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六我們一家人來徐浩然家吃飯,從我哥走了後我們兩家每年都會年前年後的聚一下,有時候是我們去蒙城,有時候是徐浩然一家來石壩。徐浩然要來接我們,我爸媽死活不讓,非要坐公交來。青緹吐了一路,暈車藥可能是吃多了,產生了耐藥性對她沒有什麽作用,來到徐浩然家大別墅門口的時候整個人都癱了一樣,小臉蠟黃。


    徐浩然家年前換了房子,從住了十幾年的老房子裏搬進了一棟別墅,我也是第一次來他的新家,我們剛下公交徐浩然再次提出開車來接我們,但是父母的倔強是我們這些年輕人無法理解的,明明有個人開車五分鍾就能過來拉我們走的,他們非要自己手提肩扛的走過去。


    我爸還在那裏信誓旦旦的說:“這點路還要來接!走兩步就到了,我小時候天不亮就跟你爺爺來蒙城賣菜,擦黑影了俺們在走迴去!”


    “行,那我帶我媽跟小二一起打車過去,您老人家自個走過去吧。”


    我媽在一旁哈哈大笑,我爸笑罵我:你個丫頭片子要翻天了。最終我也沒能說服她倆打車,我們一家人走走停停足足二十分鍾才到了徐家的大別墅。我爸媽帶的東西太多了,跟搬家一樣,臨來的前一天我媽還要帶兩隻大鵝過來,我再三說讓她宰了在帶過來否則我絕不跟兩隻鵝同行,不然這一路更熱鬧。


    我們將一堆純天然的農家土特產堆在徐浩然家門口,別墅的門是鐵柵欄圍成的,裏麵院子不大,但是收拾的挺好。門前兩棵金桂中間一條石板路,石板路一邊鋪了草坪,靠牆的部分還有小橋流水,草坪上放了桌椅板凳。另一邊沒有鋪草坪的地方看起來是準備開春的時候種點什麽。


    我一邊按著門鈴,一邊打徐浩然的電話,奇怪的是怎麽也沒人接。心裏不禁嘀咕:這人,剛才還問我們到哪了,這就聯係不上了!沒個靠譜的時候。


    柵欄裏麵的大門被人從裏麵拉開,一個戴眼鏡,長相清純恬靜的女孩,從裏麵疾步走出來。


    “你好,你們是栗叔叔家裏吧?”


    我和我爸媽一對眼,迴道:“哦,是,你好。這是~~~徐浩然家吧?”


    女孩急忙點頭說:“是是是,這兒是浩然的家,我是他朋友。那個,他剛剛出去說買點東西,馬上就迴來.....”


    “哎,大姐!你們可來了,我這正和麵呢!老徐!老徐!趕緊的,趕緊出來!二哥來了!.”


    女孩話沒說完徐浩然的媽媽就從裏麵一手麵粉的跑了出來,:“恁看看恁又帶弄些東西動嘛滴!”


    徐浩然媽媽正跟我爸媽寒暄的時候,徐叔叔也緊跟著從屋裏走了出來,寂靜的門口,瞬間就被兩對父母嘰嘰喳喳的聲音點燃。


    “哪帶什麽,都是家裏過年的東西。”我媽迴道。


    “呦,小葡萄這些日子沒見又長高了,都成大姑娘了,越來越漂亮了!”


    “漂亮啥啊,就你迴迴見了迴迴誇!”


    阿姨拉著我媽的手看著我們姐倆笑的合不攏嘴:“俺看著就是好看,我要有青見青緹姐倆這麽一個閨女我做夢都能笑醒!”


    一旁的徐叔叔從我爸手裏接過幾個袋子嚷嚷道:“我就說讓浩然去石壩接恁多好!弄冷的天,拿弄些東西,咱又不是沒車。”


    我爸還在那裏嘴硬道:“接什麽!俺幾個帶弄些東西坐brt才花8塊錢,浩然那個車弄大,一個來迴沒有背(百)十塊錢油錢能夠嘍?”


