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第二天下午六點到了石壩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老遠就看見我媽和青緹站門口等著。


    我在窗口大叫著‘媽媽,媽媽’下了車就給我媽一個大大的擁抱,她笑著拍我的背說我多大了一點正形(正經樣子)沒有。


    徐浩然跟我媽和青緹打了招唿就開始從車上搬東西。


    “恁買弄些東西動嘛!家裏什麽都有!”


    我挎著老媽的胳膊笑哈哈的迴道:“都是徐浩然買的,我在清洲就給他說了啥也別買,我媽啥也不要!他威脅我說不要扔了!”


    我媽拉著我一邊幫徐浩然拿東西一邊拍打徐浩然:“恁看看恁,隻要恁兩人一弄坨(在一起),跟東西不要錢似的逗往家裏搬!”


    徐浩然陪著笑臉迴道:“嬸子真沒買多少,都是別人送我的,我留著又沒用!”


    “可不要在花錢了,我給恁叔能吃多少。這姐倆又成天不在家,八月十五你送來的那些著油啊米啊麵啊酒啊月餅什麽,加上這些親戚送的俺給恁叔送完人了到現在都沒吃清來!”


    “沒事兒,你們撿些好的吃,不好的就送村裏的店裏賣了完事了。哎我叔哪去了?”徐浩然拎著東西邊往裏走邊問道。


    “他小區物業那裏值班,得八九點才能來,飯都揍好了咱先吃不等他。”


    “我爸得值幾天班?”我問道。


    “就值今兒一天,年後在值三天。恁爸爸越老越財迷,人都過年迴家歇著,他非得掙那個三薪。”


    “你不財迷他發了工資你別要!”


    “誰要他的錢來,都是他硬給我的!”我媽笑的合不攏嘴。


    我攬著青緹的肩膀問道:“我給你買的新衣服呢?怎麽不穿?”


    青緹迴道:“過年,我我想過年穿!”


    “等什麽過年,明兒就穿,早穿一天就能早一點擁有新衣服的快樂!別舍不得,聽姐的明兒就穿!”


    跟在我們身後的徐浩然聽見了接道:“我小時候有新衣服都不能讓它過夜,你還能放那麽久!厲害啊小葡萄。”


    我媽接道:“你給小二買的推(太)鮮亮了,她上學穿不幹淨也不好洗。買件黑的多好,大紅的也管。”


    “媽你可拉倒吧,你看看我上學那會兒你給我買的啥衣服,不是黑的就是灰的,整天穿的跟男生一樣,徐浩然穿的都比我像女的!”


    “唉唉唉,不帶這樣的。怎麽還拉踩無辜路人!”徐浩然在一旁嚷嚷道。


    我媽哈哈哈的笑起來迴道:“不買黑的灰的總弄,天弄冷換下來洗了一天兩天晾不幹,咱又不學人浩然家有暖氣一晚上就晾幹了。”


    “青緹,喜不喜歡我給你買的羽絨服?”


    青緹笑的跟朵花一樣小眼眯成一條縫,大聲迴道:“喜歡!”


    然後又轉頭對媽媽迴道:“我我能洗幹淨!”


    “行行行,俺不問恁那些事,誰能洗幹淨誰穿。”


    徐浩然看熱鬧不嫌事大迴道:“沒事小葡萄,你穿髒了送幹洗店,你姐現在在國際大公司上班,不差錢!”


    我媽笑哈哈的拍打著徐浩然道:“再有錢能有你這個大老板有錢!”


    我們將東西放到空置的房間,一進去哦豁!一屋子的東西都快可以開雜貨店了。


    各種奶,各種八寶粥,各種酒,各種山貨還有兩桶豬肉。


    “不是媽,這誰那麽實在給你們送那麽多肉?”我踢了一腳身旁的白色大圓桶問道。


    “恁楊峰哥去年不借咱幾萬塊錢創業弄個養殖場嗎,今年豬出欄他送過來半扇豬。越不要越給,咱上哪吃弄些肉,我正打算一會讓浩然拉一桶走。”


    徐浩然正打開桶蓋子伸頭往裏看呢,聽到我媽說要給他一桶肉,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迴道:“我可不要,嬸兒你留著送別人吧。”


    “總弄滴,你還嫌孬?”我媽嗓門頗大,笑哈哈的又打了一下徐浩然。


    “不嫌孬,我們家更吃不完,我爸三高,我也不經常在家吃飯,這一桶肉我媽不得吃到爛!”


    “沒事兒,恁吃不了送酒店裏賣耶,實在不行讓恁爸爸醃上,這是放養的山豬肉,楊峰一點豬飼料沒喂,肉可勁道了我給恁叔今早上炒了一盤辣椒炒肉,恁叔都佛好吃。你一會嚐嚐,好吃就拿,不好吃你送店裏讓廚子擺乎(處理)是滴。”


    我也學著我媽的樣子在徐浩然背上打了一巴掌道:“你還沒聽出來嗎?我媽哪是送你肉,是給俺楊峰哥的豬肉找銷路來!”


