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雲溪原本以為何氏必然不會放過張嫂子,她自己無法動手,也許她會央求自己對張嫂子下手。


    而眼下看來,何氏舍不得自己兩個孫兒,為了兩個孫兒,這口怨氣她生生忍下了。


    安雲溪對常伯說道:“何氏想見一下自己的孫子。”


    常伯:“行,我現在就去安排。”


    何氏的兩個孫兒很快便被人帶過來了,兩個孩子大的男孩十歲,小的女孩才八歲。


    兩個孩子一聽說是阿奶要見他們,來了之後便四處張望。


    張家的大兒子問道:“裏正伯伯,我阿奶在哪?”


    小女兒也道:“阿奶,您在哪裏呀?您的病好了嗎?我和哥哥都很想你。”


    兩個孩子畢竟是被何氏帶大的,何氏剛死的那陣子,兩個孩子見不到阿奶,天天吵著要何氏。


    張嫂子哄騙他們,說何氏是生病了去醫館治病,等她病好了就會迴來了。


    兩個孩子聽說阿奶要見他們,以為阿奶是病好了,終於能迴來了。


    常伯看著兩個懵懂無知的孩子,道:“唉,真是作孽,你們的阿奶已經死了,她的魂魄迴來看你們最後一眼,快跟你們的阿奶好好道別吧。”


    兩個孩子臉色一白,滿臉不相信。


    “我們阿奶好好的,怎麽會死?”


    張慶生拉過兩個孩子,難以啟齒道:“是你們阿奶不小心掉到河裏了。”


    都這個時候了,張慶生還是想給張嫂子在孩子們麵前留點臉麵的。


    張慶生的大兒子一把甩開了父親的手,“你胡說,阿奶平時天天叮囑我們不能在河邊玩耍,就連她自己都極為小心,她怎麽可能會失足掉到河裏麵去?”


    小女兒也道:“阿爹,你和阿娘是不是不要阿奶了?阿娘說過,阿奶老了,不中用了,可是我覺得阿奶還沒有老,她明明每天能給我們磨豆花喝的。”


    大兒子對張慶生跪下,“阿爹,求求你讓阿奶迴來吧,你們莫要嫌棄阿奶,我馬上就能長大了,等我長大了,我來養阿奶。”


    張慶生一愣,愧疚爬滿了心頭,沒想到一個孩子都比他有擔當。


    再看張嫂子,一臉的灰敗之色,一雙眼眸裏滿是不甘。


    張嫂子罵道:“你們兩個是我生的,又不是她生的,你們以後也是該養我!”


    小女兒道:“是阿爹不常在家,你又愛睡懶覺,每天照顧我們的人是阿奶啊!阿奶對我們好,我們也要對她好!阿娘,我求求你快點把阿奶還給我們吧!”


    兩個孩子的話,讓村民們不由得受他們感染,一想到天人永隔,有一些心軟的婦人,更是默默抹淚。


    誰還沒有老的那一天呢?如果老了之後遇見張嫂子這樣的兒媳婦,張慶生這樣的不孝兒子,那還不如不來這一輩子。


    何氏看著自己的兩個孫兒,血淚直往下淌,她顫抖著嘴唇,一雙眼睛哀求的看著安雲溪。


    安雲溪:“何婆婆,你想跟孩子們說說話?”


    何氏點了點頭,又指了指自己的唇,她的屍體泡在冰冷的河水裏,早已經被泥沙堵了嘴,根本就開不了口。


    而且她現在的模樣也太可怕了,她擔心嚇著自己的孫兒。


    安雲溪仿佛看穿了他心底所想,柔聲說道:“我會用術法恢複到你從前的模樣,不過隻能管半個時辰。”


    何氏拚命點頭,眼底充滿了感激。


    安雲溪手指結印,嘴裏念了一句什麽,隨即,有靈光從她指尖溢出,飛到了何氏身上。


    頃刻之間,何氏變成了從前那個慈愛的婆婆形象。


    安雲溪又在兩個孩子的額間點了點,兩個孩子眼睛一亮,便看見了他們朝思暮想的阿奶。


    “阿奶!”


    兩個孩子興奮的叫著,朝著何氏奔跑而去,撲進她懷裏緊抱住她。


    何氏抱著兩個孩子,嚐試著開口說話,“奶奶的大乖孫兒,你們有好好吃飯嗎?”


    “阿奶,我們有好好吃飯,你看我和妹妹都長高了!”


