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雪停了。


    外麵月亮又大又圓,月光照得雪麵白茫茫一片,在晚上也能看清路。


    把虎子送迴去後,陳芸芸搬了把凳子坐到了院子裏的梅樹下。


    夜裏看梅,有種朦朦朧朧的美。


    梅香撲鼻,在樹下待一會,衣物上都沾染了清冷的香。


    陳芸芸拿出容琰的小鼎,火滅了,陳鳳嬌被困在裏麵,附在她身體裏的魔物已經被清除幹淨。


    陳芸芸始終想不通,為什麽陳鳳嬌要下狠手,甚至不惜與魔做交易,甘願奉上自己靈魂。


    “我與誌軍哥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都是你們搶了屬於我的一切!”


    “我沒做錯,你們通通都該死!”


    “我不後悔,我沒錯……”


    陳芸芸一臉訝然,迴想和陳鳳嬌相處的過程,陳鳳嬌確實是對徐誌軍格外關注。


    陳芸芸更想不通了,她沒想到,陳鳳嬌鬧成這樣,竟然是為了一個男人?還是一個沒擔當的渣男?


    她打斷陳鳳嬌偏執的囈語,“你錯了,大錯特錯!”


    陳鳳嬌眼底滿是紅血絲,狠意看得人心寒,“我錯就錯在沒早殺了你。”


    陳鳳嬌嘴角的血早已凝固,她能感覺到自己所剩時日無多,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到誌軍哥,她好恨!


    陳芸芸看得直搖頭,被一個男人耍得團團轉,都死到臨頭還執迷不悟,她大發好心,就幫陳鳳嬌看清男人真麵目吧。


    “你說你和徐誌軍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可笑,你婆婆為什麽撿你迴來,難道你自己不清楚?難道徐誌軍不知道?”


    “再說,徐誌軍比你先結婚,他要是真喜歡你,不會來提親?”


    “他根本就不喜歡你,跟你在一起,不過是看你好騙罷了。”


    陳鳳嬌捂住耳朵,聲音嘶啞,“我不聽,你什麽都不懂!誌軍哥是有苦衷的!”


    “啊對對對,他有苦衷還和別的女人生了三個娃,他心可真大啊!”


    陳鳳嬌尖利的指甲劃在透明的遮罩上,被上麵的禁製彈開,又吐了一口血。


    “嘖嘖,省著點力氣吧。”


    “等明年開過春,帶你去看看你的誌軍哥,看看他到底是有苦衷還是真渣男。”


    “到那時,你就會知道,現在的自己有多蠢。”


    陳芸芸收了小鼎,她一點都不可憐陳鳳嬌。


    在原著裏,陳鳳嬌也沒少幹壞事。


    陳鳳嬌被渣男騙,關原主和這三個小孩什麽關係?她憑什麽誘導原主虐待小孩?


    和陳鳳嬌談完過後,陳芸芸情緒有些低落。


    原著裏,三個小孩在村裏被虐待了整整十年。直到大娃十六歲,放火燒了村,才得以解脫。


    而原主就像個狗皮膏藥,一直黏著幾個小孩,時不時威脅說如果不照顧她,她就去舉報。


    早已黑化忍無可忍的大娃,和弟弟妹妹一起,終結了原主短暫的一生。


    她無法想象,那十年裏孩子們都是怎麽過的。


    這幾個被她放在心尖尖上的娃娃,在另一個時空,隻能忍凍挨餓,被所有人欺負……


    進了屋,大娃還坐在煤油燈前,捧著一本《韓非子》看得認真。


    燈下,稚嫩的小臉有著超脫年紀的沉穩淡然。


    想到書裏大娃的結局,陳芸芸不由說,“阿潤,答應娘一件事。”


    大娃抬起頭,漆黑的眼仁裏映著的是陳芸芸的身影,“阿娘,你說。”


    “以後無論發生什麽,都要冷靜理智,可以來找娘,如果娘沒在你身邊,你一定要用法律來保護自己。聽明白了嗎?”


    大娃放在書下的手,攥緊了書頁,“阿娘,你想說什麽?”


    孩子太敏銳,真不是一件好事。


    陳芸芸隻能隨意扯了個謊,“娘不是不放心你以後跟別的孩子打架,沒個輕重嘛。”


    華國1954年頒發第一部憲法,陳芸芸之前上街淘的書剛好有,她從書堆裏翻出來,塞到大娃手裏,“平時沒事,多看看多背背。”


    又翻出一本語錄,小紅本本格外鮮豔,這可是這個時代的令箭,語錄背得熟,在外麵根本不用愁。


    徐家村雖然偏遠,但明年知青大批下鄉,徐家村也躲不掉。


    到時候也不知道這一村的男女老少能不能習慣外麵的風氣。


    泡過熱水腳,一家四口上床睡覺。


    而張家,虎子也洗過腳上床。


    自從虎子娘丟了一魄後,脾氣竟然好了許多,說話也不像以前那麽刺。


    張獵戶除了上山打獵,就在家照顧她,夫妻倆感情竟然越來越好了。


    一家三口躺床上,虎子睡在正中間,不由就說起了在陳芸芸家的事。


    “幹娘家好有錢,好大的山羊烤出來都香掉鼻子了。”


    “我啃了幾根羊排,上麵肉很多,幹娘弄的什麽調料在上麵,特別好吃!比娘做的飯好吃多了!”