    徐浩然齜牙咧嘴的捂著一側的肩對我瞪眼,我媽這迴不拍徐浩然了改拍我了,笑罵道:“就你心眼子多,我逗想這肉好讓浩然他爸媽也嚐嚐,人浩然他爸爸多少年的大廚子,人家一嚐逗知道真好假好。”


    徐浩然揉著後背,把蓋子一蓋說:“行,一會我嚐嚐,好吃的話以後店裏的肉都讓他供,他自己有屠宰資質嗎?”


    “他沒有,佛滴他夥計有個屠宰場......”


    我在一旁大叫道:“媽!你還說你沒那麽個意思,你這意思不要太明確好不好!你連他有沒有屠宰資質都知道,這不明......”


    我話還沒說完我媽惱羞成怒把我從屋裏打出來了,嘴裏嚷嚷道:“逗你話多!人浩然都不吱聲!”


    雖然受到了來自親媽的暴擊我還是英勇的把話說完了:“這不是明擺著讓你來做中間人的嗎!”


    徐浩然在屋裏憋著笑繼續聽我媽叨叨道:“浩然,楊峰就來的時候提了一句,讓我問問你管不,不管也沒事,我這也是嚐完覺得真好才敢給你開這口來。”


    徐浩然笑嗬嗬聽我媽說完,迴道:“行嬸子,這都不是事兒!咱趕緊吃飯去吧,我都餓了!”


    我媽一聽嘿!有門兒,也不囉嗦了趕緊張羅道:“走走走,吃飯去吃飯去,光擱這閑拉呱了,把吃飯給忘了。”


    ......


    飯吃到一半我爸提前迴來了,嚷嚷著要跟徐浩然喝點誰都拉不住,說了徐浩然一會要迴去得開車,他說吃完讓我開車送徐浩然迴去。我媽把他胳膊扭得通紅他瞪著倆眼嘴硬道:“你扭我也沒用,我跟浩然俺爺倆多少日子沒見麵了,十五他急急慌慌的來飯都沒吃就走了。今天誰佛都沒用,來浩然,叔給你倒上。喝多了讓貓貓給你開車,實在不行住這兒,您嬸子昨天把小二和青見那屋都拾掇好了,讓小二跟她姐一屋你在這有地方歇著。”


    我媽在一邊嚷嚷道:“你行了,一邊歇著去吧。”


    徐浩然開口道:“嬸兒,我叔今兒挺高興的,我倆就喝一點絕不喝多,行不行叔?”


    我爸點頭如啄米的道:“行行行!不喝多不喝多。”


    我媽沒法隻好去拿酒,沒一會左手一瓶夢之藍右手一瓶五糧液過來了。豪氣衝天道:“喝吧!看看喝哪個!”


    我爸一看嗚唿一聲調侃道:“怎麽舍得把這兩瓶拿出來喝了?不是要留給你未來女婿喝的嗎?”


    我媽嫌棄的嘁了一聲道:“喝酒也堵不住你的嘴,女婿還不知道在哪呢,我幹兒子就在眼前!不給我幹兒子喝給誰喝”


    徐浩然拿起夢之藍疑惑道:“這酒不會是去年我給俺叔買的吧?”


    “啊,不會吧媽,你拿徐總去年給俺爸買的酒招待徐總,這逗管了嗎?我給俺爹買的牛欄山呢?拿出來,徐總就好這一口!”


    我爸在一旁笑的滿臉褶子打叉道:“你以後別給我買弄好的酒,買了我也撈不著喝,都讓青見媽媽拾掇起來了。你不來還不拿出來呢!”


    我媽笑罵道:“都擱櫃裏了誰不讓你喝來,一瓶好幾千喝了你能成仙!”


    一頓飯在爸媽的調侃笑罵中結束,徐浩然和我爸的確都沒喝多,但也沒少喝。人逢喜事喝酒可以千杯不醉,相應的酒入愁腸沒到最大量人就醉了,我爸二斤半的量,今天一斤就醉了。他說自己高興,可他眼裏藏滿了痛。我們都不敢在桌麵上提前那個明天要去看的人,雖然我們年年今天聚在一起都是因為他,但是卻沒人敢提起他。


    外麵又開始下雪了沒多大會兒就白茫茫一片,徐浩然晚上到底沒走成。我媽讓他睡了我的閨房,我在樓下跟青緹湊合一晚上。


    我們家去年翻蓋了房子,中規中矩的農村兩層平房。樓上兩間房一間放我哥的舊物另一間留給了不常迴家的我了。農村的冬天那是相當的冷的,我媽在洗澡間燒了一浴缸的水每個人輪流進去洗涮。徐浩然是客人早早的洗完脫完上床睡了,我輪到最後一個才洗上,帶著一陣冷風穿著拖鞋踢踢踏踏的跑進青緹的屋裏,上床的速度跟堂屋的門關上的速度幾乎同步。


    “姐,浩浩然哥給你發發消息了!”


