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立昂帶著一雙兒女精神矍鑠的在世洲國際高朋滿座的晚宴上致辭,感謝各位來賓一直以來對世洲國際的信賴和支持。各大企業董事長也都很給麵子的攜下一屆繼承人親自捧場,一些不方便過來的政府要員也都派了代表過來,不方便派代表來的私下裏都來了賀電。這場晚宴包了名仕豪爵大酒店兩層宴會廳,頂層的娛樂休閑區聚了一群年輕人,連沙發兩側都坐滿了人。男男女女嬉笑打鬧,嘴裏說著場麵話耳朵開了超級雷達。


    “寶鑰,聽說你跟福元的學生拿了國際大獎了!恭喜你呀!”


    “以後我們是不是要叫姚老師了?哈哈哈......”


    “不對,應該叫姚校長才對!”


    姚寶鑰穿了一款淺青色薄紗晚禮,一雙同色細高跟將雙腿拉的細長筆直,她笑意盈盈的拿著一杯酒半靠在沙發上不說話。


    “寶鑰,你這身衣服是今天的那幾款經典的其中一款吧!我說我怎麽看著這麽眼熟!”


    “哎你一說我也看出來了,她這的確像,不過好像又不太像啊!我記得我剛拍照了,我看看。哎!你看模特穿的是長款,上麵的裝飾花好像顏色也不一樣!”


    “嗯是不同耶,寶鑰!你是走了予洲的後門了吧!這衣服今天剛上t台,你這升級版都做好穿身上了!”


    姚寶鑰這次不再故作矜持,屈尊開口道:“阿洲說我穿這個顏色好看,我也覺得顏色還可以,就是長款不適合我,他就讓設計師幫我改了,上麵的飾品跟我的膚色不搭,索性都換了。”


    眾人一聽都豔羨的恭維笑著,“寶鑰,我剛才也訂了這款呢!說要排在一個月後,你幫我給你們家洲哥哥說說唄!一個月還是一周還不是他一句話的事!”


    “就是,就是,寶鑰咱們可都靠你了呢......”


    姚寶鑰享受著眾人對她的吹捧,朱唇輕啟開口道:“一會都把自己的訂單發給我,我轉給他秘書,讓他幫你們看看能不能加急......阿洲!”


    話未說完她突然眼前一亮,站起身來。電梯方向走來一波人,為首的正是滕予洲和林鐵,後麵跟著趙福元幾人。


    “包子!眼怎麽那麽大!裝不下其他人了是吧!”


    姚寶鑰氣鼓鼓的撅著嘴,對首先開口的趙福元道:“要你管!”


    “嘖嘖嘖!鐵哥!你看,她根本沒有合夥人意識,對我這個校長毫不尊重!私下裏也就罷了,這種公眾場合還不給我麵子,你說我忍不忍!”


    “趙二元!你找茬是吧,我看一天不收拾你,你就皮癢了是吧!”說著她過去拉著趙福元的胳膊作勢要踩他腳。


    趙福元被她拉住哇哇喊著:“我錯了我錯了!別踩別踩!你這一腳下去我今天就廢了!砸了阿洲的場子你負責啊!”


    一旁的林鐵和滕予洲早已習慣了他倆的打鬧,都麵帶笑容的看著,林鐵開口道:“寶鑰!今天很漂亮。”


    姚寶鑰笑的小臉通紅,上前挽住滕予洲的胳膊說道:“漂亮吧,阿洲親自給我選的呢!”


    林鐵對著滕予洲一舉杯說道:“有眼光!專門改了吧!”


    “她身高不夠,隻能改短用衣服來湊了。”公眾場合敢說姚寶鑰矮還不會令她生氣記仇的也就那麽幾個人,如今都在這了。滕予洲拍了拍姚寶鑰挽在他胳膊上的手,又問道:“喜歡嗎?”


    姚寶鑰點頭如搗蒜乖巧的說道:“喜歡!”而後小鳥依人的將頭靠在他肩膀處。


    “哎呦我去!姚包子,行了吧你,膩不膩歪!我這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趙福元毫不留情的戲謔道。


    姚寶鑰瞪了趙福元一眼,滕予洲開口道:“都別站著,到那邊坐坐吧!”


