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懷木不是傻子,他幾乎是明示李愛國,讓他把孟嬌送到勞改隊去,這樣一來的話,宋二海的名聲就保住了,他們家也不會出錢了。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之前一直對他們千依百順的李愛國這次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態度格外強硬不說,還不肯幫他。


    而且許德勝這個民兵連長看著他的眼神也不太對勁兒——要知道之前因為宋大河在部隊裏當兵的緣故,許德勝這個民兵連長也是把他當親兄弟一樣對待,他們家有什麽大事小情的,他也願意伸手幫忙。


    但是這一次,許德勝卻格外冷漠地站在一旁,一點都沒有幫襯他的意思。


    “老宋,這錢你還是出了吧,你要是不出,我也幫不上忙,畢竟孟知青現在是什麽樣子你也看見了,我是真沒法子幫你。”


    宋懷木一口銀牙幾乎要咬碎了,他忍著怒氣說道:“我現在手頭也不寬裕,能不能緩一緩……”


    六百塊不是小數目,他們家就算是再不缺錢,一下子拿出這麽多錢來,也是傷筋動骨。


    更何況宋懷木並不想給錢,他想拖一拖,看看能不能想出其他的辦法來。


    然而李愛國卻直接戳破了他的幻想:“不行,孟知青今天必須要見到錢,否則的話她不會善罷甘休的,你還是老實給錢吧,要不然會發生什麽我也不知道。”


    宋懷木試圖掙紮:“可是我現在手裏沒那麽多錢……”


    李愛國沒說話,隻是直勾勾地看著宋懷木,在李愛國的目光注視下,宋懷木的聲音逐漸降低了下去。


    兩人就這麽陷入了詭異的僵持之中。


    而地上抱著宋二海的郝月珍也察覺到了不對勁兒,可是現在又哪裏有她說話的份兒。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每一秒鍾對宋懷木來說都十分難熬,偏偏李愛國也不像是過去那樣善解人意,為他排憂解難。


    難不成他還真要給錢嗎?


    宋懷木不甘心給錢,所以一直咬著牙不肯吭聲。


    而看到他這個樣子,李愛國便知道宋懷木這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他迴頭看向了許德勝。


    “許連長,你還是讓外麵那兩個民兵進來吧,宋懷木不肯出錢,我們就跟孟知青一起將他送到縣公安局去。”


    說到這裏,李愛國停頓了一下,接著又說道。


    “我們一起把他送去的話,他的日子說不定還能好過一些。”


    許德勝點頭應了下來,正準備出去叫民兵進來的時候,一直強著不肯開口的宋懷木終於開口了。


    “等下,這錢我給。”


    他的話剛落下,郝月珍便發出了一聲尖叫:“當家的,不能給啊,這錢……”


    然而郝月珍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宋懷木吼了迴去。


    “都是你教出來的好兒子,這裏有你說話的份嗎?還不給我閉嘴!”


    他一肚子的火氣無處發泄,李愛國和許德勝都是他得罪不起的,宋懷木自然不敢朝著他們發泄怒火,唯一能承受他怒氣的就變成了郝月珍。


    郝月珍想到了宋懷木那落在自己身上的拳頭,嚇得緊緊閉上了嘴巴,再也不敢吭聲了。


    宋懷木吼完了郝月珍之後,迴頭看了李愛國一眼,見他沒有阻止自己的意思,隻能迴房間拿錢去了。


    現在這個年月,大家並沒有存錢的意識,總覺得錢還是要放在自己手裏的好,根本不可能存到儲蓄所換薄薄的存折。


    宋家所有的錢都放在家裏麵,他們家的日子雖然過得不錯,但是兩口子都是摳摳搜搜的人,存下來的錢可真不少。


    宋懷木幾乎每天都要數一遍家裏的錢,這六百塊錢拿出去之後,裝錢的盒子立馬空了三分之一。


    這無異於從宋懷木身上往下剜肉,但李愛國他們就在外麵,孟嬌要報公安這事兒就跟懸在他腦袋上的大刀似的,讓他根本就沒有選擇的餘地。


    他在屋子裏磨蹭了好長時間,最後還是拿著那六百塊錢走了出來。


    李愛國將錢接了過去,又重新數了一遍,確認錢數對了之後,這才將其揣進了貼身的口袋裏。


    “錢我拿了,我會和許連長一起去給孟知青,這次的事兒就這麽算了,不過老宋,你還是要好好教一教二海這個孩子,他是個好孩子,但現在明顯已經長歪了,你要是不管他,以後說不定還會闖出來什麽潑天大禍來。”


    宋懷木給出去那麽多錢,還要聽李愛國的說教,他心痛如絞,看向李愛國的時候,眼神中的恨意都遮掩不住了。


    “李書記,你真是好得很,枉費我那麽信任你,你卻這麽對我。”


    “教育孩子的事情就不勞你操心了,我家三個孩子,我有經驗,別的我比不上你,教孩子我還是會的。”


    這話等於明晃晃譏諷李愛國沒有孩子——畢竟李愛國和宋懷木的年歲相差並不大,李愛國還比宋懷木大了一歲,結果人家三個孩子,他卻一個都沒有。


    發覺李愛國再也不像是從前那樣護著他們了,宋懷木自然是哪兒痛往哪兒紮,專門往李愛國心窩子上紮針。


    若是換了從前的李愛國,怕是會被這樣的話給傷到了,不過可惜的是,現在的李愛國還正不在意這些。


    他已經去市裏頭看了病,醫生說了,他不是什麽大問題,做了手術之後,身體養好了再要孩子沒問題。


    看見希望了,這樣的話自然是傷不到他了。


    李愛國聞言,反唇相譏道:“孩子多了不算能耐,教育成材才算是本事,如果我早知道會教出來一個當小偷的孩子,當初生下來的時候就會掐死他了。”


    “養出來三個孩子,也就一個像是那麽迴事兒,這也值得你誇的?還是先教教你那個小兒子,免得他再去當賊,到時候被人打死了,你想要賠錢都沒地方賠。”


    之前他對宋懷木太好了,把他慣得不知道天高地厚,真以為他是個好欺負的嗎?


    宋懷木被李愛國的話氣得臉色通紅,但是卻不敢跟他繼續吵下去,隻能生生地咽下這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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