    “我想天天去幹娘家裏吃!”


    就一頓飯,徹底把虎子收買。


    “為什麽我以前覺得幹娘家窮呢?幹娘家分明是村裏最富的,比我家還有錢!”


    張獵戶拍了拍兒子,“出去不能亂說,少壞你幹娘的事。”


    張獵戶和村長家走得近,沾親帶故的,跟太祖公關係也很好,所以知道些內情。


    不然他也不會傻了吧唧的把自己兒子送過去叫一個小輩娘。


    虎子委屈巴巴的說,“爹,如果幹娘不打人就好了,她打人好疼。我睡覺都隻能側著睡。”


    “你幹娘打你你就受著吧,肯定是你不聽話才挨打。”說這話的竟然是一向溺愛虎子的虎子娘。


    她經了這一遭事,才幡然醒悟。


    雖然之前和她家有過不睦,但陳芸芸是個實誠人。那天為了救她,陳芸芸差點又失清白,又丟性命。


    虎子娘在蚩魅身體裏,看得一清二楚。


    “可要好好聽你幹娘的話,要是調皮,我和你爹都會打你。”


    虎子眼裏含了淚,撅著嘴,默默鑽進被子裏,哼,爹娘都不疼他了!


    年關將近,陳芸芸又開始籌備年貨,容琰每天都會出門,迴來後又是重傷的模樣,一頓得吃上百斤肉。


    幸好他每迴都會帶些動物迴來,不然家裏真不夠吃。


    有時候帶的是羊,有時候是狼或者野豬。


    羊的皮毛和狼的皮毛都是好東西,可以做成暖融融的裘衣。


    陳芸芸將皮毛全存下來,洗了好幾遍放到院子裏晾曬。


    院子裏的梅樹在她精心搭理下,已經紮了根,梅花開得更豔更香。


    哪怕是屋裏,也能聞到沁人心脾的味道。


    皮毛在院子裏晾曬,自然也沾了清冷梅香,做出來的衣服就像被香料熏過一般,香味經久不散。


    陳芸芸給家裏人一人做了一件毛衣,又用狼毛做了領子。


    那毛領油光水滑,摸起來也特別舒服,保暖效果就不用說了,一家四口都很喜歡!


    虎子每次來都一臉羨慕,他也想要有毛毛的厚衣裳。


    陳芸芸指了指院子裏新剪的羊毛,“把羊毛洗幹淨,我就給你做。”


    虎子一聽,哼哧哼哧忙活起來,洗了半天,羊毛沒洗幹淨,自己反倒打濕了一身。


    陳芸芸隻好讓大娃帶著他去換衣服,進屋後,大娃沉下臉,“下次不要用這種拙劣的伎倆,你騙得了她,騙不了我。”


    虎子拿著衣裳,頓住了。


    “景潤弟弟,你在說什麽呢?”


    大娃雖然才七歲半,但陳芸芸來之後每天都給他喝奶粉,現如今他個子猛長一頭,比十二歲的虎子矮不了幾厘米。


    他逼近,手指尖憑空畫了一道符,拍在虎子的腦門,金光一閃消失無蹤。


    “這就算給你的小教訓。”


    “想要東西,就別耍小心眼,你連自己洗幹淨羊毛都做不到,憑什麽要我阿娘費心費力為你做衣裳?”


    虎子在家裏從沒做過家務活,他也沒壞心眼,就想耍個小聰明,躲個懶,沒成想被大娃直接拆穿。


    下不來台的他,隻能給自己找補,口不擇言道,“幹娘又不是你親娘,我才是幹娘認的兒子。你管得好寬!”


    大娃隻覺得自己剛畫的倒黴符太輕了,他就應該找個更厲害點的,正準備再畫一道符時,陳芸芸的聲音從外頭傳來,“換好衣裳沒?你們兩嘀嘀咕咕什麽呢?”


    屋內兩人都噤了聲,大娃指尖的靈力渙散,符沒畫成。


    “這次就放過你,若有下次,決不輕饒。”


    虎子撓撓頭,明明他比大娃大了好幾歲,但總感覺他才是小弟?


    被大娃拆穿後,虎子換好衣裳出來老老實實地洗皮毛,不偷懶後,沒一會就洗幹淨了。


    之前想著要在這邊過年,陳芸芸上街置辦了好些東西。


    紅紙,毛筆,還有水果糖。


    紅紙買了好多,一些拿出來寫對聯,一些讓孩子們裁紙玩。


    陳芸芸剪了一塊紅紙,對折幾番後,用那剪刀剪了幾刀,一展開,便是一張福字。


    她示範了幾下,“你們看,還可以剪成窗花,可惜我們家沒有窗,不過也可以貼在牆上。”


    紅紙剪窗花?


    稀奇!


    山裏小孩,誰聽過這個,都興致勃勃學著陳芸芸的樣子剪紙來。


    陳芸芸磨了墨,喚了大娃過來,“娘教你寫毛筆字。”


    挽著小孩的手,執起毛筆,細細寫下。


    【紅梅含苞傲冬雪,綠柳吐絮迎新春】


    又是一年,新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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