    眾人跟著走到姚寶鑰剛才坐的地方,剛才坐著的幾個男男女女都主動站起,有認識的都去寒暄恭賀,不認識的也都想在滕予洲跟林鐵麵前混個臉熟。


    周黛妍上來的時候就看見她的那個主角弟弟身邊圍滿了人,其實她今天剛看見滕予洲的時候頭都要炸了,手腳發麻,頭發絲仿佛要立起來一樣,全身起了一層薄薄的冷汗。當年那個陽光少年啊,最終還是長成了她最不想看見的樣子!


    那個女人死後,爸爸娶了守了他十二年的女助理施詩,施詩比她還小一歲是爸爸以前的學生。次年施詩生了妹妹小魚兒,取名施周妤。早在妹妹還沒出生的時候施詩就說過,不管男孩女孩他都會跟著自己姓施,讓她們姐弟放心,自己的孩子沒資格繼承滕家的一分一毫,更不會繼承周教授的分毫。施詩沒說這話前,如果爸爸過世,滕家和周家的財產明的暗的都不一定能落在她們母女手上。但是施詩在得知懷孕的當天,就當著眾人的麵說了這話,後來又非常本分的踐行了它。那將來,滕家的財產爸爸做不了主,但是爸爸名下的股份基金,私宅等等肯定都少不了她們母女的。


    可那又怎樣呢?她根本不在意爸爸那些財產,當年她來申洲時一窮二白,為的也不是爸爸那些身外物。她要的,一直都不多,別人都給不了,隻能靠自己。


    自從她這個便宜弟弟出國後,兩人幾乎沒在見過,過年過節都是她迴滕宅陪著爸爸。幾次的股東會她也都很巧的不是在國外,就是在度假,她不想去,弟弟他應該也不想讓她來。


    二十多年過去了,可能很多人都忘記了滕子義的模樣,唯有她,永遠都不會忘記。無數個午夜夢迴那個男人是她揮不掉的夢魘.....


    滕家老宅滕老爺子的書房,至今還掛著滕予洲四歲生日滕子義抱著滕予洲的合影,都說外甥肖舅,兩人那時候看著就像父子。如今的滕予洲已有了滕子義當年七八分的樣子,另外的兩三分是爸爸給的,令滕予洲淩厲桀驁的樣子多了幾分溫潤內斂,而這樣也令當年能猜透滕子義心思的自己,居然琢磨不透這個弟弟。那也是他們甥舅最後一張合影,當年滕子義就出車禍死了,她就在現場看著他滿頭是血的被人從車裏拉出來,沒到醫院人就不行了,聽說肋骨全斷了插進了內髒裏,內髒都擠壞了,沒救了!她躲在角落裏看著那個搶走爸爸的女人哀嚎哭喊,看著蒙著白布的男人從搶救室裏推出來,那些身影突然跟腦海裏影影綽綽的人影重合。


    醫院,白色的牆,白色衣服的人。不滿十歲的自己被爺爺奶奶的樣子嚇得大哭,用盡全力推著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臉已變形的媽媽,沒人能分擔她的驚恐!從那天起她沒媽了!那個整日裏對自己又愛又罵還愛嘮叨的女人,這次真的不要她了。她沒有向她平日裏說的那樣,“你在不好好學習我也去申洲上班,讓你自己跟爺爺奶奶當留守兒童。”而是去了另一個意想不到的地方。高深深你又騙了我......


    自那以後,每個晚上的夢裏的都會迴蕩著爺爺奶奶的哭聲,還有他們抖著嗓子喊:“妍妍媽,妍妍媽啊!”的聲音,那個夜晚過後再也沒有出現。


    多少年過去了,那些她曾經以為慘烈的青春,曾經認為黑暗的歲月,曾經感到委屈的事情,都在別人的故事裏,成了可以原諒的事。可是怎麽可能原諒呢?隻能始作俑者付出代價才能算公平呀!她曾承受的摧心剖肝的痛苦煎熬,要十倍百倍奉還給他們才算公平呀!


