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門上掛了兩個大紅燈籠,老遠就看見燈籠下站了一個黑影,近了才看見居然是我媽。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心有點慌,順口說了句我媽在門口後我就推門下了車。


    主要是我對於我媽今天的疑惑行為甚為不解,她不在家裏嗑瓜子看電視忽然跑出來站門口等我幹嘛?她以前從沒有這樣過。


    “媽,你站門口幹嘛?”


    我媽背著光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她老人家語氣很是不快,一邊眼神不善的瞅了眼我身後的車,一邊的嚷道:“站門口看看你來了麽唄,大年年滴天都黑了不趕緊家走(迴家),在外麵晃什麽!”


    隨著另一聲車門聲響,身後一聲‘阿姨’傳來,我媽埋怨的聲音戛然而止。


    “這是.......”


    滕予洲從車另一頭快速轉過來,走到我身邊後站定,笑的恭敬又無害迴道:“您還記得我嗎?”


    我媽借著微弱的燈光從頭到腳毫不避諱盯著滕予洲看了好一會才似囈語般迴道:


    “俺娘來,我這眼花的看不清人模樣了都,我也不敢認耶,看著眼福(熟)麵花滴,你是貓貓滴同學不?”


    相比我有些微微驚訝得表情,一旁的滕予洲要淡定很多,他毫無違和的順勢接上我媽的話道:


    “是阿姨我是貓貓的同學,今天來蒙城辦點事順便過來看看她,也沒注意時間耽擱的有點晚了,您別怪她。”


    我媽噢噢噢的連聲答應,嘴裏說著沒事沒事,可臉上還是揣著半是迷惑半是懷疑的神情,最後試探問道:“你是那個滕,滕,滕什麽了,這猛一說我還想不起來了......”


    我在一旁沒忍住嗬嗬直笑,滕予洲無奈瞥了我一眼繼續答道:“滕予洲。”


    “噢對!滕予洲,是你不?”


    “是我,阿姨。您新年好!”


    “新年好,新年好!我佛地貓貓總一個勁不迴來滴,是遇見你了!恁擱外麵拉什麽呱滴,弄冷地天,上家來耶!”


    “大過年的,不想給您添麻煩......”


    “那麻煩什麽!我有多少年沒見過你了,這要是在路上遇見可不敢認呦!上學那會兒,你多瘦哎!又瘦又高的,也不喜佛話。哪像現在,你看看又高又壯,一表人才!越長越好了......”


    我媽做了二十多年的買賣,南來北往形形色色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啞巴她都能給你聊出聲來,對著滕予洲好一頓誇,如此直白又真誠的話語直接給滕予洲整不會了。


    我媽一邊感歎時光風逝,一邊誇讚滕予洲的一表人才,滕予洲一句都接不上隻站一邊賠笑點頭。


    “總弄巧耶,恁倆個在申洲又碰到一起了,上迴小二跟著浩然去申洲找她姐姐,帶迴來好些東西給我說是你買的,我還不信!我還覺得又是貓貓和浩然想的主意來!這迴可算是信了!”


    “家裏老人身體都怪好不?”


    我第一次見滕予洲笑的跟隻饜足後的大貓一樣連聲迴道挺好的挺好的,還很是機靈的反問我爸媽身體都好不好。


    我媽又問他當年迴了申洲有沒有繼續上學,我聽了之後真想找個地縫把自己藏起來,還問滕予洲找沒找對象了嗎?上班了還是自己做生意?我使勁捏了一把我媽的胳膊,可她老人家連眼皮都沒動下。


    滕予洲沒有我想象中的難堪,他說他迴了申洲沒有繼續去上高中,也沒有參加當年的高考,直接去了英國讀預本。對象的事現在還不著急。


    我沒給我媽說過滕予洲的事情,青緹我也是三令五申讓她不要給爸媽講太多我在申洲的事情。至今我爸媽隻知道我在申洲遇見了一個同學,但是關於滕予洲在申洲的一切他們什麽都不知道。


    所以當滕予洲委婉的說他現在跟我在一個公司,我媽震驚的轉頭看了我好幾眼,嘴上說著那真好,這都是緣分!然後又直白問道:“你也擱銷售部?”


