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雪天,陳芸芸艱難地從被窩爬起來。


    走出堂屋,冷風就順著衣服的縫直鑽進來,陳芸芸打了個哆嗦,瑟縮著脖子。


    從筲箕裏倒出昨夜包好的餃子,已經凍成硬硬的,起鍋燒水,早飯吃點餃子。


    等水大開的時候,陳芸芸就做了蘸碟。油辣子加醋的組合,配上餃子正合適。


    幾人圍坐在桌前,身後灶膛裏的火燒得旺極了。烤得陳芸芸後背生熱,把衣裳都脫了。


    三人麵前一人一碗冒尖的餃子,三娃的碗裏可憐見的隻有兩個,不過小家夥才不注意這些,目不轉睛盯著餃子,透明的口水牽成線滴落在他胸麵的口水兜上。


    餃子是昨晚包的,兩個大點的小孩子都參與進來。


    起初大娃和妞妞不會包,手法生澀。將皮扯壞,或者包多了餡兒露出來......


    陳芸芸就耐著性子,用自己的手帶著他們兩慢慢包。


    小孩子學東西很快,沒一會就包的漂漂亮亮,陳芸芸大方地獎勵他們一人一塊牛肉幹。


    自家包的餃子皮兒薄餡大,裏麵的餡料是豬肉和白菜碎,都浸滿美味的底湯,一口咬下去就爆出汁兒來,又鮮又美!


    再蘸上旁邊的料汁兒,入味極了,吃得滿嘴都是餃子的香味兒。


    或許是自己動手做的,兩個小孩吃得比往日都還要多一些。


    怕他們積食,吃過早飯休息一會,就讓兩個孩子在院子裏運動跑圈兒。


    陳芸芸手裏拿著一團兒布和棉花,準備做圍脖來著,妞妞湊了過來,小聲問:“娘,爹什麽時候迴來啊?”


    聽到問話,大娃也看了過來。


    陳芸芸手一頓,漫不經心的擺弄布團兒,“你爹來信說過年迴不來,有任務,說是要等明年開過春兒再迴來。”


    這也是陳芸芸給村裏人的說辭,畢竟孩子們的便宜爹失聯,她也不能變一個出來,隻能哄哄又騙騙。


    那天她找係統兌換了個“好東西”,就算有人上門鬧事,她也不怕。畢竟進賬100積分的陳芸芸,現在也是有自保底牌的了!


    見妞妞露出失落的神色,陳芸芸鬼使神差加了句,“你爹把錢寄迴來了,今年咱們娘幾個好好過個新年。”


    “給咱們阿甜做身新衣裳,好不好呀?”


    小孩子嘛,都喜歡新衣裳,本以為妞妞會高興,卻沒成想,妞妞握住了她的手,一臉疼惜的說,“娘,我不想你累。”


    妞妞帶了薄繭的小手還蓋在陳芸芸手上,傳遞著源源不斷的熱意。


    不知怎的,陳芸芸就像被戳中了心中最柔軟的點,整個人都柔和下來。


    她迴握住妞妞的小手,出聲誇獎,“阿甜好懂事呀,娘可喜歡阿甜了!”


    妞妞羞澀地抿唇淺笑,被陳芸芸一把攬在懷裏,兩母女就一同在屋簷下看雪,悠閑極了。


    前些天虎子娘在國營飯店給虎子外帶早餐吃,路過郵局,就看見陳芸芸從郵局門口出來。


    陳芸芸兩手空落落的,眉宇間還露出愁色。


    整個村都知道,陳芸芸是靠男人寄迴來的錢過生活,所以見狀,虎子娘就在尋思:是沒收到誌軍的信?還是誌軍沒寄來錢?


    等陳芸芸走後,虎子娘鬼使神差的邁進郵局詢問,塞了一個肉包子,郵局小哥才鬆了口。


    “剛剛那個女人是來找她丈夫寄的信,她男人是軍區的。我們這都好幾個月沒收到那邊來信了,她還隔三差五過來問,我們也很煩。”


    虎子娘瞪大個鬥雞眼,結結巴巴的問,“你說啥?”


    郵局的小哥又重複了一遍。


    虎子娘眉頭皺得更緊,一道深深的溝壑出現在她額間,誌軍竟然沒寄迴來信過?


    那陳芸芸哪裏來的錢還錢?


    還騙村裏人說誌軍過年要迴來。


    虎子娘失神恍惚,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迴的醫院。


    虎子還躺在病床上,臉色昏暗蒼白,肉眼可見瘦了一大圈。


    兒子睡得時間多,清醒的時間少,這幾天甚至開始七竅流血。


    醫生說像普通感冒,但是越治,兒子身體越來越弱,眼看著就像沒幾天活頭了。


    張獵戶寸步不離守著兒子,好幾天沒睡過好覺,眼睛布滿駭人的紅血絲。


    見虎子娘買個早餐迴來就像是丟了魂,肉包子也少了兩個,張獵戶一時氣上心頭,踹了虎子娘一腳。


    這一腳正好踹在虎子娘的後心上,讓她撲倒在地,摔得頭破血流。


    “讓你去買早飯,你還偷吃,笨手笨腳的就給我滾出去。”


    張獵戶厲聲厲色,虎子娘不敢違抗,隻好躲到走廊上自己把頭包一包。


    虎子娘出去後,張獵戶將帶迴來的米粥舀給兒子吃。


    虎子半睜著眼,眼神都沒聚焦。


    喂飯更是喂不進去,鼻尖又滲出血來。


    見兒子這幅樣子,張獵戶重重的將碗摔到桌上,米粥全都灑了出來,桌麵一片狼藉。


    什麽狗屁醫院!都要把他兒子治死了!他奶奶的!