    她十五歲獨自一人來了申洲,第一次見到那麽大的房子,像童話書裏的城堡一樣。院子兩旁種的鬆樹和綠竹,還有專門的人在修剪草坪,裏麵種了很多她見都沒見過的花。她跟媽媽去景區才能看見的薰衣草,這裏居然有好大好大一片,不隻有紫色的還有粉色的。


    一路的忐忑不安在看見門口的爸爸時,突然塵埃落定般有了歸宿,一瞬間淚水就盈滿了酸澀的眼眶。


    管家幫她打開車門,她走下車,看見臉上笑的慈愛的爸爸正站在他麵前。


    “來了?”


    她雙眼含淚哽噎出聲的“嗯”了一聲就再也說不出話來,爸爸抬起雙手很自然的將她攬入懷中。在她耳邊說著:


    “來了就好,來了就好。”


    那一刻盤旋在她眼眶中的淚瞬間融進了爸爸的衣服裏,爸爸一手撫著她的頭一手輕拍她的背,嘴裏說著:“別哭!以後爸爸在哪呀,咱們的家就在哪。”


    那一瞬間,她突然不恨也不怨了,爸爸還是原來的爸爸,他有什麽錯呢?他從未吝嗇過對自己的愛,他可能跟大多數文人一樣,除了不愛原配,哪裏都是最好的吧。


    爸爸領著她走進那棟城堡似的房子裏,客廳沙發處站了一個年輕的女人,她穿著一件暖橘色針織開衫,白色的高領打底,白色的居家褲子。一身普通在普通不過的衣服,可那顏色卻將這個產後沒多久的女人襯的如一朵嬌豔欲滴的海棠花,原來她就是別人口中爸爸的小嬌妻。女人旁邊還站了一個保姆,保姆懷裏抱著一個胖胖的嬰兒,嬰兒兩腮通紅精神萎靡的樣子,額頭上還貼了一個退熱貼。看見爸爸進來了,噘著委屈的小嘴,雙眼淚汪汪的,長開雙手掙紮著要爸爸抱,爸爸快步走過去接過那孩子。


    “來,世謙,我們看看是誰來了?誰來了呀?世謙的姐姐來了!世謙叫姐姐。”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同父異母的弟弟,他好小,肉嘟嘟的。原來是真的生病了,父親就是因為他才沒去接自己的!他抓著爸爸的衣服一副驚恐模樣看著她這個外來的陌生人,那個女人走上前來。


    “世謙,讓爸爸介紹下你跟姐姐吧!”


    爸爸笑眯眯的看著我說道:“妍妍,這是子君阿姨,這是弟弟。”


    她看看弟弟又看看那個女人,那是個跟媽媽完全不同的女人,她眼裏有著難掩的神采飛揚,她怎麽會長的那麽漂亮!什麽眉清目秀,清水芙蓉,清麗脫俗,可她偏要美的肆意又張揚!她的美,襯托在角落裏的自己是那麽的醜陋。臉上的雀斑,青春痘,黑眼圈在那個女人雪白幹淨的皮膚比較下是那麽的突兀。她望著那女人美若海棠的小臉,腦中閃過媽媽躺在醫院床上的臉,忽然耳朵似耳鳴了一般,除了嗡的一聲的鳴叫聲外,什麽也聽不見了。眼見隻有爸爸和那個女人笑的甜蜜又幸福的臉。那一刻全世界突然都暗了下去,心底那些不知名的情緒瞬間聚集在一起,像一支鋒利的箭矢,直插心髒。


    她雙唇蠕動,牙齒碰著牙齒一句子君阿姨在唇邊繞啊繞卻怎麽也叫不出口。


    “黛妍姐!”


    有人看見站在眾人身後的周黛妍,一聲唿喚將她從久遠的記憶裏抽離。標準的宴會笑緩緩爬上她的臉,周黛妍跟眾人微笑點頭,滕予洲身邊的人都跟著喊道:


    “黛妍姐!”


    “妍姐!”


    “大姐!”


    “大姐來了!”


