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是音樂喧鬧震天的大包,裏麵是一個做了隔音的單獨的小包,我敲門進去的時候一眼就看見裏麵的滕予洲。他手裏夾著一根煙,另一隻手接著電話,看見我站在門口,他用夾煙的那隻手示意我過去。


    房間裏有一個保鏢站在門旁,另外三個跟滕予洲一起打牌的人年紀都跟他差不多,其中有一個是酒會那天見到的林鐵。他們見我進來都不同程度的抬頭看了一眼也沒有多話。


    滕予洲掛斷電話開口對我說道:“坐著等我一會,肖鄭毅那邊我讓他們先迴去了,打完這一圈你跟我一起走。”


    我點點頭安靜的坐他身後,坐他一側的女伴向我投來一道審慎的目光,滕予洲的下家是一個滿頭錫紙燙圓領白t身上無任何標識的男人,他接道:“這才幾點迴去那麽早!在玩幾圈,你跟鐵哥好不容易來一趟,我都安排好了,晚了今天就住這。”


    滕予洲摸迴一張又打出一張懶懶迴道:“不玩了,明天迴去還有事兒,讓郭博進來替我。”


    “周黛妍那邊怎麽樣了?要不要我幫你一把?”林鐵問道。


    “你怎麽幫我?讓邱超喊她迴家相夫教子生孩子?”


    林鐵嗬嗬一笑活動了一下身子迴道:“哎,我說這也算個辦法!”


    “胡了!”


    滕予洲話音一落,拿起桌上手機利索起身,我也急忙從他身後的長沙發上站起來。


    錫紙燙男人繼續挽留道:“予洲,今晚手氣那麽好,再玩會再玩會。”然後突然歪頭問我:“妹妹,再等一會沒事吧!”


    準備邁步往前走的人聞言頓了一下直接懟道:“亂認什麽親戚。”


    話罷,他很自然的虛攬著我的肩向門口走去,剛走兩步像是想起什麽轉身道:“我沒車。”


    裏麵剛才還不斷出言挽留的三人,聽到後都從身上桌上找鑰匙,林鐵坐的位置距離門口最近他叼著煙,食指掛著一隻紅色瑪莎拉蒂的車鑰匙道:“我也沒開,這我女朋友的。”


    後麵錫紙燙男人噗嗤一笑拿著手裏的光把鑰匙朝保鏢搖搖手道:“還是開我的吧,邱部中午剛讓人給我送來。”


    滕予洲都沒要,直接問那個一直沒說話的小胖子道:“新宇。”


    叫新宇的男人急忙起來,臉上露出上課突然被老師點名的慌亂笑容:“哥,我騎機車來的。”


    滕予洲沒說話衝他鉤鉤手指,新宇忙從口袋裏掏出鑰匙,邊送過來邊忙裏偷閑瞅了一眼我道:“哥,我自個來的,就一個盔。”


    “沒事,我這兒有。讓人送一個下去,你車停哪了?”錫紙燙拿起手機問道。


    “地上v9。”


    滕予洲拿了新宇的鑰匙,哄小孩一樣滿意的拍拍他的肩說了句謝了,攬著我繼續往前走。


    身後傳來林鐵的聲音:“路上注意安全!”


    滕予洲沒理會繼續擁著我往前走。


    “你喝酒了。”


    外麵聲音太大他像是沒聽見我說什麽低頭看我,我剛想大聲重複一遍,忽然有人用話筒給滕予洲喊話:


    “予洲!悠著點!小心明天起不......哎,你抱的誰啊?”


    我轉過頭還沒來得及看清誰在那裏說話,腦袋就被兩隻大手強行掰過來目視前方,然後一隻大手捂住我一側的腦袋另一隻手搭住我肩膀快速的把我往門口推。


    “別亂看!”


    嘈雜的重金屬音樂聲中滕予洲對那個男人迴道:“你還有空關注我!”


