


    武鬆如何想不到這點,但他是將江州群雄當做合夥人看待的,造船練水軍,這些人都屬於技術人才,強扭的瓜不甜。


    至於穆弘,他若有這份眼光,自會做出正確選擇。否則不用將黃文炳帶過去殺了,梁山好漢隻需在穆家莊多留幾日,再將消息傳出去,就夠穆家喝一壺的。


    大船在揭陽鎮靠了岸,吳用讓阮小七和楊林將黃文炳屍首吊在了岸邊大樹上,又尋了紙筆寫上兩行字,貼在了綠楊樹上:“無為軍通判黃文炳並奸臣之子蔡九陷害梁山義士,今日宰黃,明日殺蔡!”


    武鬆自然知道吳用這點心思,笑了笑未說話,也不去管他。


    揭陽鎮百姓見這群人光天化日之下當街懸屍,紛紛奔走相告。


    武鬆等人也不在意,徑直朝穆家莊行去。


    穆弘見眾人迴轉,大喜過望,急命莊客殺豬宰羊安排酒宴,武鬆阻住他道:“闖了禍,不可久留。”


    於是將黃文炳告密,江州城殺散官兵之事說了,連黃文炳屍身掛在揭陽鎮也未隱瞞。


    穆弘心下一涼,這群煞星,這不是將禍事引到自己家了!他也是個梟雄,隻慌亂了少頃,便笑道:“正好在揭陽鎮待得膩煩,這便隨哥哥去!”


    於是眾人在穆弘家裏草草吃了一頓,穆弘、穆春命人搜集財物,為好漢們購置駿馬,配齊了兵器,家財金寶裝車載船,攜著家小一齊向太湖趕來。


    武鬆命花榮、曇忍、史進、阮小七、戴宗五人在後麵慢行,如有官兵追來,便以弓箭震懾,延阻追擊,戴宗則以神行法趕來報信。


    離了揭陽鎮三十餘裏,武鬆問起眾人:“此處有一處所在叫黃門山,可有人知曉?”


    江州群雄商議一陣,童猛道:“我記起了,當年走私鹽時曾路過幾次,黃門山離這裏總有三四日路程。”


    武鬆想了想,將隊伍分作兩撥,自己與童威、童猛、李助、石秀五個去往黃門山,尋歐鵬與馬麟,其餘人則護著穆家家小直奔太湖。


    當晚行過一處叫留口的鎮子,自知江州已不可能派兵追出這麽遠,眾人找了家大客棧住下。次日清晨分頭行進。


    武鬆五人快馬加鞭,不到兩日便到了黃門山。這座山也十分險峻,但山頂格局不夠,至多能有千人左右。


    行至山嘴處,道路狹窄,又有急彎。


    “此處劫道最好。”石秀說了一句,隨即大喝,“有望風的出來!”


    話音剛落,從山石後出來七八個嘍囉,石秀道:“去告訴你家大王,梁山武鬆來了!”


    眾嘍囉聞言不敢怠慢,兩個去山上報信,又留下幾個觀望。


    片刻後,山上急匆匆下來兩個好漢,身後跟著數十人。這二人身長都在八尺左右,身體雄壯。見了幾人略一掃,問道:“真是武鬆哥哥?”


    武鬆道:“正是武鬆。先前有蔣敬、陶宗旺兩位兄弟到了梁山,建功不少。又以書信相邀,而路途遙遠,書信往來不便,又聞馬麟哥哥家翁染病,一時不得行。武鬆正好到江州,路過此地,便特意來看望。”


    聽武鬆說起過往,兩個好漢才深信不疑,齊齊拜倒在塵埃中。


    歐鵬與馬麟將五個好漢接上山去,酒宴間說起,馬麟老父已然病故,他們隻待過了四九之日便要啟程。


    武鬆這才放心,道:“百善孝為先,武鬆雖渴慕二位哥哥日久,但孝子之至莫過於尊親,不敢催促,隻在梁山掃榻相迎罷了。”


    二人感佩武鬆恩義,都心悅誠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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