    “啊?啥啊。”


    拿起來一看,那小子大概一個人在上麵怪無聊的讓我上去陪他聊會天。


    【不去,月黑風高,孤男寡女的!堅決不去!】


    沒一會徐浩然迴過來了:【那我下去了?】


    我:【你下來啊,青緹沒穿衣服。】


    徐浩然:【青緹沒你那麽流氓!麻利的!就幾分鍾!】


    我:【一分鍾五十塊。】


    沒一會他給我發了一個紅包,打開一看五百塊。我麻利的穿上拖鞋套上我媽給我買的黑色長款包小腿羽絨服就要出門,青緹從題海裏抬起頭問道:“姐?”


    “噢,我上去給你浩然哥哥關燈!”


    青緹真信了,她點點頭哦了一聲繼續學習。給青緹關上門,我躡手躡腳的就上了樓,剛走到樓上手機又響了。是徐浩然發來的警告信息:【收錢不辦事是不!我下去了???】


    樓上的防盜門沒關,隻關了裏麵的一道門。我一把推開房門,主打的一個突然襲擊令對方措手不及的效果!果然徐浩然被我下的一激靈。


    “讓我上來幹嘛?”


    徐浩然放下手機笑眯眯的迴道:“站門口幹什麽?進來,你不冷嗎?”


    “不冷,啥事說吧,我等著睡覺呢。”


    半靠在床上的徐浩然一副醉眼咪蒙的樣子,我站門口做好了隨時要走的架勢,我對醉酒的男人還是比較了解的,喝到了這個狀態,不是要胡唚(胡說),就是要吐了。而無論他是要胡唚還是要嘔吐,都不是我想看到的,所以我準備一有苗頭立馬跑路,前者我可以裝聽不見,後者我隻能叫我媽上來伺候徐少爺了。


    “進來坐會兒,我又不占你便宜!過來陪我聊會天,來呀!你敞著門我屋裏這點熱乎氣都讓你給我放光了!”


    我不情不願的關上門還是站在門口沒過去,眼神不善的盯著他道:“我怎麽看你像是喝多了呢?你要不要喝點水醒醒酒?”


    “不要,我喝了醒酒的了。你過來呀,站那麽遠幹嘛!”


    他喝完酒後的確去車上拎下來一個藍色的小箱子,我瞄了一眼寫得什麽牡蠣肽什麽的,也沒細看。


    “我過去幹嘛你一身酒味,我站著都聞到了。你到底什麽事兒,不說我走了?”


    “沒事兒就想跟你聊聊天。”他看我不過去,從床頭櫃拿了一根煙就要抽。我大喊道:“哎!我這兒禁止抽煙!你給我掐了!”


    我齜牙瞪眼的威脅道,他痞裏痞氣的邪笑一聲還是點燃了煙。


    “讓你過來陪我聊會天都不行,我為什麽要聽你的!”


    我氣結迴道:“再見!五百塊的時間到了。”


    “唉唉唉,別走啊,咱們聊聊滕予洲!”


    我把快關上的門又打開惡狠狠迴道:“閉上你的鳥嘴!”


    他抽著煙一副十分欠揍的模樣,反問道:“怎麽?他是見不得人還是說不得?”


    我十分不想再跟徐浩然因為滕予洲的事吵吵,感覺就很心累,索性隨便他怎麽想吧。可他總是喜歡摸我的痛腳,讓我不痛快!


    我沒理他作勢就要關門走人,誰知他非要語不驚人死不休大聲嚷嚷道:“哎,你要不別想他了,考慮考慮我吧!咱倆雖然誰也不是誰的菜,但是結個婚還是挺安全的,畢竟知根知......”


    “砰!”


    沒等他把話說完我就關上了門,物理性阻截了他的胡說八道。我氣衝衝的往樓下走,誰知越走越氣,他奶奶的徐浩然喝了一點酒就敢在姑奶奶麵前說這種虎狼之詞,這可是我家耶!


    我悄沒聲息的貓著腰返迴去,好在雪下的夠大,過道的鐵欄杆上積雪不少。我從欄杆上地上胡亂團了一大團雪也不管上麵有沒有樹葉子沙土粒子,然後一把打開徐浩然房間的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進了房間,徐浩然一根煙都沒抽完,看見我突然又迴來了,一臉的懵逼,煙都忘了抽。


    好的狠呐!要得就是這個狀態,我一把拉開他的保暖衣,將手裏的雪團一股腦從脖子扔進了他胸口裏。然後在他的撕吼裏,幫他關上了燈和門。


    當晚我刷到了徐浩然一條朋友圈動態:你給我等著!配圖是散落一地的雪渣子,細看那雪渣裏還摻雜這幾片幹枯的樹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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