    短短幾步我走的波濤洶湧,雖然滕予洲反應很快的掰迴了我的頭。但我其實已經看見他了,或者說我隻看見他模糊的脖子和臉,因為那時候他身上跨坐了一個女人,燈光掠影間我看到那個女人半裸的身體。


    我沒在說話,異常安靜的被他半推半攬的往前走上了電梯,電梯裏陸續又進來很多人,有幾個人互相認識嘰嘰喳喳笑著鬧著,一身的煙酒味熏的我頭痛。


    他麵目沉靜默默站在那兒盤正條順身高腿長,什麽也沒做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一件很撩人的墨藍色絲織襯衫,胸前扣子微敞,下擺紮進黑色西褲裏,眉眼微皺一副禁欲又生人勿近的模樣。惹得周圍有幾個年輕的女孩不斷竊竊私語,打量後麵的我們後又掩嘴偷笑,


    他將我半圈在一個安全的地方,不遠不近的站我身前,我半低著頭看著他胸前的扣子,鼻端縈繞著他身上淡淡的柏子馨香和煙草的味道。


    “怎麽頭上那麽多汗?”他語帶關心問道。


    我抬眼看他,實話實說道:“頭痛,想吐。在這裏悶了四個多小時了,出去透透氣就好了。”


    他嗯了一聲,想抬手摸摸我的額頭,我急忙向後躲:“別摸,我一頭汗。”


    他沒說話默默的放下了手,電梯開了我們倆往外走。


    “你在休息區等我,我去取車。”


    “我跟你一起去,我現在迫切需要一口新鮮的氣體。”


    他看著我又毫無征兆的彈了我一個腦殼,大概是照顧我的不舒服這迴一點也不痛。


    “那就一起走。”


    來到停車處果然見一輛重型摩托旁站著會所的一個服務生,手裏拖著一個女士頭盔,那頭盔是一個全黑的碳纖維四季通用款,頂上還有兩隻黑色的貓耳朵,頭盔後垂著一縷長長的黑色絲帶像一隻貓的尾巴。服務人員說了句祝您玩的開心就離開了,滕予洲拿著頭盔左右看看,玩味的笑了一下看向我道:“還挺適合你,過來試試能不能帶!”


    我接過他手中的頭盔,沒想到還挺重的,戴上後密不透風,打開眼前的眼罩怕他聽不見大聲說道:“合適。”


    “還難受嗎?”


    我搖搖頭,頭沒動,又說到:“好多了,我就是被煙酒味熏的。”


    他點點頭跨上機車,然後帶上車把手掛著的帽子,朝後一點道:“上車!”


    “我們去哪?是迴酒店嗎?”


    他沒迴答我,反問我道:“坐過機車嗎?”


    “坐過徐浩然的!跟這有點像!”


    這種重型摩托車適合情侶騎坐,因為後座的人要完全密不透風抱住駕駛的人才安全。我就坐過一次徐浩然的摩托車,在他家吃完飯迴去,他非要騎他新買的摩托車送我,當時我也是好奇心作祟就上了他的車!


    上去後就後悔了,那時候我們都是成年人了,不是可以一起擠公交的中學生。身體各方麵發育基本成熟,摟抱那麽近還是挺尷尬的,雖然他穿了一整套的機車服帶了頭盔,我也戴著頭盔穿了很厚的衣服。但是這種摩托車後座很擠,換句話說它的設計初衷就沒想過後麵要帶個人,我坐在徐浩然後麵,慣性使我們不得不擠在一起,身體的感覺不會騙人!我雙手死撐著他後背不讓自己靠他屁股太近,雖然坐他身後可我還是滿臉通紅急的出了一腦門子汗。


    不知道滕予洲帶沒帶過人,看他這雙腿撐地讓我上車的架勢,應該是帶過沒跑了。


    “老徐教你怎麽坐了嗎?”


    “嗯!教了。”還被罵了一頓,路上沒少嚇唬我。


    我坐他身後調整了一下坐姿,有點忐忑的靠向他後背,然後雙手虎口分開撐住油箱,雙腿夾在他的胯部卻不敢用力,隻能雙腳夾緊後腳踏,然後歪頭將整個腦袋都放在他背上。


    “好了,是這樣吧?”


    他嗯了一聲,又不放心的叮囑道:“我壓彎的時候你跟我同一個方向傾倒,感覺撐不住的時候就一手摟著我腰,實在撐不住的話兩隻手也可以。”


    “嗯!我如果要是掐你,你就立即放慢速度!”我大聲道。


    他似乎愣了幾秒往後看了一眼,最後到底還是什麽也沒說。


    安靜的靠在他背上,心底湧起一股接著一股甜蜜又酸楚的情緒,胸腔裏的心髒完全不受控製的撲通!撲通!劇烈的狂跳著。端沒了他身上的味道,身體的碰觸卻讓壓抑在心底的愛意瘋狂生長。就連他寬闊溫暖的後背都不斷向我傳來熱烈的誘惑......