    “哎二哥,你不讓他去接恁,他擱家也沒‘覺好業’(做好事),大清起(清早)滴拿滑手了拜(把)我一瓶好酒給非(摔)了!讓我提溜著耳朵攆出去找酒去了!”


    我們一群七個人正往屋裏走呢,門口一輛黑色大g開了過來。徐叔叔嘴上嫌棄臉上含笑道:“你看看,正佛他來,他來到了!”


    徐叔叔幾人帶著我爸媽和青緹往屋裏走,我拎著兩個紅色塑料袋,跟那個戴眼鏡的女孩站門口慢了一步等著徐浩然。


    徐浩然快步走來,手裏果然拿了兩瓶酒,一邊從距離最近的我手裏接過一個紅色的袋子一邊道:“站門口幹嘛,進去啊!”


    女孩跟我對視笑了一下沒有要說話的意思,我隨口問道:“上哪買酒去了?怎麽給你打電話也不接!”


    “我沒帶手機,去店裏現拿的。”


    “啥酒啊?還得專門跑一趟去拿?”


    “待會要喝的酒,徐董說這酒好喝不上頭,非要讓栗叔嚐嚐。”


    話落眼神跟一旁站著等他的女孩點了下頭,不冷不熱的就往裏走,幾步來到廚房,見我爸媽他們正在廚房咋咋唿唿的聊著,毫無違和的插話道:“行了行了,別聊了,有話呆會吃飯的時候在說吧,我都快餓死了!”


    徐媽媽笑罵道:“餓死你拉倒,晚上不睡白天不起,恁要不給他打電話說到站了,他還躺床上不起來!一天天的氣不死人你說說!”


    我爸哈哈笑著接道:“年輕人都好睡個懶覺!”


    “我像他那麽大的時候我可沒時間睡懶覺。”徐媽媽道。


    “那不結了!你那是想睡撈不著,不是不喜睡!哈哈哈......”


    徐叔叔接過浩然手裏的酒嘟嘟囔囔說:“嗯,就這個,老栗,一會兒咱哥倆喝這個,這酒好喝不貴,我上迴給商會幾個人一起喝了幾瓶,第二天起來一點不頭疼。”


    我爸一看見酒喜滋滋的接過去邊研究邊連連說行行行。


    “行了行了,恁都別在這杵著了,廚房有我們幾個老滴拾掇,恁都該幹嘛幹嘛去吧!浩然,招唿恁兩個妹妹給月月認識認識,我這光忙了還沒來得及介紹她們姊妹認識來。嫂子,這是月月,俺弟妹那邊的親外甥女。月月你隨浩然跟著叫嬸兒,叫叔吧。”


    其實按照年紀來說徐叔叔比我爸還大一點,我應該叫他大伯的,但是由於我哥先叫的徐總,又喊了特別年輕的徐媽媽嫂子,然後到我的時候直接叫了叔叔,阿姨,輩分從我們這裏就已經亂了,我們這有句話叫先叫後不改,徐叔叔就說既然亂了,那就各叫各的,這叫亂中有序!這個不大不小的稱唿就一直亂叫到現在。


    徐媽媽幾句話點到了女孩跟徐浩然的關係,月月聽話的叫了聲叔叔嬸子,我爸媽都點點頭笑著應聲。徐浩然手一揮,攬著蔫蔫的青緹招唿我們跟他走。


    青緹拘謹的坐我旁邊一直低著頭,徐浩然知道青緹暈車從桌上拿了一個橘子遞給青緹道:“小葡萄,吃點橘子緩緩,要是還難受就去樓上休息一下。”


    青緹臉色蒼白靠著我搖搖頭:“不不不用了,我我坐坐坐會兒就好了!”


    我剝了橘子放她手裏,她才拿著一瓣瓣的吃著。


    “哎,介紹下唄!”