    他怒從心起,踹門出去,見醫生就打,一路喊到醫生的辦公室。


    在山裏從小練就的一身腱子肉,竟沒人打得過他,就看他一個人像拎小雞一般,拎著個戴眼鏡的醫生,重重摔在地上。


    “騙老子錢!”


    “什麽垃圾破醫院,連個感冒都治不好!治不好,就讓老子都給你們砸了!”


    “操你奶奶的醫生,我看你們狗屁都不是,除了給我兒子紮針,還會什麽?”


    張獵戶逮著個醫生,發狂似的毆打,那男醫生毫無還手之力,隻能蜷縮著身子發出痛苦的哀嚎。


    其他護士和醫生全都在一邊想拉,無奈根本拉不住。


    有個護士長高聲喊,“快點去報警!他家屬呢?來個人勸勸他!”


    醫院走廊上圍滿了看熱鬧的人。


    虎子娘剛從廁所出來,就得知自家男人打人了。


    她衝到人堆裏,眼看自家男人就要把那瘦弱的男醫生打死了,她趕緊勸。


    “當家的,別打了!出人命要去改造的!”


    眾人一窩蜂圍上去,這才把他拉開。


    張獵戶喘著粗氣,一雙眼猩紅暴戾,十分嚇人。


    他看到眾人都在圍觀,麵向眾人,一字一句道,“老子也不想打人。”


    “但我兒子,才十二歲。”


    “就是著了涼,受了寒,結果在醫院住了十天,一點好轉的跡象都沒。”


    “我兒子就在五號病房,長眼睛的都進去看看,我兒子現在還有個人樣子嗎?”


    “老子打醫生一點都沒錯,這種庸醫就是該打!如果再治不好我兒,老子把你們醫院都給掀了!”


    在醫院看病的人,哪個不是拖家帶口,本來挺怕張獵戶,但聽他這麽一說,又覺得他很可憐。


    這種想法,在看到病房裏的小孩時,更加劇了。


    這一家人也太可憐了,那病床上好好一個孩子,都沒個人樣了。


    眼看著進氣多,出氣少,有經驗的都知道這孩子沒兩天活頭了。


    圍觀人群看張獵戶一家的表情都變得惋惜起來。


    被打的那個醫生昏了過去,醫院不得不派個代表出來,是那個叫人報警的女護士長。


    護士長走過來,“這位同誌,你的心情我們可以理解,但我們真的盡全力在救人。”


    “您兒子起初的症狀真的很像普通感冒,但是後來又是局部出血,又是昏迷休克。”


    “不瞞您說,我們之前從來沒遇到過這種病例,所以我們也焦頭爛額……”


    護士還沒說完,就被虎子娘扇了一巴掌。


    她在自家男人麵前沒啥膽量,但在外人麵前,她不是什麽好欺負的主兒。


    虎子娘大聲質問,“你說這話啥意思?不知道咋治?你說的這是人話嗎?!”


    “你們是醫院,就該救好我兒子!你要不會治,就給我派會治的醫生來!”


    “我兒子要是在你們醫院出了什麽事,你們全都別想好過!”


    那護士長被打得一個趔趄,臉上很快就腫起來,她心裏吐槽這一家人事兒真多,但又不得不應對當前的局麵。


    抬眼瞧了瞧張獵戶,那男人瞪著一雙紅眼,看來是非要她拿出個章程來。


    護士長心裏也冤,這一家人兒子的病怪得很,看起來就像感冒,用感冒藥也能退燒,但是沒過幾天病情就反複。


    甚至還出現全身出血的症狀,他們醫院條件有限,又不是什麽大醫院可以給人輸血,所以隻能一拖再拖。


    私下裏醫生討論起這個病例都說過,這家人的兒子估計是活不下來了……


    護士長哪裏敢打保票,隻能一個勁兒道著歉。


    圍觀人群裏,有個年老的,不緊不慢說了聲,“你兒子說不定是被不幹淨的纏上了,迴去找找巫醫說不定有救。”


    雖然公社裏不讓人搞封建迷信,但幾千年的思想哪那麽容易破除。


    這鬼神之說一出,連那護士長都信了幾分。像這麽奇怪的病例,本來就不正常。


    張獵戶被這麽一點,陰沉下臉來。


    都聽了太祖公的話,放了那家人一馬,結果還作怪,不放過他兒子!


    那就魚死網破好了,敢害我兒,那我就掘你的墳,斷你的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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