    晚風吹人醒,愛慕藏於心,比起一輩子遺憾想起來就會左右情緒的日子,我更喜歡盡力一試後的適可而止。你應該去喜歡那些能讓你覺得自己很美好由衷感到溫暖的人,而不是會讓你卑微到塵埃覺得自己很差勁的人。別傷害自己,別讓自己麵目全非,更不要失去原來樣子人。那種自我感動的暗戀明戀呀,也真的隻能感動自己。


    深夜的街頭,一路狂飆的機車,他帶著我如一匹脫韁的野馬瘋狂奔馳著,加速!過彎!超車!那種不受控製,要倒不倒身體懸空的失重感令我全身緊繃,劇烈的恐懼包圍著我,雙腿和身體使勁壓緊一切可以貼近的安全物體,我恨不能自己跟他的後背長在一塊,腦子裏亂極了,我甚至想到如果真的摔死了有他陪我也好像還不錯,如果我摔殘廢了他會不會照顧我一輩子?如果......


    我不得不承認有些路適合兩個人一起走,有些車,真的隻適合一個人騎。想通了這點我毫不猶豫掐了一把他的腰......


    滕予洲虎軀一震,瞬間我就感覺摩托車的速度降了下來,嗯~~不錯不錯,孺子比徐孺子可教也。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一輛橙紅色跑車忽然從後方風馳電掣般衝了過來,跟我們的機車持平後向我們狂按喇叭。


    我轉過頭看見跑車車窗降下來露出一張年輕陌生的臉,他衝我們比了一個倒立的中指。瞬間我開始頭皮發麻,在心裏祈禱:別理他,別理他。


    滕予洲瞥了一眼跑車裏的人,手下加了油。機車“噌”一聲竄出了跑車的持平範圍,我認命的抱緊了他的腰,誓不做他的千斤墜。來吧!來一場生與死的速度與激情!


    機車快速壓彎過道,又來了一個急轉彎後甩開了橙色跑車。然後竟直接下了主幹路沒有在上麵跟那個橙色跑車繼續糾纏。我心裏鬆了一口氣,微微轉頭向後一看,媽呀!那車居然還在後麵死死的跟著我們,剛鬆下的那口氣又提了上來。


    滕予洲帶著我快速拐進了另一條街道,兩邊路開始變窄,前麵樓宇林立,一棟棟居民樓出現在眼前。我們的車速也緩了下來轉進輔道,那輛跑車也跟著放慢了車速駛進了主幹道。


    滕予洲在一個小區外的商鋪前停下,雙腿撐地打開頭盔上的護目鏡瞟了一眼街上那輛跑車。開口對我道:“下車。”


    一路身體和精神緊繃,雙腿夾的太緊,突然放鬆下來兩腿又酸又軟。我緩了一口氣才撐著他的肩踩著腳撐下了車。那輛橙色跑車大概看我們沒有要跟他比的想法,自己也覺得沒意思了隻緩慢泊停了一會又立即加速開走了。


    店門上寫著‘三更半夜飯’,裏麵稀稀疏疏坐著幾個人。老板站在櫃台裏看見來人了,熱情的招唿道:“歡迎光臨,前台點餐看一下吃什麽。”


    滕予洲手機響了,他一邊接起電話一邊往裏走。


    “喂,嗯,嗯是,沒事。不用,說開就行了。”


    我們站在櫃台前,我跟老板指指正在打電話的人,示意等他點餐。他接著電話手指點了幾個櫃台上麵的粥和小菜,電話裏的人像是提到了我,他看了我一眼迴道:“她沒那麽膽小,飯就不必了,我們明天就走。謝了弟弟,好意我心領了。噢,我們打車迴去,你車就放這店門口了,一會自己來取。嗯,迴聊。”


    我將餐具給他燙好倒了一杯水放他麵前,隨意問道:“是騎他車那個新宇嗎?”


    他將手機放在一邊,點點頭迴道:“嗯,是他。剛才我們路上遇見那個傻逼是他發小。”


    “哦,他發小以為我們是他?”


    老板將兩罐熬的糜爛散發著濃濃米香的穀粥放到桌上,小菜也上齊了。


    他嗯了一聲,說道:“嚐嚐這的砂鍋粥怎麽樣。”


    “不錯,你以前來過這兒?”


    “新宇帶我來過幾次,他就住旁邊的小區。”


    “哦。那個新宇是不是沒多大?”


    滕予洲咽下嘴巴裏的粥後開口道:“嗯,可能是二十?還是十九,十八?”