    我看了下徐浩然又看了眼坐他旁邊不遠不近安安靜靜的女孩月月。


    徐浩然瞟我一眼,倒了杯茶推到我麵前:“曹瀟月,你不早知道了嗎。”


    而後沒理會我的白眼,轉頭以同樣的語氣對曹瀟月介紹道:“栗青見,我仁兄弟。小葡萄,我妹妹。”


    我臉含熱笑的衝曹瀟月搖搖小手,她也跟我笑著點下頭說你好。


    “青緹,叫姐姐。”


    青緹:“姐...姐。”


    曹瀟月笑著答應問道:“你是叫葡萄那個青緹嗎?”


    青緹想接話一著急憋的臉通紅說不出來,我接道:“對,不過她的那個緹是緹縈救父那個緹,不是提手旁那個提。”


    曹瀟月喔~了一聲:“是絞絲旁那個緹是嗎?”


    “嗯對。”


    “我記的這個緹字好像還有黃紅色的意思,她叫青緹是有其她的用意嗎?”


    我挺詫異她居然知道這麽生冷知識的,我都是聽我三叔說才知道什麽意思,後來一想徐媽媽說過她學古典文學的,看來真有點東西。


    “那倒沒有,聽我媽說她吃完一串葡萄就開始肚子痛,連醫院都沒來得及去就生了,然後我爸就說叫青提吧!後來趕上普查人口上戶口的人來我家,三叔做主給她把那個提手旁的提改成絞絲旁的了,我三叔是小學老師,他說這個字兒好,我爸媽一點意見都沒有。”


    “哦。是這樣來的,你三叔說的沒錯,這個寓意是挺好的,名字也很好聽。”


    我順勢隨口反誇道:“你名字也很好,瀟月,給人的感覺就是特別詩情畫意的。”


    曹瀟月笑的有點羞澀,開口道:“我名字也是我爸起的,是憨山德清《詠竹五首》的一句詩‘淇澳春雲碧,瀟湘夜雨寒。’我弟弟叫淇澳,因為我姑姑名字裏有個湘之,我爸就給我改成了月。”


    “憨山德清是明末的高僧,我們家信佛。你讀過他的經文作品嗎?”


    我:.....


    我是真想跟她淺聊一下的,曹瀟月看著也挺麵善,徐媽媽都喜歡的人我覺得人品肯定甩徐浩然看上的那些女人十八條街。可惜,哎!機會突然來了,我自己不中用啊!詠竹五首我依稀好像是讀過的,但是那個什麽高僧我真的接不住。


    “啊,嗬嗬嗬,這個我不太熟。”


    我倆尷尬了能有一秒,一旁一直默不作聲泡茶的徐公子突然插話道:


    “明天幾點接你”


    “隨你。”嗯橘子不錯,挺甜的。


    “隨我,我睡到自然醒在去!讓你訂機票非要訂高鐵。”


    “我又不趕時間,高鐵的時間點正好不耽誤我事兒。”


    徐浩然又給我們一人倒了一杯茶,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問道:“小二的飯盒,滕予洲給你了嗎?”


    “給了,我現在就拿給你,免得吃完飯走的時候事多再忘了。”


    他起身走了兩步又停下對我道:“哎,你過來 我有事兒跟你說。”


    “啥事兒?”


    “好事兒來吧!”


    他甩下一句話就走了,我看著他背影追問:“什麽好事兒!”


    “關於某些人的好事兒,你愛來不來!”


    我屁股隨著他這句話就離開了沙發,小跑著追了上去。


    *


    徐浩然直接進了自己的臥室,一把將自己摔在床上,一隻手撐起了頭等我過來。我站他門口抱臂問道:“快說!我沒有看人睡覺的嗜好。”


    他抬頭一臉欠揍的笑問:“說什麽?過來坐!”他拍拍自己身前的空位。


    我當即一瞪眼,他頭放迴床上:“噢~說滕予洲!”


    “你們倆怎麽樣了?這好幾個月了我看你沒什麽進展呐!”


    我輕蹙眉頭:“不是你要給我說他的事嗎?怎麽反問起我來了?”