    滕予洲麵不改色繼續胡謅道:“我不在銷售部,我在另一個部門,不過離銷售部很近,我們一個樓上一個樓下。”


    “噢噢你不在銷售部,恁倆在一個公司可得互相照應點。”


    滕予洲欣然點頭答應著,一副很乖覺的樣子迴道:“阿姨放心,貓貓到了申洲一切有我。”


    得了滕予洲的承諾我媽哈哈直笑,笑完又絲滑轉場繼續問:“你總也沒找對象滴耶?恁家裏也不催?我一佛給貓貓介紹個對象,讓她迴來去見個麵,她也不去。一佛她,她就說恁公司還有單身到四十滴來!這大城市都晚婚晚育咱蒙城不興這個,眼看著過了年都二十七八了,這燥不瞎眼(急死人)!”


    我在一旁不爽的反駁:“我哪有那麽大!我才二十五!”


    “你二十五什麽二十五,咱這裏都報虛歲!”


    “虛歲我也才二十六啊!”


    “二十六你覺得你還小!人青山二十六都有栗田了!”


    “媽,滕予洲比我和徐浩然還大一歲,按你算法,他今年都三十了,哈哈哈......”


    我一陣狂笑,我媽轉頭呲道:“你沒快三十了,還笑人家。”


    她老人家呲了我一通後轉臉繼續跟滕予洲碎碎念道:“老話都說成家立業,白管是男的女的都得先成家,心定下來了才有幹工作幹事業的勁頭耶。這一個個都不結婚成家,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滴幹活上班能有什麽奔頭!這一有了家庭哪個人不是掙命幹......”


    “媽,媽,媽......”


    眼看著我媽一通歪理就要上升高度開始長篇大論了,我趕緊上手想要捂住她的嘴,誰知她正說在興頭。扒拉住我的手,轉頭就噴過來:“媽媽媽什麽!我佛滴不對?你佛我佛的在不在理滕......那個小滕!”


    我笑的更大聲了,我媽一臉嚴肅的嫌棄我笑的沒個正形,滕予洲則一副認真傾聽的樣子迴道:


    “嗯嗯是阿姨,我也覺得您說的很有道理,貓貓的事您也別急,雖然說成家立業成家在前,但是婚姻大事事關我們的一生,尤其是女孩子,一段不和諧的婚姻可能會蹉跎耽誤她一輩子。天下父母都一樣,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我來蒙城前我爸還問我要不要見見他朋友的女兒,我也沒去。我跟貓貓應該是想法相同,我們,也不是不想找男女朋友結婚什麽的,主要就是覺得,要結婚那肯定是因為合適的人到了,不是合適的年齡到了。”


    “嗯!對!我要是想結婚了,肯定不是因為年齡到了,那一定是、我的青年才俊到了!”


    我媽在我額頭上了點了個一陽指笑罵道:“你看你沒臉沒皮的樣兒,還青年才俊,總不知道羞滴耶!”


    我順勢拽住她老人家的胳膊將頭枕在她肩膀上撒嬌道:“青年才俊不好嗎?你不喜歡青年才俊,那你喜歡啥樣的?你看滕予洲這樣的怎麽樣?業界翹楚!實在不行,徐浩然那樣的呢?行業巨臂!您覺得能入得了您的眼不?”


    我媽惱了大喝道:“是地!什麽才俊巨臂!才俊巨臂人找你這樣?”


    “我這樣的不好嗎?外表平平無奇內裏大有乾坤!見遍人間美色,我自真心不墜!”


    我媽被我纏的沒法終於不在追問滕予洲,隻笑罵說我越大越不知羞。身後的院子裏出現了一猩紅點,人未至聲音先過來了。


    “給誰拉呱來,我擱屋裏都聽見了,餃子都涼了。”


    “你磨過來看看是誰,你看看你還能認出來不!”


    我爸嘴裏抽著煙,肩上披了一件軍大衣晃晃悠悠就往門口來。老遠他就看見我媽麵前站一人,就覺的挺高看著有點像徐浩然,嘴裏還念叨著“浩然來了?”來到近前才發現不是,他老人家倒沒像我媽那麽直白的上下打量,但也沒掩飾。


    我爸年輕的時候身高有一米八,現在年紀大了有點縮水,站在門口的高處才堪堪給對麵的滕予洲目光齊平,他愣了好一會神才道:


    “這不是那個那個那個......”


    一個人的名字在腦子裏轉啊轉的轉到嘴邊怎麽也想不起來,他那個了半天,我媽笑的不行,問他那個什麽那個,還好心提醒道這是貓貓的同學!


    “我知道是貓貓同學!是那個,那個......”


    然後又那個那個了幾遍後突然靈光乍現脫口而出道:“滕予洲!是吧,你是滕予洲吧?你在這上學那會恁家那個司機老羅不經常來壩上釣魚嗎?是你不乖乖?”