    “這麽小嗎?他不上學了?大晚上的還出來跟你們這些人一起玩?”


    他將嘴巴裏的菜用力嚼了幾下,不滿道:“跟我們這些人玩怎麽了?我們殺人放火了?”


    我心裏有些緊,低頭攪著碗裏的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想說人應該在適當的年齡做相應的事,我們十八歲的時候不都還在讀書嗎?”


    他聽到我的話停下了吃飯的動作,麵露不爽的迴道:


    “那照你這個邏輯,我們倆這個年紀是不是應該談婚論嫁了?可你現在連個男朋友都沒有,結婚更是沒影的事,你是不是也在適當的年齡做了不應該做的事?”


    “我這.......”情況不一樣。


    “新宇以後要用的東西學校裏可不教,成年人的世界隻有篩選沒有教育!”


    我目光斜愣的看著他,他被我看的心裏發毛,眉毛一挑反問道:“怎麽?我說的不對?這麽看著我幹嘛?”


    我放下手中的勺子,一手托住下巴目光真摯,挑釁迴道:“看你是不是要打我。”


    他忽然伸出手又彈了我一個腦殼:“以為我不敢!”


    “哎呦!你還真打!我要報工傷,你這一下一百萬可擺不平!”我揉著被他彈到的額頭嚷嚷著。


    “一百個一百萬,擺不擺的平。”


    “拿來吧!”


    我將手伸給他,在他抬手的一瞬間又迅速收迴。


    “收迴去幹嘛?不是要一百個一百萬嗎?”


    “切!滕總剛才一席話勝過別人讀十年書!區區一個億算什麽,算了就當我交學費了。以後在世洲國際還請滕總多多提攜!”我笑嘻嘻的將雙手扣在一起給他做了個抱拳禮。


    他側目瞧了我一眼,眉頭微皺頗認真的感慨道:


    “你這幾年到底都經曆了什麽?我特別好奇,是什麽能讓一個曾經見了我就躲著走,說句話就會臉紅的女生變成現在這樣,麵不改色侃侃而談。”


    我坐直了身體:“別定義我,我顛覆想象!”


    他在那裏笑,我又繼續道:“我以前是比較內向,所以跟不熟的人講話就容易臉紅。”


    “哦~”


    他目光玩味,看著我又道:“那現在不臉紅,是跟我很熟了?”


    “你不覺的現在,我性格比以前外向了很多嗎?”


    隔著桌子他突然將上半身向我傾過來,目光炯炯道:“不覺得,畢竟不管以前還是現在你都跟徐浩然很熟,跟我一直都是不太熱絡的樣子。”


    “不......”


    一抬頭就看見他含笑的雙眼,裏麵飽含了調笑和讀不懂的溫柔,我被他看的臉色通紅,不知如何應對,身體不自覺向後坐直又慌亂的低下頭繼續喝粥。碗裏忽然多了一雙筷子,他夾了一顆菜放進我碗裏。


    “吃點菜。”


    “嗯。”


    我不敢在抬頭看他,羞的要死,不斷反問自己‘栗青見,你慌什麽!慌什麽!反製他,快呀反製他!’。


    耳邊傳來他低低的笑聲,我閉眼狠狠咬住自己的牙齒,愧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你知道你現在有多可愛嗎?”


    “啊?什麽?”


    他又忽然在那裏莫名其妙的嗬嗬嗬直笑,隨著他的笑聲我的臉紅到了耳根,眼看我要發怒了,他僵硬的停止笑聲迴道:


    “沒事沒事,快吃吧,我什麽也沒說。”


    我:......


    初到申洲麵對被斷章取義的事實和山唿海嘯般的網絡暴力,我震驚茫然又無助。既希望能得到來自他的幫助,又不希望他會幫我。我反而更希望他做出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樣子,我希望他涼薄自私唯利是圖,希望他勢利健忘又不念舊情,希望他最好冷漠桀驁對我不理不睬。可他偏偏...偏偏不。


    在這段不平等的暗戀裏,思想上我總希望自己可以跟他平等來往,但是現實裏所有的事物都在無時無刻的提醒我,我跟他不在一個層級,我們倆從來沒有對等過。我的那些愛裏有崇拜,有妄想,有敬畏,有自知,半是糊塗半是清明。有人曾告訴過我玫瑰不需要低頭,王子會為它彎腰,但是沒人說過,王子可能有個花園。我隻能努力將自己包裝成對方會喜歡的樣子,以此希望可以得到王子為我彎腰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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