    “聊聊麽,說不定我能幫到你。”


    “你幫我?嗬嗬嗬,算了吧。我不需要,還有什麽事趕緊說,沒事兒我走了,告訴我飯盒哪呢,我自己拿去。”


    “飯盒不在我這。”


    我這迴是真瞪眼了:“不在你這兒在哪兒?”


    “原本滕予洲拿給我了,我順手就放廚房了。結果他走那天臨時改了時間,我媽飯都做好了,又用那倆飯盒給他跟他那保鏢裝了兩盒飯帶走了......”


    得!不同的媽媽,同一個配方。要不怎麽說蒙城的人熱情又質樸呢,深怕跟自己孩子玩的好的孩子吃不上飯。


    我蹙眉嘀咕:“又帶走了?帶哪裏去了申洲啊?沒聽他說啊。”


    “大概是忘了吧,他那天走的挺急的,我估計那飯都不一定會吃,飯盒可能都不知道給你搞丟沒有,你再給小葡萄買兩個吧,實在不行等走的時候我去店裏拿些打包盒給你先湊合用。”


    “打包盒我家就有,哎呀算了算了,我自己問他吧。”


    我抬腳作勢要走,徐浩然哎一聲喊住了我:“說聊聊,你怎麽還走了。”


    “切,你跟我有什麽好聊了,你應該聊聊的人現在正在樓下等你呢,懂不懂事兒啊你,把人家小姑娘自己留那裏。”


    “什麽小姑娘,你倆還指不定誰大呢。”


    “我倆誰大誰小根本不重要,我又不娶她,她也不嫁我。倒是你!趕緊下去陪陪人家去,我給阿姨和她帶的禮物,你給人家沒有?”


    “嗯,給了給了。一會兒讓她當麵謝謝你!”


    我一撇嘴罵了他一句神經轉身又要走,他又哎了一聲叫住了我。


    “真不跟我聊聊?”


    我從牙齒裏露出了一個字:“g_u_n!”


    然後頭也不迴的走了,身後傳來徐浩然沒心肝的笑聲,心裏莫名生出了一口氣,我早該想到他隻會想看我笑話,才不會有什麽關於滕予洲的好事兒告訴我!


    還沒等我走出他房門的範圍,徐浩然冷幽幽的聲音突然道:“他沒看上你,別費功夫了!”


    我寒著臉目光兇兇:“你給他說什麽了?”


    “這還用我說什麽嗎?我看也能看的出來。”對麵的人一副胸有成竹又十分欠扁的樣子:“迴來吧,跟著我幹,我一樣不會虧待你,你爸媽也能給你少操點心。”


    “跟你幹?”我涼涼看了他一眼懟道:“我要做總經理,你敢讓我幹嗎?”


    徐浩然嗬嗬笑了起來:“總經理,總經理不可能給你幹,但是總經理夫人可以給你幹試試。”


    其實我挺反感徐浩然開這種玩笑的,我媽也曾私下裏問過我跟徐浩然有沒有可能,我當時就猜到應該是兩家的老人都有這個心思,我媽隻是一個代言人而已。所以我當時十分明確的迴複了媽: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媽你能想象到我跟我哥躺一個被窩裏的場景嗎?”


    我媽作勢就要打我,連嘴裏都有要破口而出的‘愛語’,沒等她說出口我就接住了:“哎哎哎,就是這個感覺,就是這個感覺,我想想都覺得全身不得勁,惡心巴拉的。別提了啊媽,就這一次,再提我就吐了......”


    “你要不要臉啊,趕緊死下去陪你的總經理夫人聊聊去吧!”我惡狠狠的懟完徐某人再也不想聽他一句廢話直接下了樓。


    滕予洲看不上我,我早有所知,可他從未說出口來傷害我。我卻開始憤恨裏麵那個一再戳穿真相的人,恨他的多管閑事,恨他的直白不加掩飾,恨到想返迴去惡狠狠的打他一個大嘴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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