    “那就好,記住,以後不管發生了什麽事情,都要好好吃飯。”


    何氏也就是一個普通的農家婦人,她不懂什麽大道理,隻知道能好好吃飯就已經是很不錯了。


    何氏已經死了,能交代給孫兒的也就是這些了。


    何氏抱著兩個孫兒,不停的交代著,讓他們兩個好好照顧自己。


    兩個孩子也有所感應,知道阿奶這是真的死了。


    兩個孩子都哭了,紛紛吵著要阿奶別走。


    大兒子道:“阿奶,你怎麽會死?阿爹說你掉到河裏麵去了,我是半點都不相信。”


    提起自己的死,何氏怨恨的看了一眼張嫂子,可她是純良之人,她不想自己死之後,兩個孩子還恨他們的母親。


    何氏:“你們不用再追究阿奶是怎麽死的,總之,記得阿奶的話,長大之後好好做人。”


    小女兒剛才一直觀察著阿奶的神色,她說道:“阿奶,我聽村民們說,是阿娘推你進河裏了,是不是?”


    何氏淚眼婆娑,捂著自己的嘴未語。


    大兒子此刻什麽也明白了!


    “原本我以為那些隻是謠言,看來是真的,阿爹也不打算為阿奶討個公道,既然如此,那便讓孫兒來為阿奶討公道。”


    大兒子朝著常伯跪了下,“常伯,我要告狀,我要狀告自己的阿娘謀害婆母,請常伯按照我朝律法,不要放過任何一個殺人兇手。”


    常伯立馬點頭說道:“好的,此案我受理了,我馬上會上報到縣衙,由縣大人來處理此案。”


    常伯早就想這麽處理,隻是他剛才問張慶生,張慶生這窩囊廢的迴答實在是讓他太不滿意了。


    所以張慶生的大兒子如此請求,常伯心裏不由出了一口惡氣。


    村民們也紛紛點頭,對,就該這麽處理。


    張嫂子罵道:“你個混蛋東西,我怎麽養了你這麽一個不孝兒子?”


    大兒子一臉倔強,“論起不孝,還是謀殺婆母的阿娘更勝一籌吧。”


    張慶生:“兒子,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阿娘出事了,我又常年不在家,你該怎麽辦?”


    大兒子怒氣衝衝看著自己的父親,眼底寫滿了失望。


    “你放心吧,我這麽大了,已經會照顧自己和妹妹了,就算沒有你和阿娘,我也可以帶著妹妹去上街要飯,總之我寧願做叫花子,也不想有一個殺了阿奶的母親。”


    “我呸!張慶生,這孩子可比你有骨氣多了!”吳嬸此時也站了出來,“孩子,你放心吧,若是你沒有飯吃,隻管上我家來吃!”


    有吳嬸開了一個頭,其他村民們也紛紛應聲。


    “對呀,孩子,你要是不介意的話,來我家吃飯。”


    “來我家也行!”


    “去去,這孩子離我家最近,讓他來我家。”


    看樣子,孩子可以吃百家飯長大了。


    何氏看見村民們這樣,死也瞑目了。


    何氏對安雲熙說道,“麻煩貴人幫我告訴給吳嬸,我不是故意嚇他家兒子的,那天我看見孩子掉進河裏,有心想要去救,不曾想,不僅沒有救到孩子,反而還嚇到孩子了。”


    安雲溪點頭,便向吳嬸轉達了何氏的話。


    吳嬸擺了擺手,“我就知道何婆婆是個好人,她生前就愛給我家孩子糖吃,又怎麽會嚇唬我們家孩子?這當中一定有誤會。”


    事情說開了,村民們也便知道了,等何氏一走,他們村的這條河也就幹淨了。


    有兩個村民走上前,一把將張嫂子給扣住,“走,殺人犯,隨我們去縣衙!”


    張嫂子一臉慌張,掙紮著不要,可惜現在這事已經報官了,過了明麵便再也由不得她了。


    她大聲喊道:“張慶生,快點救我。”


    張慶生此時發揮了他窩囊廢的性格,他把臉埋進自己的雙手裏,沉默不語。


    張嫂子罵罵咧咧,“老娘就知道你是個窩囊廢,什麽事情都不能指望你,你娘死了是這樣,我被人抓進大牢裏也是這樣,我這輩子最大的失敗就是找了你……”


    張嫂子被抓走了,村民們也都拍手叫好,等待她的將是刑法,按照大鄴朝律法,殺人者償命。


    何氏最後抱了一下兩個孩子,雖然眼裏全是不舍,但是她知道告別的時候到了。


    何氏朝著安雲溪跪下,“貴人,老身死而無憾了,多謝你。”


    安雲溪:“去吧,你生前沒有害過人,我幫你念往生咒,黃泉路上不會太痛苦。”


    何氏點點頭,最後看了一眼兩個孫兒,朝他們笑了笑,身形慢慢消失。


    兩個孩子哇的一下哭出聲來了,哭聲充滿不舍和悲哀,在場眾人無不動容。


    安雲溪一直念著往生咒,肅王站在她身邊陪同著,目光柔和的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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