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身體打了個激靈,感覺一股冷意湧來,讓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馬上又覺著身在火中般炎熱。


    冷窈妲在此處等待著,發覺身後不遠處有聲音,少女轉頭看去。


    黑暗的竹林中,隻有淡淡月光作為陪襯,映在兩人潔白的臉龐。


    路時休向前幾步,想說些什麽卻突然喉頭幹澀,好似發不出聲音一樣。


    冷窈妲不知眼前青年那些心思,少女走過去看著他。


    “窈窈……妹妹。”


    他本想叫少女窈窈,但實在怕唐突了佳人。


    冷窈妲心中有事,以至於這些細節她都未曾發現,環顧四周確定沒人終於出了聲。


    “時休哥哥,妲姬深夜獨自約見你實屬不該,但我卻有急事,還望見諒。”


    青年臉色漲紅,看著少女如畫麵容失聲,眼睛亂瞟。


    他想看,卻又不敢看。


    “窈窈你有什麽事?”


    深吸一口氣,路時休還是喚出這一句“窈窈”。


    冷窈妲歎了一聲,然後直視青年的眼睛:“時休哥哥,我要先說聲,對不起。”


    “什麽?”路時休一愣。


    少女繼續道:“還記得不久前妲姬曾在聖上麵前說過,心儀之人是時休哥哥,而後請求置換婚約之事。”


    聞言路時休的臉再度漲紅。


    “但失敗後妲姬卻……並未感覺有多傷心,覺得不太對勁又好好想了數次,發現一切是妲姬弄錯了。原來我對兩位哥哥是一樣的感情,隻不過突然被聖上下旨太過緊張惶恐,誤會這初為待嫁女的忐忑,是源於不喜愛之遊哥哥而來。”


    “我一時不冷靜去找了聖上,而後就發生此種狀況。想來時休哥哥近日也很不舒心,突然因妲姬個人的錯牽連到你,也一定心中焦躁異常。所以妲姬今日想請時休哥哥放寬心,妲姬對你隻有兄妹之情,並無過多愛意!”


    一陣晚風吹過,吹動了竹葉發成沙沙聲,也吹散了青年心中的旖旎。


    似乎連酒氣都已經散去,隻剩下泥土的味道和少女身上的清香。


    借著月光看去,路時休的臉色,一片慘白。


    冷窈妲知曉,這位書中最君子的男配,若沒有走錯路一定會有很好的未來。


    她雖然是想過利用他來改變結局,但總不至於失敗後又把他隨意擱置在一旁,不予理會。


    自己又不是路之遊那個病嬌變態,也不像周盈虧那樣狡詐手辣,作為一位天生帶有愛人天賦的女性,她的確不能置之不理。


    路時休在她看來值得自己這麽做,將錯全部攬在自己頭上,青年雖然會難受一時,日後也總能好的。


    到時候再見麵,也不會落下個尷尬局麵。


    路時休想張嘴問一句,她當真對自己沒有一點情意嗎?


    那一切竟然都是一場錯緣,一場誤會?


    來時有多喜悅,現在就有多倉惶。


    他甚至希望自己是沒有來過這裏的,少女也從沒有找過自己。


    或許,冷窈妲是怕自己和大哥起衝突,說了謊話來斬斷這不該有的感情。


    更或許,這就是少女的心裏話,她的確不喜歡自己,隻不過是一時衝動。


    路時休其實想說,沒關係,就算……就算不解釋,他也不會做什麽。


    她也許是怕他吧,哪怕夜間私見如此危險,少女也想將話說清楚,以免日後自己纏上她。


    怎麽會呢?


    既然她怕麻煩,自己又怎麽可能會讓少女感覺到麻煩。


    他心疼她。


    自己大哥天生淡漠性子,冷硬心腸。窈窈以後嫁來,日子久不知會不會難過。


    可自己會想辦法為她兜底的,隻要她能多開心一些。


    甚至這兩日路時休還想過,隻要冷窈妲願意,她,她若是願意,哪怕真的因欲念而妄圖暗通款曲,他也會主動,不讓少女覺得羞恥為難。


    現在,他隻為自己當初的想法覺得難堪,像巴掌一樣劈裏啪啦落在青年的臉上。


    “嗯,我知道了,妲姬妹妹不用覺得為難。”


    過了很久,路時休終於開口,聲音並無變化,也沒什麽悵然氣惱。


    冷窈妲稍稍鬆一口氣,少女抿著唇心中有點酸澀。


    “我也不喜歡妲姬妹妹,是我應該先說清楚的,一切本就是個誤會。”


    青年又開了口,冷窈妲沒忍住看了他一眼。


    他居然……把這些事重新攬到自己頭上了。


    少女心中歎息。


    看書時隻覺他君子,再度接觸發現,路時休簡直快可以稱得上無敵大好人。


    古代版大聖父。


    冷窈妲不禁有些慶幸,還好及時說清楚了,以後也會盡量避免和他關係過近,否則真是壓力山大。


    利用一個好人遠比攻略一個壞人還難。


    至少在冷窈妲看來是這樣。


    話已說清,少女又好好道歉一番,聲音中似乎都透著哽咽。


    路時休身體一僵,心中忍不住熱起來。


    原來窈窈也在心疼自己,那便夠了。


    分開後,路時休與冷窈妲一南一北往迴走,兩人都沒發現,身後竹林另一道人影慢慢顯出。


    他從深處而來,漆黑的竹林就是他的掩體。


    沈今嘯眼中帶著點震驚,望著兩人離開的方向皺眉。


    男人原本是和周盈虧在附近暗暗交流,說完各自分開兩邊離去,結果他不巧撞見這二人。


    沈今嘯剛好聽到冷窈妲所說的那些話,作為局外人的他很明顯聽出話中含義。


    少女把所有過錯都加在自己頭上,哪怕很多問題不是因她而起。


    話裏話外皆是不想讓路家兄弟為難,切勿因自己而有了隔閡。


    沈今嘯覺得有些奇怪,自己整個胸口處似乎都熱起來,漲起來了。


    初見時,少女膽大妄為,卻又梨花帶雨好不可愛可憐,說出那些驚世駭俗的話,引得他一陣驚駭。


    而後發現她其實不止貌美膽大,還聰慧出眾,知禮識趣兒,又很明顯與所有人都不同。


    她身上那股勁兒,或許整個淩朝也找不出第二個人。


    胡思亂想片刻,沈今嘯臉色泛紅,突覺自己方才竟是在偷聽他人密談。


    這並非君子所為,哪怕自己是帝王也不能如此。


    很快男人也離開這裏,黑色的龍服在夜色中融為一體。


    冷窈妲迴到帳子中,快速卸下疲憊洗漱一番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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