    被我爸叫乖乖的滕予洲同學,一邊從懷裏掏出煙一邊上前一步抬手遞給我爸。滕予洲拿出火機要給他點上,他拜拜手道:“有火有火。”


    他老人家用舊煙蒂點燃了滕予洲遞過來的香煙,滕予洲收起了火機。


    “是我叔叔,您還記得呢。”


    我爸高興的直樂,車軲轆話又來了一遍什麽不聽說你迴申洲了嗎?今天怎麽過來了?家裏老人身體好吧?老羅還在你們家裏幹嘛?他來了嗎?你現在在哪上班了?找對象了嗎?甚至還問了滕予洲的身高,還說你們高中那會兒你最高,都覺得徐浩然長不過你,結果他比你還高。


    徐浩然身高188,他高中的時候大概受了我爸和我哥不小的刺激,聽說打籃球可以長得高,無論多忙一周之內一定要去次籃球場,哪怕是高三那麽忙的時候也沒有落下過,那些年吃的那些鈣鎂鋅硒的補品算是值了。現在他比滕予洲還高兩公分,我一直以為他們倆一樣高,即使站一起徐浩然比滕予洲稍高一些,我也歸為是頭發的問題,沒想到,徐浩然這廝還真險勝一點點......


    我爸媽後知後覺的才想起來問滕予洲吃沒吃飯,家裏餃子剛出鍋,滕予洲婉拒了我爸媽的餃子說要去蒙城找徐浩然。我媽的熱情勁又上來了,她看見車上還有一個司機,嘴裏念叨著先別走,我給恁打包點餃子,你路上吃。滕予洲急忙說不用,我媽說從石壩去蒙城老遠來(挺遠的),你到了蒙城吃飯也得得會(過一會)。你有事我不留你,但是都來到家門口了不吃點就行了嗎?說完這話她老人家已經走到院子裏直奔廚房了。我爸握著滕予洲一隻手另一隻手搭在他肩上,不讓他走:“帶一點路上吃,沒事兒!你上高中時候不逗喜吃青見媽媽做得餃子。”


    我在一旁揭短道:“爸,那是徐浩然!滕予洲什麽時候吃過我媽包的餃子。”


    我爸一瞪眼迴道:“總沒吃過地!那迴徐浩然跟他爸爸在這兒釣魚,我正好下夜班碰到了,擱壩上給恁徐叔拉會呱,老羅給滕予洲帶的飯沒夠俺幾個人吃滴,小波來家裏端的餃子。你那天沒迴來,你在學校了。”


    竟還有這事?見滕予洲也點頭說是有這麽迴事我才信了我爸的話,看來他們幾個人之間發生的釣魚事件,我不知道的還很多。


    說話的功夫我媽打包了兩盒水餃出來了,她將兩個飯盒遞給滕予洲道:


    “我給恁放了點我醃的蘿卜幹,餃子膩口吃點改道改道(清口)味。”接著又說道:“我沒用塑料打包盒,那個忒小還捂氣餃子混一起都粘了不好吃了,這是小二上學用的飯盒,都刷的幹淨的!”


    滕予洲嘴上說著真不用,手上還是收下了我媽硬遞過來的飯盒,飯盒是長方形粉紅粉藍各一個,雙層不鏽鋼保溫飯盒,我買給青緹用的。


    我媽還好心提醒他吃完將飯盒撂徐浩然那裏,哪天徐浩然來了捎過來就行。滕予洲大為感動,一邊答應著一邊說自己什麽都沒帶,過來蹭飯太不好意思了。我爸媽則一直說那怕啥,一陣寒暄,讓我窺見滕予洲在級索短短一天就學會了的蒙氏客套(禮節)。


    都要走了我媽忽然問滕予洲穿那麽少冷不冷?滕予洲比徐浩然還彪,他甚至沒有穿羽絨服,外麵隻是一件中長款的方領巴爾瑪肯黑色風衣,裏麵穿了一件半高領黑色毛衣外麵罩了一件淺灰色襯衣。也不知是為了風度還是他真的不冷,風衣的扣子從始至終都是敞開的,也可能他裏麵穿了什麽不對外發售的自發熱保暖衣,畢竟他們家就是做衣服的。


    滕予洲說不冷,現在心裏熱乎的很!我爸媽高興的直樂。他上了車我們揮手作別,他忽而揚起手機對著搖了搖,我隻目光呆直的看著他沒有任何迴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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