    周黛妍信步走到跟她一個表情的弟弟近前,開口道:“林鐵,福元,寶鑰,你們都在。”


    “大姐,超哥怎麽沒上來!”林鐵問道。


    “他還在下麵陪爸爸,阿洲,爸爸和叔叔們要迴去了,我們過去送送。”


    滕予洲聞言點點頭,起身將酒杯放在桌上,扣上西裝扣子道:“我下去看看,你們自己隨意。”


    “我們也下去送送周叔!”林鐵跟趙福元等人作勢要起身,一旁的周黛妍又開口道:“你們就不用下去了,在這裏幫我們招唿下客人。我剛來的時候看見林叔叔和張秘書都在呢,林叔叔還說讓你不到最後不許走!”


    “你們都在這兒,我下去就可以。”


    滕予洲話落利索走出客區,周黛妍跟眾人微微頷首,快步跟上姐弟二人向電梯口走去。


    滕與洲和周黛妍兩人雖然姐弟關係疏離,但是公共場合配合的倒是默契。離了人群,幾乎是同步笑容呱唧掉在了地上;周黛妍強忍心中的不適,臉色蒼白的向前走著。


    “臉色這麽差,不舒服?”


    自母親病逝,這些年滕予洲與這個大姐極少見麵,他迴國後以前常迴滕家老宅的大姐,也很默契的開始偶爾迴去,他們之間仿佛達成了一個無言的約定,王不見王,內鬥不斷,一致對外。大姐慣會扮豬吃老虎,她越安靜,越平和,心底深藏著的洶湧就越沸騰。


    “歲月不饒人,年紀大了,熬到這個點還真有點撐不住了,我誰也不服隻服老了。”


    “噢~~~~~”


    滕予洲拉著長音噢了一聲,然後寒戚戚的笑了,笑的怪滲人的。


    “看來大姐跟我都是有福報的人,都還有服老的一天!而有的人卻英年早逝,死得時候連老都沒來的及想。”


    周黛妍轉臉輕蔑的瞟了滕予洲一眼,再開口已換了表情,眼神冰冷,話裏淬毒:“我剛過不惑,有沒有福報事實早就說明了,至於你,還真不好說!”


    “嗬嗬.....”


    滕予洲仿佛聽見了什麽好笑的事情,在幽閉安靜的電梯裏忽然突兀的嗬嗬笑出了聲,他笑的臉色微紅。一手握拳在唇邊輕咳一聲,清了清嗓音後開口道:“大姐也信鬼神嗎?看來已經給我算過天命了,那他們說沒說我什麽時候死啊!”


    他笑的人畜無害,嘴裏吐出的話卻陰鷙滲人;硬朗俊逸的麵容裏有一閃而過的狠戾兇殘。


    “我不信鬼神,你死不死什麽時候死我根本不在意!我隻信因果報應和祖宗的在天之靈,我們中國人最在意的就是後世傳承,這是人的精神內核。如果沒有這個追求,跟行屍走肉沒什麽兩樣!”


    “我也不信鬼神,都說人死燈滅恩怨兩消!想我外公一生命途坎坷,中年為國之大義失雙子,老年為家族之小義喪一子一女。他老人家能將當年的小作坊逆風翻盤做大做強,垂垂老矣還能一手撐起滕風等我長大,靠的也不是求神拜佛。靠的不過是一個義字!人有了義,做事就有了尺度。我媽死得時候比大姐大不了幾歲,外公說她年輕的時候做事沒個尺度,欲求太多而不得,活活把自己逼瘋了,我想到大姐也到了這個年紀就日日惴惴不安,希望大姐也能懂‘欲多傷神,財多累身’的道理!畢竟貪欲越大的人,橫死街頭的可能就越大!人麽年紀越大做得錯事越多,怕的東西也就越多,越是要積德行善!你說是不是呀,大姐!”


    周黛妍微停了一下腳步,麵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什麽也沒說向大廳裏周立昂方向走去。身後的滕予洲看著周黛妍眼神慌亂又故作鎮定的樣子,臉上又露出了一個又痞又玩味的笑臉。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滿目星光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在見南山寫生的小綿羊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在見南山寫生的小綿羊並收藏滿目星光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