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村裏唯二兩間大瓦房裏,虎子娘正生著悶氣,臉色陰沉得嚇人。


    連虎子見了都直皺眉頭,不敢皮實。


    張獵戶處理完冬日祭的事,隨村長拜了趟太祖公,迴來後就發現自家婆娘端坐在桌前,一副要算賬的模樣。


    家裏冷鍋冷灶,忙活了一上午,連口熱飯都吃不上。


    張獵戶沒好氣地罵,“死婆娘越來越懶了!飯你都不做!讓老子喝西北風?”


    竟然還罵她,簡直是惡人先告狀。


    要是往日,虎子娘肯定不敢和張獵戶嗆聲,但今日氣得狠了。


    她就像被衝昏頭腦一般,口不擇言。


    “你讓外麵的小娼婦給你做啊?人就說兩句話,你就巴巴地湊上前去。”


    “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們倆有奸情。”


    張獵戶摸不著頭腦,這娘們吃槍藥了,當著孩子麵胡說八道什麽玩意。


    張獵戶不善解釋,二話不說抬起拳頭想揍人。


    沒想到這虎子娘直接一屁股往地上一坐,撒潑打滾起來。


    “簡直沒天理呀,我為他生兒育女,他有了外麵的小娼婦後,竟然還想打我。”


    虎子娘哭得地動山搖,張獵戶就見不慣她這蠻不講理的模樣。


    “虎子,你去外麵玩會。”


    他如是囑咐兒子。


    虎子娘聽言慌了神,那可不行,虎子是她的保命傘,要是虎子出去了,這男人不講理把她打死了可怎麽辦?


    虎子娘趕忙抱緊兒子,對著張獵戶罵,“你要是心裏還有這個兒子,還有這個家,你就最好跟那女人斷了。”


    “不然,以後就別想兒子認你這個爹!”


    張獵戶十分生氣,他奶奶的,哪裏來的另外個女人,她到底在胡攪蠻纏什麽?!


    “還裝呢,今上午,你和那誌軍的小媳婦,眉來眼去,村裏人全都看見了!真丟人啊!”


    “你還說什麽,她的供奉,你來交!”


    “說出來也不怕牙酸!你憑啥替她交?”


    “你別忘了,虎子落水,和她家脫不了關係。我看你是沒有把我們娘倆放在眼裏,心眼子全都偏到外麵去了。”


    張獵戶這才搞明白,自己婆娘到底在氣什麽。


    但他還不如不搞明白。


    他奶奶的,就不懂,為什麽他娘給他選了個這麽蠢的女人當婆娘。


    張獵戶將拳頭捏了又捏,看著虎子在場,最終還是按耐下了打人的情緒。


    “你長點腦子,我和村裏任何人都有可能,但不可能和她。”


    “我他媽的,前幾天磨槍是為了啥你不知道?”


    “我前幾天想去挖誰的墳,你忘了?”


    “真尼瑪蠢,還不快滾去給老子做飯,看你這副蠢貨模樣就討打,快滾!”


    虎子娘愣在原地,當家的前幾天一直念叨著要斬草除根,她怎麽就忘了。


    但,“她今早上跟你說了什麽?你為什麽要幫她交供奉?”


    虎子娘還是問出了疑問,連一旁的虎子都安安靜靜聽著。


    張獵戶將視線落在了不遠處的木牌上,歎了口氣,說了實話。


    “什麽?她也做了山神的夢?這是真的?”


    張獵戶頷首。


    “那天大拳山神給我托夢,告誡過我一句話,讓我不要幹有損陰德的事,不然以後都會報應到兒子身上。”


    “這話,隻有我和山神知道。”


    “而她今天,說了這話。”


    虎子娘驚得嘴巴都合不上,這麽想來,真是她錯怪她男人了。


    可一想到陳芸芸,那副悠閑自得的模樣,她就恨得牙癢癢。


    那女人真不是什麽好貨色。


    張獵戶看到虎子娘一臉憤憤的表情,看穿了她內心想法,出言警告道,“你不要壞我的事。”


    “你要是幹了什麽事兒,害了虎子,你看我弄不弄死你!”


    虎子娘不自然地看了一眼兒子,悻悻地應下,過了幾秒,她又不甘心地問。


    “真的不能教訓教訓她嗎?”


    他奶奶的!


    虎子娘屁股上挨了重重一腳後,終於歇了報複的心思。


    罷了,就當是為兒子積福,她大人大量,不找那家子麻煩了!


    這兩家發生的事,陳芸芸完全不知情。


    就算知道,她估計也不會怎樣。


    畢竟她現在,很強!


    年前,一個暖和的日子。


    陳芸芸帶著三個娃上山了,路上遇到一個嬸子,見她過來,立即迎上來,熱情地攔住她。


    陳芸芸生了警惕的心思,卻見那嬸子將幾塊白嫩嫩的大蘿卜塞到她手裏。


    “大妹子,真謝謝你了!那天要不是你說那話,咱家估計要出大事。”


    前來道謝的?


    陳芸芸有些疑惑,聽了一會,她才反應過來。


    原來這個嬸子就是冬祭日那天,房子塌了那家的。


    那天她男人給村裏幫忙,家裏小孩睡懶覺,她也心軟,沒讓小孩起床。


    聽了陳芸芸說的山神的囑咐,她覺得還挺有道理的,趕緊迴家把孩子抱了出來。


    沒成想,剛把孩子抱出來,屋子都塌了。


    她真不敢想,要是沒迴家這一趟,她孩子被壓在雪裏,不知道能不能活。


    所以她感謝陳芸芸,但陳芸芸一直深入簡出的,她一直沒找到機會。


    難得這次碰到陳芸芸出門,她趕緊從地裏拔了新鮮的蘿卜送來。


    “一點小禮物,也不貴重,主要是家裏條件……”


    那嬸子穿得樸素極了,衣裳上全是補丁,想來家庭條件確實不怎麽好。


    陳芸芸推辭不了,隻好收下蘿卜。那嬸子高高興興地離開了。


    一路上,陳芸芸心情都挺好。


    大娃和妞妞見狀,都在心裏盤算。


    大娃心想,原來阿娘,喜歡收禮物。


    隻要阿娘不走,等他長大了,每天都給阿娘變著花樣送禮。


    妞妞不一樣,她想的是,阿娘一定是想到要用蘿卜做菜,才會心情好的!


    蘿卜可以做什麽呢?


    蘿卜湯?涼拌蘿卜絲?或者蘿卜炒肥肉……


    想想都饞。


    四人朝山上走,雪已經把整個山全都鋪成了白色,銀裝素裹,好不美麗。


    走了大約十來分鍾,他們來到了一塊小墳包。


    大娃和妞妞頓住腳步,沉默了……


    這是他們親娘的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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